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鋒大聲道:“降龍十八掌,好俊的功夫!”話音落,折扇倏然一收,嗆啷一聲,斬龍劍已然出鞘。
劍身驟然大亮,劍芒遍體。他人也融合在這劍芒之中,而后掣如閃電,迎著蕭峰那無形掌氣,直沖而去。
眾人莫不駭然失色,傳說畢竟還只是傳說,親眼所見,震撼之大,難以言表。葉鋒沒出劍之前,根本無人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能將劍法練至人劍合一的境界。
蕭峰武功之高,已大大出乎眾人料想;葉鋒的強大,更是教人不敢相信。
轟隆一聲巨響,兩道雄渾如海的真氣,頓時消弭于無形,什么也不曾發生過一般。
蕭峰一招既出,原本就該再來第二招,可他卻忽地站立不動,立即收手。而葉鋒心有靈犀一般,只此一劍,待眾人定眼再瞧,斬龍劍已然入鞘。
兩人出手快,收手更快,單單這份功夫,周遭之人,再苦練一百年也達不到。
蕭峰出手,也不過是心理沖擊太大,一時沖動,一招既出,理智隨即恢復些許,葉鋒既然敢這么說,必定有充足證據,事情已經發生,智光大師、趙錢孫等人擺明便是為這件事而來。
既然避無可避,那便索性將事情弄得清清楚楚。
話雖如此,但他突遭大變,胸中凄涼、無助,氣血上涌,仍大叫道:“你們…你們…要除去我幫主之位,那也不算什么,我拱手讓出便是,但胡說編造這個故事,我…我喬峰到底做了什么壞事,你們…你們這般苦苦相逼?”
他雙眼通紅,最后幾句話也嘶啞了,隱有哽咽之意。
堂堂一個大好男兒被逼迫至此,縱然是鐵石心腸之人,也不禁生出同情之心。
葉鋒原本以為自己早有心理準備,臨到此刻,卻忽然發現自己心臟,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強大。只得輕嘆一口氣,什么話也說不出。
一時之間,杏子林中,寂然一片。
良久之后,趙錢孫冷笑一聲:“可笑!漢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豬狗不如,你大好男兒,明明是契丹人,卻硬要冒充漢人,連自己親生父母也不認,真是可笑啊可笑!”
蕭峰瞪了趙錢孫一眼,卻不說話。
葉鋒呼吸一下,道:“證據?智光和尚、趙錢孫,丐幫久未出面的徐長老…這些人既然全部到場,自然掌握了完全證據。你難道不想知道,帶頭大哥是誰?又是誰騙了他,以致發生了雁門關慘案?你難道不想知道,雁門關石壁上,究竟刻了什么字?”
“父母慘死,身為人子,你難道不想報仇?”葉鋒淡淡補充了一句。
宛若晴日響起一聲驚雷,所有人盡皆震住,智光大師更直接道:“葉施主,當年之事,錯不在帶頭大哥,你千萬莫要說出…”
就連趙錢孫也是滿臉焦慮。
葉鋒冷笑一聲:“男子漢大丈夫,錯便是錯,敢做不敢認么?”
智光大師、趙錢孫等人臉色慘白,打,肯定是打不過葉鋒的,他若要說,那是誰也阻止不得了。
豈料,就在下一刻,葉鋒忽然道:“不過你們放心,今日我絕對不會透露那位帶頭大哥的信息。”
智光大師、趙錢孫等人雖不知葉鋒此舉何意,卻也放松吐了一口氣。
蕭峰眉頭皺起,大聲道:“既然要說,那便說個清楚。你污蔑我是契丹人,那便拿出證據!”
葉鋒忽然緩緩走向康敏,沖她微微一笑道:“馬夫人,你丈夫臨死之前,不是交代了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么?你還不將那封信拿出來?”
康敏心下驚詫…他居然連這都知道?
她心里雖然驚詫,但面上卻沒流露絲毫。葉鋒是誰,為什么知道這些,又為什么要幫助她,這些問題,她通通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對方跟她一樣,是要整垮蕭峰的。
肯定了這一點,其他便一點也不要緊了,旋即自懷中拿出一封尚未開啟的信封,火漆還在上面。沖葉鋒盈盈一拜,柔弱道:“多謝俠士仗義出手,先夫慘死,至今兇手未知。各位叔叔伯伯都知,先夫口拙,為人甚是老實,江湖之上并無仇家。是以,妾身想,是否因他私藏了什么,才招致殺身之禍。”
這話語,矛頭直指蕭峰,誰都聽得出來。
葉鋒沖康敏和善一笑,道:“小人,人人得而誅之,馬夫人客氣了。”
康敏臉色微變,眼中歹毒,一閃而逝。在場諸人,怕是只有她能聽出葉鋒話語間的暗諷之意。
葉鋒伸手自康敏手中接過那封信,隨即打開,朗聲道:“這便是那位帶頭大哥寫給汪劍通的信件,除此之外,更有汪劍通彌留之際,留下的密令。”
隨即大聲將書信內容讀了一遍。
玄慈信中所言,無外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希望汪劍通三思。而汪劍通留下的密令則是,若有一日,蕭峰反叛,相助大遼,丐幫當全力狙殺,下毒暗器皆可,殺人者無罪。
嘩然一片。
群丐茫然不知所措,智光大師雙手合十,長長嘆了一聲,道:“阿彌陀佛,愿我佛原諒!”
蕭峰如遭電擊,搖頭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另一邊,葉鋒嘴角含笑,手指一捏,隨即將玄慈的名號碾碎。
蕭峰大喝一聲:“你干什么?!”跟著便是一掌,可兩人相距甚遠,他武功發揮到極致,也不過跟葉鋒打成平手,又怎么來得及?
葉鋒身形一轉,施展凌波微步,緊跟著右掌擊出,一捏一帶,便將蕭峰這一掌化解。與此同時,已將信件交到蕭峰手上,朗聲道:“汪劍通的筆跡,你定然認識。而那帶頭大哥的筆跡,智光和尚、趙錢孫、丐幫徐長老,這些人全都認識。兩下印證,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蕭峰雙手顫抖,顫巍巍一字一字讀下去,每讀一個字,心里寒意便多一分,那確信無疑便是汪劍通的筆跡,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對于自己是契丹人之事,已經信了大半。
智光大師、趙錢孫等人接過信,確認了帶頭大哥的筆跡,此事隱隱已是鐵板釘釘,真的不能再真。
蕭峰心思煩亂,掃了葉鋒一眼,拱手道:“此事真假,蕭峰暫時也不能全信。葉兄既已開口,為何要隱瞞帶頭大哥的身份?難不成你也覺得他沒有錯?”
智光大師、趙錢孫等人心臟驀地一緊,全都盯著葉鋒。
葉鋒搖了搖頭,道:“錯了就是錯了,縱然被騙,也仍不能洗清罪孽。不告訴你,只因時機未到,我不想說。但是,我可以給你提供一項線索,姑蘇燕子塢,慕容復手下,有位小姑娘,名叫阿朱。你找到她,自然能知道殺父仇人是誰。”
“一個半月之后,若還是不知,你去嵩山少林寺。這段時間,你最好勤練武功,若是贏了我,屆時,無論你問什么,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訴你。若是贏不了,那就得看我心情好壞了。”
智光大師眉頭一挑,失聲道:“葉施主!”
不待他再說,葉鋒冷笑一聲:“我只是答應你今日不說,可沒答應你永遠不說。”
智光大師、趙錢孫等人,原本還待再說,卻什么也說不出了。
蕭峰大聲道:“好,那你我便定下少林寺之約,一個半月,嵩山少林寺,不見不散!”
葉鋒忽然道:“現下我雖不能告訴你帶頭大哥是誰,但卻可以告訴你,另外一個仇人是誰,整件事便是他暗中謀劃。從這個角度上說,你最該報仇的人,其實是他。”
蕭峰雙目瞪大,道:“你說的是那假傳消息之人?”
“聰明。”
頓了頓,葉鋒接著道:“那人便是姑蘇慕容博!至于他為何要假傳消息,也不妨一并告訴你,他姑蘇慕容氏,原本就是燕國皇族后裔,幾百年來,一直試圖復國。”
“你父親蕭遠山位高權重,又致力于遼宋修好。慕容博假傳消息,正是要他死在宋人手下,挑起遼宋兩國的戰斗,他慕容氏好趁亂而起,完成復國大業!”
左右也要坑慕容博、慕容復,那就往死里坑吧。
“什么?!”
四下嘩然一片,怎也沒料到,雁門關一戰,居然還隱藏了此等驚天秘聞。
饒是智光和尚、趙錢孫這些參與雁門關之戰,知道的確是慕容博假傳消息的人,也不禁為之動容。同時心底不禁暗想:他怕真是神仙下凡了。
蕭峰重重吐了一口氣,道:“諸位,喬某身份未明,這丐幫幫主之位,是萬萬做不得了。現下交出打狗棒,待真相大白,再論其他。”
說罷,掉頭便要離開。
正在此時,一個清脆柔弱的聲音,再度響起:“喬幫主,先夫為奸人所害,此事尚未說清,你豈可一走了之?”
說話的,除了康敏,還能是誰?
蕭峰心生不悅,康敏似已確信,殺害馬大元的兇手,就是他。
不待他開口,葉鋒又已輕笑道:“不錯,蕭兄,你是否早已知曉汪劍通留下密令,并且潛入馬夫人房中,想要將密令偷盜而出?”
康敏完全呆住,又是驚詫,又是驚恐,莫名看著葉鋒,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反復刺激著自己:他居然又知道…他居然又知道…
蕭峰大怒道:“你胡說八道些什么,那封信火漆尚在,封鎖完好,喬某又如何得知信中內容?既然不知信件內容,偷盜之說,又從何而來?”
葉鋒道:“不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的確是胡說八道。但我想,馬夫人總不會無緣無故那么說。”說著話,他已走至康敏身前。
康敏心中坦然,還道葉鋒又要問自己索要蕭峰那柄折扇,配合自己,誣陷蕭峰到死。
葉鋒輕搖折扇,緩緩走向康敏,微微一笑道:“賤人,還記得我剛才說了什么?”
康敏一愣,怒道:“什――”
下一刻!
唰的一下,金光一閃。
鮮血迸射上天,而康敏也已身首分離,兀自滿臉怒火,那對勾魂的眼神中,又流露出驚訝與不甘,想必她終于記起葉鋒說過的那句話。
小人,人人得而誅之。
一擊得手,葉鋒半分遲疑也沒有,立即施展凌波微步,閃至全冠清左右,左手成爪,虛空一爪,全冠清就連哀嚎也來不及,砰的一下,腦袋已經爆炸。
爆頭!
所有動作,幾近同時發生,誰也沒料到葉鋒會突然動手,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康敏、全冠清已經斃命,更別提救人了。原因?那更是無人知曉了。
葉鋒大笑一聲:“痛快!”
話語聲落,他身形驟然消失,再次現身,已在三丈之外,兩三個呼吸過后,身形已化作一個黑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