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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星落道士的服從

  豐東晨手中鐵尺的末端又變得像火一樣紅了,掃視一遍從各個方向跑來的妖族巨人,立刻決定了戰術,“我吸引妖魔的注意,你施法殺敵,動作利索一點,要比殺死星落道士更利索。”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慕行秋亮出鞭子,但也想替自己解釋一下。

  “事情是什么樣子不由我決定,那是你和牙山、龐山和牙山之間的問題,我只想殺死這幾只大妖,盡快離開險地。”豐東晨頭也不回地說,雖然用詞生硬,語氣卻緩和許多,與他一直以來的嚴厲態度全然不同。

  東北方的巨人跑在最前面,慕行秋追隨豐東晨的目光,盯上了這只大妖,“趙知勁曾經指給你錯誤的方向。”

  “我知道,我差點因此被一大群小妖包圍,但這說明不了什么,或許他只是想讓我替你們引開大妖…來了!”

  豐東晨射出兩條火線,擊向數里之外的第一個巨人。

  道士們一直在東躲西藏,這給予妖族極大的信心,甚至敢于分兵冒進,他們快要忘了道士的強大。

  巨人張開大嘴發出震天的吼叫,眼窩里發出的紅光看上去更加熾熱,馬上就與道士的火線僵持在一起。

  慕行秋在同一時刻施法,閃電從鞭梢射出,沒有直奔目標,而是貼著地面前進,燒出一條清晰的黑色痕跡,曲曲折折,一直延伸到巨人腳下,然后暴起,如蟒蛇一般向上攀爬。慕行秋了解魚龍陣,知道哪里才是陣法的弱點。

  巨人發現了來自腳邊的異常,伸手去抓那條偷偷摸摸的閃電。他抓住了,可是沒能阻止它的前進。閃電從粗壯的手指縫之間鉆了出去,繼續奔向最終的目標——巨人胸前的符箓圖案。

  閃電停頓了片刻,符箓圖案很大。慕行秋并不急于進攻,而是要找到最軟弱的地方發起致命一擊。

  蘭冰壺曾經利用一大張修身符與數名散修組成的魚龍陣向龐山道士挑戰。慕行秋因此知道陣法的核心與弱點都在這張紙符上。蘭冰壺寫出的符箓遠遠沒到完美的程度,用符箓師的標準來評判,大概是六截符到八截符的水平,筆意的每一次中斷都意味著一個漏洞,慕行秋至少找到了三處。

  他只需要一處。

  閃電刺中符箓圖案中某一撇的末端,深深扎了進去,燒焦皮膚,令巨人發出痛苦的狂叫。胸前的圖案迅速化成灰燼。魚龍陣的核心被擊破了,巨人像陽光下的積雪一樣融化,露出十五只按陣形排列的小妖。

  “好!”豐東晨贊了一聲,十五只妖魔的實力加在一起也遠遠比不上一只巨人,他發出的兩條火線像是兩柄長刀,在妖群當中大開大闔,每一下都能斬斷一只妖魔。

五行法術無需與施法者隨時相連,豐東晨只需要在數里之外遙控火線,就能殺敵于轉瞬之間  十五只小妖剛被消滅,第二、第三只巨人同時趕到。他們被激怒了,大步沖向道士,以為縮短距離能讓己方更占優勢。

  道士的戰術不變。豐東晨又射出兩條火線,吸引巨人的注意,慕行秋的閃電仍然貼著地面蜿蜒前進,借助草木的掩護向敵人發起突然襲擊。

  每座魚龍陣的符箓弱點都稍有不同,慕行秋憑著對陣法的了解,總能在很短的時間將它找到,擊散巨人,令組陣的妖魔露出原形。

  “早知道你這有這種本事,咱們當時就不應該逃走。”豐東晨射出越來越多的火線。雖然每增加一條,威力都會下降一點。但是用來對付分散的妖魔,仍然綽綽有余。

  戰斗又回到了幾年前的舊有模式。道士大開殺戒,妖族數量占優卻無處可逃,唯一的區別是沒有符箓師和人類軍隊在外圍堵截妖族的退路。

  最后兩只巨人被嚇住,在遠處連連吼叫,不敢再靠近。

  豐東晨的數條火線仍在幾里之外的空中警戒,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慕行秋。

  慕行秋一驚,以為自己遇到了偷襲,眼前猛然一黑,原來是一次瞬移。

  火線與閃電又停留了一會才消失,兩只巨人趕到的時候,地面上只剩下四具燒得不成模樣的道士尸體。

  豐東晨瞬移了至少五次,當兩人停下的時候,已經聽不到巨人的吼叫,表明離原來的地方已經很遠。

  他們還在山里,樹木變得稀少,嶙峋的山巖大塊大塊地暴露出來,個個滿懷惡意,像是妖族的哨兵。豐東晨松開慕行秋,走到一塊傾斜巨巖的下面,施法造出一層禁制,“起碼能安靜一個時辰吧,我還從來沒這么累過。”

  豐東晨一直處在逃亡過程中,前前后后施展了不下二十次瞬移,用光了幫助瞬移的法器,也耗盡了法力,說完話,他立刻坐在地上存想休息,對剛剛殺死一名星落道士的慕行秋毫無戒備。

  慕行秋不累,走到禁制邊緣,放飛僅剩的幾只千里眼,查看情況并尋找其他人的下落。

  豐東晨選擇向北瞬移,慕行秋很快明白了原因,東、南兩個方向的不潔之氣正在變得濃厚,形成兩道難以逾越的高墻,擋住了道士的退路,西方離妖族聚集之地越來越近,只有北方相對安全。

  辛幼陶等人仍然下落不明。

  慕行秋仔細思考眼下的形勢,他們可謂是出師不利,剛進入妖族地盤不久還沒見著楊清音的影子就遇到埋伏,最關鍵的是,道士之間發生了內訌。

  左流英很可能早就猜到了牙山的惡意,起碼他知道有一家道統欲對龐山不利,可他為什么還要喚醒正在閉關的念心科弟子,示意他來老祖峰自投羅網?

  慕行秋覺得自己永遠也猜不透左流英的計劃,他也不認為龐山禁秘科首座需要自己的幫助,事情到了最后,勝利者總是這位擁有十歲面容的老怪物,慕行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高等道士編織的巨網之中挽救自己和朋友們。

  他絕不想讓芳芳的悲劇再次上演。

  最后一只千里眼飛回來了。沒有帶來新消息。豐東晨走過來,“之前至少有十撥道士進入妖族地盤,誰都沒事。偏偏是咱們遇上了埋伏。還有什么魚龍陣,十幾只妖魔組陣就這么厲害。要是有幾百只,還不得需要注神道士親自出馬了?”

  豐東晨的語氣不再將慕行秋當成低等道士看待,但他的目光中仍藏著一絲審視與疑惑。

  “蘭冰壺曾經讓數千名散修組成魚龍陣,不過那時的威力沒有現在強大,有了道統符箓的幫助,才讓她的陣法如虎添翼。”

  豐東晨想了一會,“一切都變了,妖族有了新妖術。離開道統的道士有了新法術——”他看了慕行秋一眼,“道統呢?面對一個個新變化,道統分裂了,我開始理解祖師的做法,他干脆將望山封閉,從此不與任何一家道統往來,可以做到獨善其身。”

  “趙知勁是被他自己的嫉妒心擊潰的,洗劍池受損,他以為這是左流英的詭計,他…”慕行秋知道豐東晨的這番感慨從何而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他被一名年輕的道士打敗,也以為是中了左流英的算計。可以理解,只有那些爭強好強又能控制自己的人才能成為高等道士。很奇怪是吧?心事不靜,無法存想修行,可是太靜了又會失去修行的渴望,在嘆息劫面前止步。”豐東晨停頓片刻,“禁秘科弟子一半會入魔,另一半離入魔也不遠,就是這么回事。”

  “你呢?也還懷有嫉妒之心嗎?”慕行秋想不出委婉的言辭,干脆直接發問。

  “我?還好,五十年前我就遇到了嘆息劫。修行停在了星落六重,我很滿意。和那些還想再進一步的道士相比,我們是‘老實人’。”豐東晨露出一絲微笑。“所以我們只在低等道士面前顯示威嚴,因為我們斗不過左流英和趙知勁這些人。他們都是怪物,你也是。”

  “我是怪物?”慕行秋有點憤憤不平,這樣的稱呼對他絕不公平。

  “這不是貶義,與眾不同就是怪,高等道士全都與眾不同,你也與眾不同,所以你們都是怪物,你該感到榮幸。”

  慕行秋笑了一聲,“我從來沒想過要奪取任何一家道統的東西,牙山如果早開口的話,我會帶著禿子親自拜訪,只要不影響禿子的性命,他們怎么做都行,現在…我該怎么做才能讓牙山相信我并無惡意?”

  “我只負責發感慨,不負責出主意,這種事你得回去問龐山的宗師和首座。”豐東晨謹守立場,他是萬第山道士,犯不著參與另外兩家道統之間的明爭暗斗。

  慕行秋已經明白這位星落道士的意思,從現在開始,豐東晨不會再提供幫助,慕行秋得自己想辦法脫離險境并解決問題,“找到其他幾個人,然后咱們一塊向西走。”

  “你還要去老祖峰查看情況,尋找楊清音的下落?”

  “老祖峰不只有楊清音,還有其他道統的道士,東、南兩條最近的道路肯定遭到了妖族的封鎖,大家只有集中力量才能逃出去。”

  豐東晨想了一會,“你是斬妖會法將,你說的算,我可以幫你找到另外幾個人的下落,只要他們帶著傳音香爐。”

  密音只能在高等道士之間傳話,辛幼陶等人是聽不到的。

  豐東晨的傳音香爐很小,放在他的巴掌上,像一只馴服的小鳥,“我是萬第山洪爐科道士豐東晨,我和退出龐山的道士慕行秋在一起。”

  清煙裊裊升起,飄向四面八方,這樣做會引起妖族的注意,但是想在一大片山區里找到幾名同伴,必須冒這個風險。

  大概一柱香時間之后,香爐里傳來第一個回音,“趙首座遇害了嗎?”是申忌夷的聲音。

  “趙道友死了,但我不能確認這是‘遇害’。”

  “讓慕行秋來牙山領罪吧,頭顱在我…啊!”申忌夷突然尖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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