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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牙山的禁制

  辛幼陶終于知道小青桃為何對自己突然變得冷淡了,過程倒也簡單,他飛在空中心亂如麻,不知不覺嘀咕道:“我沒做錯什么啊,小青桃為什么突然不愛搭理我了?”

  “因為我啊,小青桃還感謝過我呢。”與辛幼陶相隔數步并肩飛行的小蒿回答。

  兩人都沒有施法,全靠著飛在前邊幾十步遠的左流英攜帶,因此無論辛幼陶有多驚訝,他都沒有從空中掉下去——本來這是很有可能的,因為他怎么也想不到問題居然會出在一個小姑娘身上,他甚至不怎么認識的小姑娘。

  “什、什么?因為你?你對她說了什么?”辛幼陶大為惱怒,臉都紅了。

  “就是關于結凡緣、度情劫的一些東西,我對她說…”

  片刻之后,辛幼陶居然被說服了,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神情變得茫然,“她是道士,我不是;她必須度過情劫,我不需要;她結緣是為了斬緣,我結緣…我也可以接受斬緣啊,只要…只要別太快就行。”

  辛幼陶長嘆一聲,他畢竟當過道士,自知這句話有多么言不由衷,在他的微渺希望中,可沒有斬緣的場景,“一年多以前我離開龐山的時候也有過這些念頭,可是一看到小青桃…有些事情想放棄實在太難了。”

  “當初越執著,過后越心碎,凡人的渴望如同過早開放的花朵。風霜過后,紅衰綠減,甚至連根都毀掉了。”

  辛幼陶驚訝地扭頭看著小蒿。“你多大了?”

  “十五六歲吧。”小蒿的天真模樣更像是十一二歲,“你呢?多大了?”

  話題突然就轉到年齡上了,小蒿聽不懂話外之意,還以為這是一場關于誰大誰小的討論。

  “我二十六…瞧不出你年紀挺小,懂得的道理可不少。”

  “全是都教告訴我的,她說過,我就記住了。暫時還沒發現有什么錯誤的地方,就權當這些道理是正確的吧。”

  辛幼陶搞不清自己是該敬佩還是嘲笑這名女道士。想了好一會才說:“道士和凡人只能各走各路,就沒就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你若是一無所知的凡人倒也簡單了,可是你當過道士…哎呀,都教可沒告訴過我這些。”小蒿抬高聲音。“左流英,你有辦法嗎?”

  辛幼陶臉上又是一紅,他差點忘了前面還飛著一位注神道士,自己的這點小事實在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左流英呆板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沒有。”

  小蒿向辛幼陶點點頭,表示問題已經解決,“你已經退出道統,就算是凡人了。多思多慮也是應該的,你就一個人痛苦吧,無非就是折損一些壽命。聽都教說也沒有別的壞處,而且等你的修行慢慢退化,你就有本事把這些事情都給忘掉了。”

  小蒿的每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子,偏偏說得輕松隨意,好像這是一件很正常很普通的事情,辛幼陶啞口無言。很長時間沒再說話。

  “前面就是鬼哭山了吧?”小蒿說。

  “不可能,咱們出發才…咦。好像真是芙蓉山。”

  “芙蓉山、鬼哭山,還是后一個名字好聽些。”

  辛幼陶一直在想著心事,沒注意飛了多遠,這時放眼望去,只見前方橫著一片低矮的群山,許多地方都在冒著煙火,轉頭望去,他看到了遠方一座巨大的赤紅色火坑,好像地下的熔巖在翻涌。

  一條南北向的寬闊壕溝穿過火坑,兩邊皆不見盡頭,寬溝岸上植物茂盛,溝內卻是寸草不生。

  辛幼陶這時才反應過來,火坑就是西介城遺址,他住過的的宮殿連一片瓦都沒有留下,前方那片四處冒煙的群山果然是芙蓉山。

  此地遠離妖都,不潔之氣相對稀薄,飛在高空中的道士能夠看到百里之內的景物。

  辛幼陶驚訝不已,離開妖都才幾個時辰而已,天還沒黑呢,他既沒有感覺到速度有多快,也沒有察覺到瞬移法術,居然就已經橫跨上千里,從百丈城附近到來了芙蓉山。

  這自然都是左流英的法術,如果是在圣符皇朝,辛幼陶自然不會如此驚訝,可西介國如今遍布不潔之氣,再稀薄對法術也有影響,左流英卻仍然能夠不動聲色地來往自如,法力之強大實在超出了辛幼陶的想象。

  左流英停下了,離芙蓉山還有十幾里的距離,望著那數十處冉冉升起的黑煙,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別的東西。

  辛幼陶與小蒿此時與傀儡無異,只能停在左流英身后,半步靠近不得。

  “你聽到鬼哭了嗎?”小蒿壓低聲音問,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

  “什么聲音也沒有,你從前不是燈燭科道士嗎?怎么也相信有鬼?”辛幼陶什么也沒有聽到,有左流英在,他也不怕有危險。

  “沒準燈燭科一直都弄錯了,我總覺得我去世的奶奶就站在這里,我能聽到她發出的嗡嗡聲。”小蒿抬手指向辛幼陶懸停的位置,連語氣都變得溫柔了。

  辛幼陶不相信有鬼,可還是感到汗毛豎立,想移動位置就得與左流英的法術相抗衡,他不愿也不敢,只好盡量往旁邊傾斜身體,敷衍道:“是嗎?我什么也沒聽到。”

  “現在她沒出現,這里太高,奶奶年紀大怕高,我是說——你仔細聽。”

  “聽什么?”辛幼陶真的聽了一會,然后覺得自己很傻,小蒿的確有點特別,但畢竟只是一名吸氣二重的小道士,他聽不到的聲音,她也不可能察覺,除非那是幻聽。

  “沒有聲音。”小蒿說。

  “嗯?”辛幼陶莫名其妙。要不是了解這名女道士根本不會開玩笑,他會以為自己受到了戲耍。

  “風聲變弱了,沒有山里樹木搖擺的聲音。沒有木柴燃燒的噼啪聲,沒有鳥鳴,沒有獸叫,沒有花草樹木互相爭奪地盤時的毛茸茸的聲音,所以,這是多么奇怪的一種聲音啊。”小蒿更像是在對著景物發出感慨。

  辛幼陶卻恍然大悟,“沒有聲音也是一種聲音。這里有道士設下的禁制。”

  辛幼陶使用天目望來望去,沒發現任何破綻。芙蓉山的禁制顯然非常強大,“我只是想找禿子療下傷而已,不會這么倒霉,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多有意思的頭顱啊。我要是有本事,就把他搶走。”小蒿遺憾地說。

  后面的兩個人說來說去,前邊的左流英已經觀察得足夠了,抬起右臂,輕輕地彈出一指。

  這一彈平淡無奇,在辛幼陶和小蒿看來沒有任何法術發出來,過了一會,前方里許的地方刮起一陣風,那風初時也是平淡無奇。很快就越刮越猛,甚至有地動山搖之勢,可是有一塊區域再大的風也吹不進去。那里的樹木、煙火依然平淡地輕輕搖擺,像是一群曬太陽的老者。

  無形的禁制就這樣露出自己的面紗,左流英再彈出第二指。

  狂風消失,微弱的光如燎原之火一般在空中迅速飛過,禁制被破除了,平靜的芙蓉山立刻展現出另一幅面貌:兩條冰火巨龍正在空中盤旋飛舞。附近追隨著大批五行法術,所有的攻擊目標都是同一座小山。山頭頻頻射出紅光,與眾多五行法術居然斗了個旗鼓相當。

  禁制被破,里面的人立刻警覺,一名道士從地面飛到高空,看到戴草帽的左流英,露出極為驚訝的神情,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又回到地面。

  一群道士飛了起來,帶頭者是一名四五十歲容貌的中年道士,腳下踩著如意,客氣地施以道統之禮,“真是意外之喜,左道士怎么會湊巧來到這小小的芙蓉山?”

  “牙山彈劍科盧簫心,二百六十三年前你去過龐山老祖峰。”

  “左道士好記性,那時閣下還是禁秘科寫經師,今日卻只是…左道士。”盧簫心人瘦臉也瘦,目光如炬,讓人根本注意不到他臉上的些微笑意。

  “嗯,那時你是星落五重,現在到了六重沒有?”

  盧簫心干笑兩聲,“跟左道士沒法比,我在嘆息劫前止步,仍是星落五重,好處是心中再無掛礙,一心一意保護牙山洗劍池,愿意為它獻出生命。”

  彈劍科是道統十八科當中較弱的一支,只有牙山才設這一科,他們利用洗劍池的力量修煉內丹,一生的職責也是保護洗劍池,若不是這一次牙山動用至寶向妖族發起進攻,他們也不會輕易出山。

  “十多萬年來彈劍科道士從洗劍池得到無盡好處,的確該為它獻出生命,但這與我無關,我來找龐山弟子慕松玄。”

  盧簫心回頭望了一眼仍在搏斗的巨龍與紅光,“再等一會,等我們收伏了慕松玄,可以考慮讓左道士看他一眼。”

  紅光與五行法術惡斗,表面上不落下風,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牙山道士不想誤傷頭顱所以沒有使出全力,斗法繼續下去,紅光必然力竭而敗。

  “嗯,好,我可以讓牙山道士看他兩眼。”

  話音剛落,左流英與他身后的兩個人都消失了,與此同時,山中響起道士的怒喝,盧簫心大驚失色,猛然明白過來,左流英留給他的是一道幻象,本人在剛一開口的時候就已經瞬移,而他和一群道士居然一無所覺。

  左流英已經精確地計算好了位置,在“好”字剛一出口的時候施法,幻象還在說話,他已經帶著辛幼陶和小蒿進入被包圍的山頭。

  山頭已經被眾多五行法術擊得千瘡百孔,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妖族的尸體,正是禿子額上的魔眼不停發出紅光。

  禿子變了樣,道髻散開,頭發亂蓬蓬的,看上去好像膨脹了好幾倍,咬牙切齒目露兇光,最奇怪的是他并非自己獨立施法,而是被另一個人握在手里,像法器一樣射出紅光。

  亂荊山道士白傾神情癲狂,右半邊臉上布滿了鱗片,那不是裝飾,而是長在臉上,散發出濃濃的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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