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斗篷在村頭東飄一下,西飄一下,每當離開便會有幾顆頭顱滾落,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依舊保持著跪在地上禱告的姿勢,遠遠看去,這里就像擺放了一片無頭的人體蠟像,沒有一點死亡該有的血腥。
村民之前的喊叫聲還是有很大用處的,消息從村頭的第一家一直往里傳,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他們的村子里來了一個怪物,殺人取血,恐怖無比,最開始還是有一些沖動的年輕人想去對抗,結果全部有去無回。
而黑色的斗篷卻并沒有滿足于在村口攝取的鮮血,只是略作停頓,便飄然入村。
剎那間大禍臨頭,慌亂的村民四處逃竄,周圍全都是大山,只要逃進山里,就算是怪物再厲害,也不可能一一找到他們了,所以村內一時之間到處都是人影,可是很長時間過去后,卻沒有一個人成功的跑進了山里。
人們絕望的發現,無論他們怎么跑,都只是在很小的范圍內,望著不遠處的大山,距離從來沒有真正的拉近過。
腳下的土地就像是經過了無限延伸,自己跑,土地也跟著跑,其實自己最終還是在原地踏步。
這樣的情況,讓村民們不知所措,這諾大的村莊,人們世世代代的生活在這里,幾千人口,但是卻沒有一個懂得修行之人,他們只知道每天虔誠的向魔神禱告,希望上山可以打到好的獵物,田里可以有好的收成。
很多村民一輩子都沒有與人發生過口角,也從沒有爭奪名利的心,他們實在想不通,為何天降橫禍。
眾人的慌亂,讓斗篷中的怪物更容易獵食,上到瀕臨死去的老人,下到剛出生的幼嬰,在它的眼里似乎都是一樣的。沒有什么區別。
母親死死的抱著自己的孩子,跪地央求著,只要放過自己的孩子,她死而無怨。可是任她抱的再死,央求的再真誠,孩子也終究與其他人一個下場,斗篷似乎連看都未看她一眼,橫飄而過,母親的哀傷的眼睛始終盯著懵懂的孩兒,兩顆頭顱最終靠在了一起。
阿金的家就住在山腳下,離村口很遠,今天早上阿金便直接登上了后山,此時已經很長時間過去了。只要在太陽下山之前,怪物離開,阿金便不會有事。
可是當他們想往后山逃得的時候,才發現,每天都要爬幾次的山。今天自己無論如何都到不了。
“爹爹,哥哥說讓我在家等他回來,他說要給我抓小兔子的。”
五歲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看著慌亂抱著自己要離開的父母,很是不開心,嘟著小嘴,生怕抓到兔子回來的哥哥會找不到自己。
“妮子聽話。爹爹把你藏在外面的大石像里,如果不是哥哥回來叫你,誰叫你你也不許出來。”
30多歲的獵戶,并沒有因為慌亂而忘了方寸,在他們眼里,只要孩子安全。他們自身又有什么關系。
“那要是你們叫我呢?”
聽到要玩捉迷藏,妮子笑得臉都開了花,不過又有些疑惑,只有哥哥叫她才能出來嗎?
男人雖然堅強,但是被懵懂的女兒這么問。嗓子也一時被堵住了,自己還有機會再叫她嗎,而旁邊的母親早已泣不成聲。
“娘親,你哭什么啊。”
“娘沒哭,娘是高興,高興哥哥能照顧妹妹了。”
男人知道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他們話別,強忍著內心的痛,抱著還想說話的女兒來到了常年駐守在自家門口的石像前。
石像比男人高出一個頭,不知是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還是由于當初雕刻他的工匠心不在焉,這石像的五官極其模糊,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能隱約的看出鼻子與眼睛的位置。
男人不知道這石像是從祖上哪一輩傳下來的了,由于太丑,一直被放在大門口當個門神一樣守衛,在魔神大陸,是沒有門神的存在的,除了魔神,沒有任何其他神的存在,但是阿金一家,卻習慣了有這個丑石像守在自家門前。
石像里面是空的,但是即使如此,石像依舊重的嚇人,沒有三五個成年人,休想挪動它分毫。
男人此時已經顧不得避諱了,在石像身上稍微一摸索,石像的頭部便慢慢的揚起,最后翻了過來與肩平齊,露出黝黑的猶如石洞的顱腔。
“妮子,一定要記住,不是你哥哥叫你,你千萬不要出聲,要不然爹爹就把哥哥帶回來的小兔子殺掉吃肉。”
“恩,爹爹放心,我一定會藏到哥哥回來的。”
妮子從小就愛玩捉迷藏,有一次哥哥就是藏在了這里面,害的她怎么都找不到,現在輪到自己藏在這里面了,這讓她打心眼里高興。
“別像他們一樣,命運你們可以自己把握,記住,妮子,爹和娘永遠愛你們。”
緩緩的蓋上石像的頭顱,與身子完美的結合在一起,渾然一體,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男人含在眼角的淚終于滑了下來,對著石像輕輕的說道。
女人哭倒在男人的懷里,不能自已,他們知道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的,而身邊更是跪了很多人,沒有人往他這里望上一眼,即使是幾歲的孩童,也被父母強行壓住膝蓋跪在地上,大人們便在一陣哭鬧聲中虔誠的祈禱著,希望魔神能饒恕了他們的罪過,讓他們逃過一劫。
男人輕輕摟著自己的結發妻子,就這么直直的站立著,沒有向魔神許任何愿望,也沒有任何想逃過劫難的僥幸心理,只要孩子平安,他們便心滿意足了。
“就是他們,從不信奉魔神,邪惡的魔鬼,就是他們招來了外面的惡魔,打死他們,祭魔神。”
“對,打死他們,打死他們給外面的惡魔送去,我們就能活下來。”
“打死他們。”
不知是誰,看到了一直站立相擁的獵戶夫婦,帶頭喊了一嗓子,緊接著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站了起來,一時間,討伐之聲連成了一片。
“你后悔和我在一起嗎?”
獵戶看著懷中的妻子,輕聲問道。
“說什么傻話,我從不曾后悔,只是不舍我們的孩子。”
妻子沒有抬頭,還是窩在丈夫的懷里,雖然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泣不成聲,但是還是充滿哽咽。
“他們不會有事的,因為他們都是依靠自己活著的。”
“恩。”
妻子順從的回答道,能與丈夫死在一起,也算是幸福的了,只不過他們也許并不是死在怪物的手里。
第一個讓他們受到傷害的是一顆拳頭大的石頭,打在了獵戶的后背上,獵戶只是身體抖了一下,并沒有挪動腳步,其他人本就心中的恐懼無處發泄,看到有人打了第一下,也紛紛有樣學樣,最后不光是石頭,還有棍子,鐵塊。
獵戶終于支撐不住了,但是他還是緊緊的擁著妻子,雖然并不能護住妻子的全身,但是頭部卻是被他完全保護了起來,女人幾次想抬頭,與丈夫共同面對,獵戶就按著她的頭,輕輕搖頭。
兩人很快便倒下了,倒在了血泊之中,獵戶的后腦被鈍器打破,鮮血流下,瞬間便染透了后背,可是紅了眼睛的眾人,此刻將滿心的恐懼都發泄在了他們身上,即使鮮血都不能喚回他們的理智。
從只用工具打,到直接拳打腳踢,可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叫喊一聲。
“別怪,他們,他們只是,咳咳,被愚化的無辜之人。”
獵戶終于拗不過妻子,力氣隨著鮮血漸漸流失,妻子的頭掙脫開了她的懷抱靜靜的與他平視。
由于雙手環著丈夫的后腰,女人的雙手與胳膊也多處受傷,可是此時仍舊緩緩抬起,擦了擦丈夫額頭流下的鮮血。
“從嫁給你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們總有一天會被大家所不容,但是我從不曾害怕過,只要孩子們安好,我什么,噗…”
一記重錘擊打在女人的后背,話還沒說完,一口鮮血便狂噴而出,但是盡管如此,女人依舊沒有大聲喊叫。
“放心,我,能忍住的。”
感覺丈夫的手臂一緊,女人勉強露出一抹微笑,盡量用平穩的語氣安慰道。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為了妮子,我們不能喊。”
獵戶留下了愧疚的淚水,作為一個男人,空有滿腔的雄心壯志,但是卻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而且還要她忍氣吞聲。
女人淡淡一笑,沒有說什么,也是她實在是說不出什么了,眾人并沒有因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只能以此相互慰藉,卻是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
“噗,噗噗…”
眾人在拳打腳踢的時候,找到了抵抗畏懼的辦法,卻不知這里的血腥氣味,直接引來了本還在村子中段的黑色斗篷,幾聲噗噗的響聲,終于讓瘋狂的村民緩過神來。
“他們在這里,你是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黑色斗篷似乎不想聽任何話,在場的眾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部變成了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