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風起燕云（十四）
耶律余里衍完全不在乎高陽會不會再次帶出一支全新的漢家羽林。
每一次當中原民族重新崛起的時候，都會有一支強悍無比的軍隊出現，她對這個并不在意。
對于耶律余里衍來說，只要能夠重啟遼國，將金狗殺光報仇就夠了！哪怕日后中原再次強盛起來，遼國大不了北退就是了。
以前就是從北邊來的，大不了再回去。大草原上放牛牧馬也不錯，總比和南邊的強悍軍團對撞的好。
經過這次在大草原上的軍威煊赫，這支軍隊的軍心士氣再次大振！帶著驚天的威勢直撲云州而去。軍士們相信自己的主帥，因為他還沒有失敗過。
在大軍抵達云州之前，高陽要先把跟在后面的尾巴除掉。
早前就已經通過無人偵察機得知有一支人數過百的精銳偵騎一直悄然跟在自己后面。
幾乎是一邊倒的制信息權讓高陽從容的布置好口袋陣，數千軍馬在廣闊的草原上灑出一個大大的包圍圈將這些精銳偵騎全都圍了進去。
完顏宗望派出的這批偵騎俱是精銳。戰場嗅覺非常靈敏，而且作戰經驗豐富，每人都配三匹馬。
他們就沒想過要去主動接戰，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吊上高陽的大軍，時時通報方位。他們是眼睛。因為害怕被發現，不敢靠的過近。只能通過大軍前行留下的痕跡來追蹤。
只不過，再精銳的古代偵察兵遇上高科技的無人偵察機也是白給。在這種千里眼的特別關照下，這批精銳偵騎毫無懸念的落入了密不透風的包圍之中。
夜色正濃，璀璨繁星與皎潔月光交相輝映的時候，數千大軍圍了上來。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了的女真精騎們在絕望之中發起了決死反沖。他們的結局就是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刺猬！
解決掉這些眼睛，常勝軍的軍士們快速打掃戰場，收繳了還活著的軍馬之后，高陽就率領著大軍離開。高陽什么后勤物資都不缺，他只需要戰馬。
這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規模作戰。對高陽來說這只是一件小事情罷了。那些尸首甚至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草原上成群結隊的狼群不敢靠近數千大軍，但是那些尸首還是沒問題的，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會把他們全部處理干凈。
此刻，在太原城下的完顏宗翰已然接到了完顏宗望發來的書信。信中將高陽所部描繪的非常有威脅，告知完顏宗翰一定要多加注意。
不過四十出頭的完顏宗翰在女真人之中向來以智計聞名。他對于這件事情非常看重。
正所謂英雄惜英雄，雖然是相互競爭的對手，但是他對完顏宗望的眼光還是非常信任的。
只不過。此刻完顏宗翰麾下兵馬主力都被拖在了太原城下。書信上說高陽麾下足足有數千之眾！而且俱是騎兵！此刻手中并沒有多余兵力的完顏宗翰一時之間也沒什么好的應對之策。
完顏宗翰端坐中軍大帳正中，微微垂首，瞇起了眼睛。仿佛是在沉吟著什么，又好似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完顏宗翰的這副表情讓大帳之中的猛安謀克們都感覺很陌生。女真一族最高層之中對天下態勢了解最多，最善于謀劃軍國大計，有著無與倫比卓越眼光的就是他。
平日里的完顏宗翰向來是指揮若定。麾下精銳也就是聽命行事的份。哪里想過在心中強若神明一般的大帥會有這樣的時候？
這些猛安謀克們這次跟隨完顏宗翰出征以來可謂是滿肚子的牢騷。整支大軍被死死的拖在了太原城下二百多天！
別說四處劫掠，多弄些繳獲好衣錦還鄉了。他們接連幾次和前來解救太原的宋國精銳西軍大戰連場，損失慘重不說，還只能看著右路軍一路勢如破竹的南下攻入宋國賺的體滿缽滿。
金國說是一個國家，其實還是處于剛剛脫離原始社會結構的女真人哪里知道什么戰略戰術？什么是奉獻精神？什么是為了大局而做出的局部犧牲？
他們知道個屁！
他們只知道自己這次南下在太原城下損失了許多兒郎！只知道自己這次南下什么都沒搶到！只知道自己這次南下被右路軍的家伙們給鄙視了！
現在后方重地云州面臨重大威脅，一向被奉若神明的完顏宗翰卻成了這副拿不出注意的樣子。這讓女真貴族們壓抑已久的不滿和牢騷都爆發了。
“大帥，俺們這次可真的是傷到筋骨了。在這里折損了這么多的兒郎。這要什么時候才能補的上啊！”
“俺們在這邊打生打死的，右路軍卻南下搶的快活！忒是欺負人了！”
“就是，就是。大帥，俺們可不能全都耗在這里啊。”
“說不定那支馬賊就是右路軍故意放過來的！”
“俺們的糧秣輜重全都在云州，這要是有個閃失，那俺們在這邊的大軍可就危險了。云州那里現在可沒有多少兵馬！”
“右路軍的那幫子蠢貨，還要俺們來幫忙。”
大帳之中的這些女真的猛安謀克們紛紛七嘴八舌的發表著自己的不滿。
女真人離開深山老林才幾年？哪里會知道什么禮法之類的東西。哪怕是在中軍大帳之中，每個人都是一副激動不已的表情。
吵嚷的聲音也越來越大。還有沒腦子的一臉激動的跑到完顏宗翰面前去大聲訴苦。端莊威嚴的中軍大帳，這個時候仿佛變成了熱鬧的集會一般。
完顏宗翰安靜的坐著，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麾下的軍將們蹦來蹦去的大聲宣泄著心中的不滿，以及對右路軍的深深嫉妒！
在抱怨發牢騷到了最頂點的時候，完顏宗翰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消瘦的身形漸漸挺拔起來。伸出手輕捋著下巴上的胡子，悶聲道“都閉嘴！”
聲音不大。但是語氣之中的冷漠之意直入所有人的心底。中軍大帳之內的猛安謀克們原本為了宣泄不滿而張開的大嘴都緩緩閉上，所有人無聲的看著完顏宗翰。
完顏宗翰微微瞇起眼睛，目光如刀似劍一般掃過大帳。直到所有人都微微垂下頭之后才冷聲說道“俺們女真一族才出按出虎水多久？一個兩個就受不得苦，只想著回上京老家去享受去了？”
緩緩站直身子。聲音愈發冰寒，“俺們以前是怎么樣的日子都忘記了？住的是狗都不住的破爛窩棚！大冬天里還要去獵熊！要給遼狗上稅，要給遼狗去抓海東青，要給遼狗做牛做馬的去賣命！”
大帳之中的氣氛徹底冷下來了。這些女真人的眼神之中都帶上了悲憤之色。那些豬狗不如的日子他們都經歷過！
那個時候遼狗可以隨意奪走他們的性命，可以隨意搶走任何東西，哪怕是自己的海珍也一樣！
被遼狗們肆意盤剝，一張死掉好幾個人才弄來的熊皮換不來一罐鹽！
女真人為什么敢以數千之眾就起兵反抗遼國？而且個個都是悍不畏死？！那是被悲慘的日子給逼急了！
“俺們不是滅遼了嗎？”安靜的大帳之中有人低聲嘀咕道。
“沒錯。”完顏宗翰點了點頭，說道“俺們用命去拼，滅了遼。可是之后呢？難道滅了遼之后就能高枕無憂？從此以后就安心的在上京去過好日子？”
“蠢貨！”聲音如刀，狠狠的割在所有人的心頭。
“俺們女真才多少人？能上陣的又有多少？滿打滿算才不過十余萬！可是南邊的宋國呢？他們是俺們的幾百倍！哪怕是用人淹都能把俺們給淹死！”完顏宗翰冷酷的話語重重擊打在所有人的心頭。
完顏宗翰走下中臺，來到大帳中間，說道“俺們如果不趁著現在兵鋒正盛，不趁著南邊的宋人現在虛弱不堪的大好時機把他們擊垮。要不了二十年，俺們這一批人老了之后，俺們女真還憑什么和宋人相爭？！嗯？！”
大帳之中的女真貴族們全都不吭聲，垂著頭看著地面。
“呼”完顏宗翰長舒口氣，說道“你們現在足夠富貴了，也能享受上數十年。可是你們的兒子呢？你們的孫子呢？女真全族的后代呢？南邊宋人總有再起的時候！等到了那個時候俺們女真人該怎么辦？再回按出虎水去過俺們之前的日子？！”
“漢家羽林、玄甲虎賁！這些你們都不知道？！等到南邊的宋人再出強兵的時候，就是俺們女真一族滅族之日！”完顏宗翰的話讓所有人都震驚的不能言語。
完顏宗翰回到中臺，端坐在正中位置上。雙手扶膝，看著下面滿臉震驚之色的軍將們，淡然一笑，低聲說道“太原城必須拿下，打通南下道路之后和右路軍一同會擊汴京。這是俺們唯一的出路。”
對于女真人中這些少數有遠見卓識的人來說，南邊宋國給他們帶來的威脅更大！
千年以來，中原農耕民族每次崛起的時候都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噩夢。近乎于無窮無盡的人力物力資源，還有遠超所有勢力的先進科技，根本就不是那些只會牧馬放羊的牧民們能夠抵抗的！
大金過想要百年千年的傳承下去，不再回到按出虎水過悲慘的日子。那就必須擊敗南邊那個國家！在他最虛弱的時候！
宋國現在有多虛弱，完顏宗翰清楚的很！如果不能把握住機會，等到宋國緩過勁來，那就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