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閉上雙眼,葉鋒只覺自己身處一片柔和的海洋之中。
他身形彷如一葉孤舟,在海洋中蕩啊蕩啊的,漂浮不定,來去不止,沒有目的,只是隨波逐流。
亦或是說…聽任自己本心。
突然之間,一股電流刺激葉鋒的身體,一幅幅美妙絕倫的景象涌入他的腦海,刺激著他的神經!
這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同時又玄妙之極,言語實難描述其萬一。
葉鋒猛地睜開雙眼,只見手中和氏璧瑩亮生輝,彩光流溢,而后變得透明起來,一股淡淡的、奇異的真氣突地自和氏璧中透射而出,順著葉鋒的右臂鉆進他的身體,隨后再進入經脈之中。
觸電!
葉鋒現在的感覺就是仿佛被雷電所擊!!
他自然知道,這傳承千年的異寶,正進行某種變化,只是令他疑惑不解的是,若是按照大唐所述,若要吸收掉和氏璧的異力,至少需要擁有者發功才是。
但他卻忘了一件事。
大唐原著中,徐子陵、寇仲、跋鋒寒三人潛入凈念禪院總部,最后由徐子陵一人前去盜寶,徐子陵也并未發功,但和氏璧卻對他生出親近之心。
悄無聲息間,便幫他洗精伐髓,改造身體。
正如氣運這東西,可說又不可說,可信卻也不可全信。
緣分這東西,同樣也是如此。葉鋒現下經歷的,正是徐子陵曾經歷過的。若說有共同之處,那便是兩人都曾修行過《長生訣》。
雖然和氏璧這般主動,打了葉鋒一個措手不及,但并不妨礙他進行下一步。
若說兩者之間相距一百步,現下和氏璧已主動走出了第一步,余下九十九步便只能是葉鋒去走。
他立即運起內功,拄著拐棍過河一般,憑著本能探索和氏璧,繼而吸收其散發的異力。
和氏璧活了過來般,放射出無與倫比的精神異力,繼續侵進葉鋒的腦袋和身體。
奇怪而陌生的景象,紛紛呈現。時而令其煩躁得幾欲瘋狂大叫,似若陷身在不能自拔的噩夢里;時而又令其身心愉悅,宛如身前便是大海,季節則是春暖。
葉鋒閱歷、見識,遠非徐子陵、寇仲、跋鋒寒可比,自然知道,這是和氏璧在鍛造自己的精神力。
陸小鳳世界,他跟小老頭吳明一戰,突破小老頭最高精神大法‘無盡輪回’,精神力已被鍛造得無比強大,世間任何精神武功,已不能動搖他心神分毫。
現下這和氏璧正在做的,可說是加強版本的‘無盡輪回’。
剎那之間,葉鋒已經是大汗淋漓,比身體更勞累的,是心理上的承受力。但他身上被了空自爆造成的傷口,卻在瞬息之間聚攏,然后變得完好無損。
宛如老樹逢春。
短短只是兩三個呼吸,葉鋒輕車熟路,再度沖破精神上的桎梏,而和氏璧散發的異能竟如浪花一般,洶涌澎湃,一浪高過一浪,猶若脫韁野馬,雖然被葉鋒吸納入身體,但卻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那些真氣,一旦進入身體,便循著每一道大小經脈,橫沖直撞。
強化過精神,接下來自然該強化身體,而作為修行者,強化身體,首當其沖的便是經脈真氣。
他只覺全身氣血似都凝固起來,而而和氏璧的寒氣卻是有增無減,源源不絕。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沖!沖!沖!
殺!殺!殺!
葉鋒咬緊牙關,獨自承受這來自和氏璧的痛快,雖然他仍舊運行真氣,但身體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時而灼熱如滾燙的開水,時而森寒如臘冬嚴寒。
變幻莫測,始料未及。
“啊啊啊啊――”
葉鋒終于再難忍受,痛苦的嘶吼起來,他感覺自己就要死去。
他這一聲無比凄厲、痛苦的嘶吼,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他身上,但奇怪的是,現場高手如云,但除他之外,他們卻無一人注意到和氏璧發生的變化。
在他們眼中,那仍舊是一塊釋放古怪真氣的石頭…一塊比較另類的、珍貴的石頭。
所以,他們只是疑惑地瞧著葉鋒,誰也看不出他的痛苦。
葉鋒腦海轟然炸開,只覺千萬道驚雷同時炸響,隨后便體會到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又是一幅幅奇異畫面沖入他的腦海,并且還伴隨著聲音,自帶音效。
就像一部電影,一部驚悚電影!
意識海中,他清晰無比地看到自己的身體,鏡頭拉近,他又看到身體里密密麻麻分布著的經脈,鏡頭再度拉近,他又看到那些經脈里各種各樣的細胞。
砰,砰砰!
細胞轟然炸開,宛如小型炸彈,毀滅之后又再生,數以億計的細胞,或前或后,或是同時發生著這種變化。
各種細胞大爆炸過后,經脈又發生著這種破壞、再生的變化。
這種痛苦,已經超出了任何人能抵受的限度。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生死亦然。
生死生死,欲求永生,需勘破死關。
修士進入筑基,然后會有各種各樣的天劫。想要獲得更珍貴的東西,你就必須拿出自己的、足夠的誠意,這是一筆交易,很公平。
而葉鋒現下正經歷的,正是屬于他自身的“天劫”!
大唐中,徐子陵、寇仲、跋鋒寒是憑借三人合力方才吸收和氏璧的異力,也就是承受住自身的“天劫”,但現下葉鋒只有一人,其中難易,由此可想而知。
但葉鋒別無退路,唯有一往無前,義無反顧!
盲人摸象,意識海中出現種種景象,他便依照著本能和經驗,運起內力相抗,當和氏璧以至陽真氣襲來時,他便以至陰真氣柔和、引導,反之亦然。
所有人再度全神貫注地瞧著葉鋒,然后突然被嚇了一跳。
半響過后,葉鋒大吐一口鮮血。
先前他痛苦哀嚎,停止之后,整個人便似失去了所有氣力,經脈、真氣、心臟跳動都不復存在,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斃命。
但不知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現下卻又突然活轉過來。
直到這一刻,眾人方才瞧見,和氏璧突然變得巨亮無比,亮得有如天上明月,彩芒閃耀,端的是說不出的詭異。
葉鋒的雙眸已經被點亮,瞳仁呈血紅之色,突地近似癲狂的興奮道:“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
嘉祥凝目望著葉鋒,已經預感到他身上正發生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變化,若是再不阻止,那么世間便再也無人能將其斬殺,隨即雙手合十,高喧佛號,緩緩道:“阿彌陀佛。”
虛指一點,嗤的寒光一閃,又是一記一指頭禪!
但是很可惜,他覺悟的太遲,根本來不及阻止葉鋒了。
下一刻。
蓬的一聲炸響,千萬點金光同時炸開,但這爆炸卻沒有發生在葉鋒身上,而是嘉祥自己。
他驀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瞧著葉鋒,身體頹然摔倒在地。
葉鋒已經站起身來。
有人發出“咦”的一聲驚嘆,因為葉鋒似完全脫胎換骨一般,先前因了空自爆,早已成為血人的身體,此刻已經完好如初,并且散發出瑩潤的光彩。
定眼再瞧他手中的和氏璧,可現在卻還哪兒找得到?
“想殺我?偏偏不給你們殺,還是殺了你們的好。”
葉鋒嘴角彎起,淡淡說了一句,隨即伸出右手,虛空一劃。
滋滋!
一道白色閃電突兀出現,橫生生直往帝心咽喉斬去,那白色閃電隨即又化為一面巨大的電幕,浩浩蕩蕩,直往帝心而去。
帝心雙目一瞇,立即施展出大圓滿杖法,空中登時出現千萬道金色杖影。
咔嚓。
宛如刀切豆腐,兩者完全不是一個量級,那面閃電般的巨幕,輕而易舉便突破了所有杖影,亦或是說,所有金色杖影遇到白色閃電便如火遇水,立即消失。
最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
預料之中,鮮血四濺、身首分離的場面,并沒有發生,因為帝心接觸到那面白色巨幕的一瞬間,立即從人間蒸發,消融在空氣之中,不留任何痕跡,就似完全不曾存在過。
不僅僅是帝心,瓦礫、塵土、綠枝…不論任何物體觸碰到閃電巨幕,都是同樣的效果。
那面巨幕便似來自地獄的死神,不僅僅收割任何有氣息的生命,狠毒殘酷的,就連任何沒有生命氣息的也不放過。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頭皮發麻。
葉鋒就那么站在那里,平淡無奇,但放在眾人眼里,卻宛如一座舉目難以望到盡頭的高山,又似一汪深不可測的潭水,令所有人生出高深莫測之感。
一擊斬殺帝心,葉鋒目光柔和地掃了眾人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輕輕聳了聳肩,最后沖葉孤城、西門吹雪微微一笑道:“此間事情已經結束,不需要葉兄、西門兄的幫助,我便依照先前承諾,送葉兄、西門兄進入主世界。”
葉孤城、西門吹雪心下感慨,點了點頭。
依照系統設定,葉鋒直接念了句口訣,葉孤城、西門吹雪兩人倏然從原處消失,進入主世界。
做完這一切,葉鋒雙目冷電一般,掃掠眾人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笑意:“現在還有誰想留下我?”
這聲音仿佛來自九天云外,飄忽不定,四下游離。
那種感覺很怪。
是以,雖然他話語平平淡淡,語氣也再平凡不過,但所有人卻感受到一股由外到內的森寒,直冷得心間打顫。
安靜。
現場陷入一種極致的寂靜之中,無人開口。
是的,這種感覺真的很怪。
他就站在那里,只是一個人,但所有人卻感覺站在身前的,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山,壓力劃破空氣,沖破迷霧,一層層強壓而來!
不論是梟雄也罷,英雄也好,身處這股強壓所侵,說不出一句話。
葉鋒目光突然變得柔和,并且還俏皮地沖眾人眨了眨眼睛,戲謔道:“哦對了,和氏璧雖然毀了,但是楊公寶庫還在,除了富可敵國的重寶,還有天下第一邪寶――‘邪帝舍利’。”
“你們應該都知道,楊公寶庫乃是昔年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所造,月前我曾拜訪過飛馬牧場,見過魯妙子。這點陰癸派可以作證。他們還可以作證的是,魯妙子現今已經死去。再有便是…魯妙子跟‘邪帝’向雨田又有交情。”
所有人驀地呆住,只覺腦袋轟的一下炸開。
楊公寶庫既為魯妙子所造,那他定然知道開啟的法門,而現在魯妙子已死,世間便在無人比他更清楚。和氏璧和楊公寶庫,二者得其一便可得天下。
現場俱是野心勃勃之輩,楊公寶庫擁有的莫大吸引力,可想而知。
不過…那‘邪帝舍利’是什么東西?有人迷惑。不曾迷惑的,則是心下驚駭,震撼難言。
譬如“陰后”祝玉妍。
她一對美目驀地瞇起,神情極度復雜地盯著葉鋒。
‘邪帝舍利’雖是魔門隱秘等級最高的大事,但他既然見過魯妙子,知道也就不足為奇了。祝玉妍神色復雜,只因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為什么?!
凡事皆有動機,葉鋒做這一切的動機究竟是什么?!再說白點兒,便是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猜不透,想不開。
“這段時間我又挺閑,一直會留在洛陽,所以…”
說到此處,葉鋒突然頓住,然后身形倏忽點閃一下,也從眾人身前消失。
他沒有再說,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這囂張狂妄、不可一世的絕世高手,竟是意欲通過他們,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然后讓全天下的高手前來找他麻煩!!
瘋子!
這種事,只有瘋子才做得出來!!
面面相覷。
一時之間,正邪兩道的高手,全都陷入沉默,現場陷入一種極度安靜的氣氛,死一般的壓抑。
半響過后,祝玉妍突然輕嘆一口氣,情緒復雜難明道:“空前絕后,無敵天下…當今之世,恐怕再難有人是其敵手了…”
感嘆一句,師徒倆身形倏忽一閃,便消失在眾人視線,隱沒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