“強者設置的障礙,只有強者才能跨越!”異史君飛在空中,沖向迎面撲來的驚濤駭浪。
慕行秋站在魔像肩上,一只手扶住盾牌大小的耳朵,看上去是魔像載著他,其實是他施法帶著魔像。
擋在前方的不只是海浪,還有強大的禁制,實力稍弱一些的人類與妖族甚至無法在海面上飛行。
慕行秋只有一次機會,必須在瞬間穿越海浪,不能沾上一滴水,難上加難的是,他還要帶著一尊巨大的魔像。
異史君已經消失了,慕行秋仍然飄在原處,眼睜睜瞧著海浪迅速逼近。他相信自己的實力,對今后將要遭遇的重重危險也做好了準備,可他仍然感到輕微的心悸,回想起來,只有當年他騎馬帶著芳芳第一次駛出野林鎮的地界時,那種對未知的激動與惶恐感覺才與此類似。
他在魔像上轉過身,看到了這種感覺的來源。
小島上的人類與妖族站成松散的一排,正抬頭仰望這一慕:連接天地的巨浪已然逼近,魔像變得如草芥一般渺小,肩上的道士更是微不足道。
大家的反應都不一樣,只有一個人心中的感受與慕行秋一模一樣,一根沾著露珠的細絲將他們連在一起,微微顫抖著,每一下都像是要折斷,每一下都在傳遞難以用語言講述的信息。
海浪逼近,整個小島似乎即將傾覆,慕行秋和魔像一塊消失了,無影無蹤。
“十天之內,。
楊清音深深吸入一口氣,然后隨著逐漸減弱的海浪一點點呼出去,“蛛絲”已斷。露珠飛濺,她的嘴角卻顯出微笑,低聲說了一句:“再見。”
“你和了一晚上再見。還沒說夠嗎?我都沒說上幾句話。”禿子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楊清音佯裝沒聽見,大聲道:“咱們在這里等十天。十天之后回陸地上繼續等。”
別人都不吱聲,只有楊創問道:“在陸地上要等幾天?”
“等到慕行秋回來。”
“幾個月沒問題,他要是一年、兩年回不來呢?止步邦防范得這么嚴密,只怕不歡迎客人…”
楊清音走開了,楊創轉向安象形,“安道友,咱們一定要留在這里嗎?我瞧異史君不會幫你的,咱們另找他人吧。我認得亂荊山燈燭科的兩位隱士,沒準…”
“要走你自己走。”安象形沒好氣地說,轉身也離開了,或許是受黑凰的影響,走路姿勢居然有了幾分裊娜。
楊創看著安象形的背影,對其他幾人說:“我不意外,內丹對道士至關重要,沒有內丹,道士連性格都會發生變化。”
沒人接話,安象形畢竟曾經是星落道士。誰都不好意思對他的變化說三道四,洪福天帶頭走開,歐陽槊和劉鼎沖楊創笑了笑。也跟著走遠。
黑凰對楊創更是視若無睹,反而對洪福天師徒更感興趣,很自然地跟上去,“這島上一下子變得無聊了,洪修士、歐陽修士,我有幾個小問題要向兩位請教,雖然我是妖族,可當年拜的好幾位師父都是修士…”
禿子早就追趕楊清音去了,頃刻間。楊創身邊只剩下半妖殷不沉。
殷不沉眼淚汪汪,看上去比楊清音和禿子要悲傷多了。
楊創拍拍殷不沉的肩膀。同情地說:“你對異史君還真是忠誠,放心吧。他會安全回來的,就算慕行秋遭遇不測,異史君也有辦法全身而退。”
殷不沉迷惑地打量楊創,抬手擦去還沒流出來的淚水,“你弄錯了,懷念老君的不是我,是這兩只眼睛,它們都是老君親手造出來的妖丹…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殷不沉大步離開,幾步之后又轉過身,重新打量楊創,“在這座島上,現在屬你最厲害吧?”
“不是我,還有…”楊創轉身指著遠處的安象形,突然笑了,“好像真是這樣,楊清音如果還有洗劍池水…那她也發揮不出多大威力,沒錯,島上屬我最厲害,只要我不走,就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殷不沉討好地笑了幾聲,然后湊近過來,低聲說:“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除了道統,沒有我害怕的對手。”
殷不沉用頭和目光先后指向左右兩邊的安象形與黑凰,“他們兩個昨晚說到你了。”
“我?”楊創更迷惑了。
“具體內容我沒聽清,不過我要是你的話,就會小心提防。”
楊創笑了,“你這只小妖就會胡思亂想,安象形是道士,我們一百多年前就認識了,后來相約一塊隱居,我之所以跟你們一塊來止步邦,就是想幫助安象形…”
“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幫助的。”殷不沉冷冷地說,異史君在的時候,他受妖術控制,全心充當妖仆的角色,異史君一走,立刻恢復了本性,“你能給他一具身體和一枚內丹嗎?不能。在別人眼里,你站在這里就是在看熱鬧。”
“我…那我走好了。”楊創也覺得安象形對自己的態度不是太令人滿意。
“等等,我幫你打聽一下,幫助強者是我的本性。”殷不沉又左右看了看,迅速做出決定,邁步走向黑凰。
楊創留在原地悵然若失,第一次覺得冒著入魔的風險回歸星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黑凰成功拴住了三個目標,安象形讓她拉攏歐陽槊和劉鼎,她卻更自信一些,連洪福天也不放過。
她先是問了幾個修煉方面的問題,很自然地過度到互相介紹,她有本事同時與三個人交談,聽洪福天談論古神教,跟歐陽槊探討散修法術,向劉鼎請教符箓術,在每個人眼里她都在專心與自己談話,神情溫柔而專注,時而露出一點意外與崇敬。
過去的一個多月里,黑凰極少施展媚術,三人對她的本事只是耳聞,第一次親身領教,很快就放棄了警惕。
殷不沉站在邊上,發現自己根本插不進話,誰也不搭理他,就算他當眾挖出自己的眼珠,也吸引不到半點目光。
殷不沉退后幾步,觀察小島上的形勢,島的一頭是安象形,另一頭是楊清音和禿子,楊創孤零零地站在海邊,離安象形更近一些,黑凰與另外三人的位置差不多在中間。
他想了一會,沒有回楊創身邊,而是走向楊清音。他是一只不起眼的妖仆,像異史君身邊的小狗,誰也不關注他的去向。
楊清音坐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重溫昨晚的每一個場景,時而嘴角含笑,時而臉頰微紅。巨浪還沒有涌來,禿子放心地在淺水里追逐小魚小蝦,每到感覺沒意思的時候就抬頭問一句,“小秋哥到止步邦了嗎?”
“快要到了吧。”楊清音每次都回答,很高興聽到他的名字。
殷不沉悄悄靠近,站在十余步以外,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開口。
過了一會,楊清音扭頭看著殷不沉,面帶微笑,親切和藹,連聲音都比平時柔和許多,“什么事?”
殷不沉嚇了一跳,這可不是他記憶中的靈王,呆了一會才說:“黑凰和安象形要害靈王。”
“這都被你知道了?”楊清音隨意地說。
殷不沉又吃了一驚,然后心中再無猶豫,“我是海妖,不喜歡睡帳篷,這里的海水雖然跟南方大不一樣,但是…總之昨晚我溜出來泡泡海水,偷聽到黑凰和安象形密謀搶奪靈王的洗劍池水。”
“就憑他們兩個?”
“黑凰正在拉攏散修和符箓師,但安象形痛恨楊創,如果把楊創拉攏過來,靈王又占優勢了。靈王也姓楊,跟楊創是親戚嗎?那樣的話就更容易了。”
楊清音搖搖頭,她是道門子弟,楊創來自凡人家族,同姓,但是沒有任何親緣關系。
“嗯…那也沒關系,我想我能說服楊創。真奇怪,老君竟然沒吞掉安象形的魂魄,道尊的幻術那么厲害,也沒看破黑凰和安象形的陰謀…”殷不沉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
“你去說服楊創,其它事情交給我。”楊清音說。
殷不沉轉身向小島中部跑去,半路上突然明白過來,沒有奇怪的事情,只有已經安排好的事情,他更堅定了立場,站在靈王一邊才是萬無一失。
從黑凰身邊經過的時候,殷不沉覺得黑凰的目光掃了自己一眼。
禿子從水里飛到楊清音身邊的巖石上,瞇眼沖著太陽,曬一曬濕透的頭發,又一道巨浪從遠處涌來,他卻已經見怪不怪了,“老娘,你跟小秋哥當真夫妻了?”
楊清音的臉一下子紅了,“你在胡說什么?”
“別看我小,我可一點也不傻。”禿子攤開三縷頭發,像一只被沖上岸的受傷章魚,“做真夫妻就不用急著斬緣了吧?”
楊清音扭過頭去不回答。
“我希望你們別斬緣。”禿子認真地說,看著水中的倒影,覺得這比銅鏡還要完美,“反正魔族要回來,大家都沒法修行了,干嘛還要斬緣度劫呢?雖然我爹娘經常吵架,但他們大多數時候還是挺美滿的。道士之心是個好東西,可是沒有的話,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吧…”
楊清音看著禿子,“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打算斬緣。”
禿子抬起頭,咧嘴一笑,露出幾顆豁牙,“咦,黑凰他們來了,剛才你們說誰要害誰來著?”
楊清音臉色一寒,從巖石上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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