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慕行秋的腦海中出現左流英的聲音,在他前面,沈昊右手正在捏訣,顯然也得到了同樣的命令。
那張巨大的一針見血符在空中燃燒成灰,五道白光從天劈下的同一瞬間,兩名龐山弟子出手了,除了身邊的幾件法器,沒有再采取任何防護措施,他們相信禁秘科首座的判斷。
兩人進攻的目標略有不同,沈昊的真土生金術直奔飄在最上方的主位散修,慕行秋鞭梢發出來的閃電則擊向燃燒的紙符。
斗法沒有太復雜的過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五道白光和沈、慕兩人的法術都已擊中目標。
慕行秋遵照左流英之前的建議,只使出第五層幻術,他站在沈昊身后,閃電卻先一步擊中了那團尚未完全消散的紙符灰燼,噗的一聲輕響,在幾道法術之中幾乎沒人聽見,可就是這一擊決定了整個戰局。
沈昊使出全力施展真土生金,左手的破軍如意毫光閃爍,主位散修前胸中招,他本已凝聚了整個魚龍陣的法力,沒想到陣形核心突然消失,他一下子只剩下自身的法力。作為一名普通散修,他可擋不住餐霞道士的全力一擊,慘叫一聲,翻身墜落,沈昊手下留情,散修落下數丈之后重新穩住,人沒有死。
其他四名散修一下子呆住了,更讓他們發呆的是那五道白光,它們全都準確無誤地擊中了目標,卻沒有產生他們預料中的結果。
慕行秋和沈昊被白光擊中,只是同時哼了一聲,身形微挫,像是被重物壓頂,后退了三五步,卸去了力道,臉色稍紅,僅此而已。再無其它反應。
左流英的馬車被擊中之后更是毫無變化,好像只是一片枯葉落在上面。
擊中公主帳篷的兩道白光倒是引起了兩聲尖叫,不似人聲,營地里的符箓師和衛兵們全都嚇了一跳。向帳篷里跑去,腿快的人幾步就到了門口,正猶豫要不要闖進去,里面傳來公主平穩的聲音。
一針見血,結果卻是針針無效。
散修組成的魚龍陣已破,五人卻沒有逃走,沒有蘭冰壺的命令他們不敢妄動。
雙方都沒有再發起攻擊,處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對峙狀態里。慕行秋和沈昊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第一次施放時讓左流英賠上一件法器的一針見血符,為何這一次力量微弱得可憐。連根頭發都沒有擊落。
靜默只持續了一小會,帳篷里突然沖出一個東西來,一顆孤零零的頭顱。
禿子曾經參加過斷流城之戰,可公主身邊的衛兵與符箓師不少是新人,從來沒聽說過他。眼見一顆頭顱從眼前飛過,咬牙切齒、橫眉立目,無不嚇得魂飛魄散,好幾個人叫出了聲,若非對公主忠心耿耿,早就轉身逃跑了。
“誰?”禿子目光掃視,三縷頭發直直豎立。“誰用白光打我?”
幾名符箓師已經亮出紙符,潘三爺恰好跑來,高喊:“自己人,自己人。”又氣喘噓噓地問禿子:“公主殿下呢?她沒事吧?”
禿子惡狠狠盯著空中的五名散修,認準用白光擊打自己的就是他們,潘三爺又問了一遍。他才說:“公主沒事,老娘用銅鏡護住她的頭頂,可我招誰惹誰啦?我連聲都沒吱一下,老老實實待在帳篷里,也沒人給我銅鏡。這一道白光,打得我眼冒金星…”
禿子越說越氣,頭發里的魔心紅光閃動,咬牙切齒地就要采取報復行動,慕行秋伸手攔住,“沈昊替你報仇了。”
“二栓,你替我報仇了?”禿子還是氣憤難平。
沈昊好多年沒聽到自己的小名了,無奈地搖下頭,“瞧,那不是有一個人被我擊中了嗎?”
禿子仔細望去,果然有一個人痛苦地捂著胸口,看樣子傷得不輕,這才稍感滿意,“就剩一顆腦袋了,還要打我…”
沈昊朗聲向幾名散修道:“三道符箓我們已經領教,蘭法王還有什么絕招嗎?”
散修們你瞧我我瞧你,突然一塊轉身快速逃走,受傷的那人速度最慢,被遠遠落在后面,時不時驚恐地回望一眼。
蘭冰壺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她躲得太遠,符箓一破,沒辦法傳形傳聲了。
曾拂從帳篷里走出來,向潘三爺等人說:“公主無恙,你們不用擔心。”
大家更相信公主侍女的話,全都松了一口氣,潘三爺命令眾人各回各位,繼續警戒,自己走到慕行秋身邊,“這個生殺法師王果然是針對公主殿下來的,她費盡心機轉移視線,就是為了偷襲公主殿下,還好有你們相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慕行秋還是沒有完全明白,他在最后一刻擊中了紙符,的確能夠減少五道白光的力量,可也不至于將它們削弱到無足輕重的地步,“蘭冰壺先向龐山挑釁,這是她自討苦吃…”
楊清音從帳篷里走出來,同樣滿臉迷惑,“怎么回事?”
慕行秋示意她跟自己一塊去見左流英,可是馬車里悄無聲息,唯一能解釋一切的人,似乎不想開口,也不想見人。
“首座想必找到了破解散修符箓的方法。”慕行秋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禿子,“蘭冰壺為什么要對他施法?”
他在問楊清音,禿子搶著說:“還用問,肯定是想搶我的寶貝魔心,小秋哥,你剛才要是不攔著…”
楊清音伸手將禿子撥到身后,“其實蘭冰壺想打的不是他,禿子當時停在段采蒿的頭頂,等于替她擋了一招。”
“小蒿什么好東西都沒有,蘭冰壺干嘛要打她?肯定是我。哼,下回再見著她,我非在她臉上刻幾個字不可。”禿子晃了遭到兩下,“我現在眼前還有金星呢。”
小蒿的確沒什么好東西,她連吸氣三重都不到,甚至沒有自己煉制的主法器,可她有一樣特別之處,她是幼魔親自選定的念心科弟子。
楊清音看著沉默的慕行秋,“哼,慕大道士跟首座混在一塊,學會有話不說保守秘密了。”
慕行秋笑了,對禿子說:“你去保護公主,再有偷襲,你就擋在公主前面。”
“好,可是我得讓小青桃給我一面銅鏡,你們不能只想著公主,把我給忘了啊。”
禿子飛向帳篷,沈昊還留在門口,左流英的馬車里仍然沒有聲音,慕行秋簡單地向楊清音講述了小蒿的特別之處。
楊清音恍然,“蘭冰壺的野心也太多了,要報復左流英,要殺死公主,還想通過小蒿搶奪神魂…可她干嘛要殺死小蒿?”
“她大概以為幼魔將神魂藏在小蒿身上了吧。”
“真在她身上嗎?幼魔是用這種方式感激你嗎?”
慕行秋搖搖頭,“我用霜魂劍試過,神魂不在小蒿身上,幼魔為什么要送這樣一名弟子到念心科,我現在也沒明白。”
看到慕行秋皺眉,楊清音笑道:“別小瞧這位念心科了,白光射下來的時候,就她一個人不緊不慢,只怕星落道士也沒有她鎮定,她還問‘為什么白光沒有射穿帳篷’。”
“是啊,為什么呢?”慕行秋也問了一句。
“一些法術有這種特點,只在擊中敵人的一刻才爆發全部力量,別說是帳篷,就算是石墻都能穿越而過。”
“可那是五行法術,重質不重形,蘭冰壺雖然曾是龐山道士,但她的符箓人人可見,與五行法術無關。”
“段采蒿這個小丫頭還真看出一點門道來。”楊清音也開始覺得奇怪了。
左流英一直不露面,楊清音只好回公主的帳篷里。
這一夜剩下的時間里再沒有意外發生,次日一早隊伍出發,城內的官員過來送行,禮物數倍于之前的所有住宿城池,他們昨晚沒敢出城救人,希望用這種方式彌補罪過。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也很平靜,左流英仍然不肯現身,小蒿甚至猜測首座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西介國的送信隊伍與圣符皇朝的迎親軍隊終于在一座大城外面匯合,八百名黃符軍加上兩百名符箓師,令公主的安全得到極大的保證,潘三爺等人終于松了口氣,楊清音等人也不用輪流守在公主身邊了。
從這里往東算是進入圣符皇朝的腹地,路程還很遠,但是城池密集,到處都有軍隊守衛,為了顯露忠心討好未來的皇孫妃,各座城池搶著接待公主,整支隊伍的行進速度因此大為減慢。
對西介國公主來說,她的戰爭從此開始,雖然按慣例她不能進城,也不能召見任何男子,但她與各城的貴婦頻繁見面,一片歡聲笑語中達成一項又一項暗中的協議,將自己十幾年來苦心經營的網絡編織得更牢固一些。
蘭冰壺挑戰失敗之后的第十天,左流英終于開口,將所有道士都叫進車廂,在他面前擺放著成堆的紙張,上面全都寫著各種各樣的符箓,由于沒有專用材料,這些符箓都沒什么大用,頂多能自己在空中飛一會。
左流英研究了十天十夜,終于得出了明確的結論。
“蘭冰壺的符箓根本不是新法術,而是舊法術,那時龍賓會還沒有誕生,符箓科完全掌握在道士手里。”
禁秘科首座停了一會,“咱們的敵人是另一家道統,此去皇京兇多吉少,希望大家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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