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典籍就要有記錄典籍的載體,按當時的條件,可以將文字在布匹、獸皮上,這些載體便于攜帶與收藏,但不夠耐久,且只能由少數人保有和閱讀。虎娃又想了個辦法,開采石料立于學宮中專門的地方,將編定好的、最精煉、最重要的典籍內容鐫刻其上。
侯岡則根據中華之地的經驗,又提供了一個辦法,巴原多竹,那就把竹裁成細條,也稱之為簡。在編寫草稿時,現把字寫在篾青上。所謂篾青,就是竹子那一層光滑的表面,又稱竹皮,字寫錯了也很容易擦掉重寫。
等一篇典籍中的每一個字都確定無誤之后,再謄寫于篾黃上,所謂篾黃就是剖開竹子后的內表面,又稱竹肉。篾黃的紋質吸墨,可以更好的保存字跡。若是肯費更多的功夫,還可將字跡刻在篾黃上,然后涂墨,制成最珍貴的竹書。
所以竹簡分兩種,青簡與黃簡,又稱皮簡與肉簡,青簡的制作相對簡單,通常是用來打草稿或做書寫練習冇的。青簡也可以制作永久性的竹書,在竹皮上寫好文章并修改完畢,用刀直接鐫刻,然后置于火上稍加烘烤,這樣的簡書也能長期保存。
有簡書為何還要勒石?因為珍貴的簡書只能是少數人擁有,難得有抄錄復制的機會,并且抄錄復制須耗費同樣的人力物力。將重要的典籍刻在石壁上,放置于開闊地帶,可以供更多的人隨時閱讀,若抹以顏料、用布匹等物蒙在石壁的表面,還可以很方便地拓印下來。
在那個年代編制典籍可不簡單,是個浩大的工程,所耗費的代價是后世難以想象的,人們的認真與專注程度,也是后世難以比擬的。首先要編撰、書寫、匯總、校訂,不僅是惜字如金,更是敬字如神。典籍中的每一個字。經過編定、書寫、制簡或勒石,都是心血所凝。
當時的筆,大多是一種特制的樹枝,也有用別的材質加工而成。將細枝上的樹皮剝去、前端的木質挑開成纖維狀。可以蘸著顏料在布匹、竹簡、石壁上書寫。(注:這也是上古時期最原始的牙刷,直至今日不少印度人還在用。——呵呵呵,開個玩笑。)
將典籍刻在石壁上,能保存數百甚至上千年,但石質最終也會風化。而這就是后人的事情了。后人可以再換新的載體將之抄錄流傳下去。
除了編撰典籍,將之記錄、整理、收藏、傳承,還要考慮學宮的事務管理。學宮弟子來自各地,大多都出身高貴,他們有的住在自家府中,有的寄宿在親友家中,也有人在都城中特意購置了居所,還有人住在學宮提供的房舍里。
不少人借機呼朋喚友,成天嬉戲飲宴,甚至還經常在巴都一帶滋事。就連巡城軍陣都很頭疼。因為這些學宮弟子說不定牽扯到什么勢力,都不太好惹。
更有甚冇者,帶著眾多仆從,出入學宮前呼后擁,在眾學宮弟子中拉幫結派,結成了各種小勢力。這也許算是有遠見吧,從現在開始就構建人脈,但有時也難免搞得烏煙瘴氣,甚至也浪費了求學機會。
以往的學宮弟子,只來自于巴室國一地。而少務一統巴原后,學宮弟子將來自于整個巴原,包括那些很偏遠的城廓,情況將更加復雜混亂。虎娃決定整肅風氣。
學宮將建造專門的房舍。供種弟子居住。地方不夠怎么辦?便在都城中另找宅地;都城中的宅地也很緊張,沒關系,就把虎娃的學正府和盤瓠的大將軍府給拆了改建,反正虎娃和盤瓠也用不著;需要花錢出糧?找國君去要!
不是每一名學宮弟子皆大富大貴,從巴原偏遠地區來到都城中學習冇,所費甚巨。其中也有不少人相對貧寒,難以承受昂貴的花銷。所以虎娃決定學宮中管吃管住,若國庫充盈,還可以請國君下令,每月給他們發點零花錢。
但是學宮的管理一定要嚴格,除了給每個人安排了房舍,也規定不論是受教之地還是住宿之所,都不得攜帶仆從進入。可是讓很多權貴子弟自己搞定所有的事,亦不太現實,就拿平日練習冇書寫的青簡來說,體力不好的,一個人也提不動啊。
所以西嶺又建議,每名學宮弟子可攜帶一名伴學書童。這名伴學書童的身份,既可以是學宮弟子身邊最得力的仆從,也可以是部族中其他的權貴子弟,更可以是在都城中臨時雇用的侍從。伴學書童可隨學宮弟子一起食宿,在學宮中受教時,伴學書童也可陪在身旁打理簡牘諸物。
侯岡在學宮中主事期間,所教授的對象從來并不僅限于貴族子弟,也包括國中平民。可是按當時的現實條件,平民幾乎不可能得到入學宮修習冇的資格,而且非富貴出身,想學也學不起。
而伴學書童就不一樣了,會包括很多都城中的平民、貴族身邊的仆從,還有一些小部族出身的年輕才俊。他們等同于得到了在學宮中受教的機會,只要有心并珍惜,學到的東西可能會比正式學宮弟子還多。
在后來的巴原上,涌現了不少出色的人才,他們一步步嶄露頭角、建立功勛,最終亦在朝堂上亦位高權重,當初就是學宮中的伴學書童出身。這些都是后話了,如今虎娃才剛剛開始與兩位副學正商議整頓學宮之事。
整頓學宮的大致計劃商議妥當,有很多細節問題,還要在實際執行中去發現與解決。西嶺首先告辭離去,奉虎娃之命將此事上報國君,而虎娃又將侯岡單獨留了下來。
廳中已無他人,虎娃問侯岡道:“你當初跟隨倉頡先生來到巴原,后來又入巴室國朝中為官,迄今已有十多年了。倉頡先生可曾說過,讓你何時回去啊?”
侯岡:“我原本正要與你商量此事呢,我本以為待到巴國,我這番歷練就差不多了。今日彭鏗氏大人提到整頓學宮的計劃,我才感覺此番歷練并未圓滿。”
虎娃擺手道:“不必叫我彭鏗氏大人,你比我年長幾歲,叫我一聲師弟即可。”
侯岡搖頭道:“師尊曾有交待,他不在巴原時,我可以你為師。”
虎娃微微一怔,隨即又笑道:“以我為師?倉頡先生竟對你說過這話!師弟就是師弟,以我為師,非指拜我為師。師法于天地自然,學于飛鳥游魚、眾生族類、萬物紋理皆可有得,這也是倉頡先生當年對我說的話。關于你在巴原的修行,他老人家還說過什么?”
侯岡:“你可別叫他老人家,他不愿意聽這個稱呼。我在他身邊時,他甚至不讓我叫師尊,只讓我稱呼先生。師尊曾有吩咐,我此番巴原之行,要么巴國學宮得立、要么我突破大成修為,方得歷練圓滿,但此二者迄今尚未得一。”
巴室國、樊室國、帛室國在百川城之會后都分別開始建立學宮,而巴室國的動作是最快的、學宮的規模也是最大的,若說建立則早已建立。可是經過了今天的事,侯岡已然明白,倉頡先生所說的巴國學宮得立,可不僅僅是指目前的局面。
虎娃看著侯岡道:“你的修為,已至五境九轉圓滿了吧?倉頡先生果然早有預見,他說的這兩件事,對冇你而言可能就是同一回事。”
侯岡眨了眨眼睛道:“聽你的語氣,很有些像我師尊啊,難道你的修為已踏過了登天之徑?”
虎娃點頭道:“他人看不透我今日的修為,卻瞞不過倉頡先生的高足你,我的確已邁過登天之徑,如今是一名九境修士。”虎娃已擁有九境修為的事,知情者并不多,以侯岡的修為也不太可能看得出來,但他卻猜了出來。
侯岡即羨慕又佩服道:“師尊說過,你是最有可能走上那條路的。我曾追問,他說的究竟是哪條路?師尊卻說問也沒用,等我的修為到了自會知曉。你既然已有九境修為,為何不好生修煉呢,反而要親自操持學宮事務”
虎娃似笑非笑道:“什么叫好生修煉?修為至此,這就是我的修行、是求證圓滿之道。其實這也是你的修行。”
侯岡若有所悟道:“多謝師弟指點,我明白了!”
西嶺回到巴都,向少務報告了虎娃欲整頓學宮的計劃。少務聽說虎娃托西嶺來找他,本以為虎娃是想私下辭去學正之職,不料卻聽說了這件事,他愣了片刻,隨即又大喜過望,立刻命人叫來了倉正大人驍陽。
少務吩咐驍陽,虎娃整頓學宮所需的人力、物力、財力,要盡全力滿足,事先連數都不必問,只要國庫能出得起就行。在第二日的朝會上,巴君便下達了整頓學宮的命令,此事由學正彭鏗氏大人主持、副學正西嶺大人與侯岡大人具體經辦。
西嶺與侯岡各有分工。西嶺負責政務管理,而侯岡負責組織各教席先生編撰典籍。在國君的全力支持下,也在虎娃的權威震懾下,整頓學宮進行得非常順利。虎娃在巴都城中的學正府以及相鄰的盤瓠大將軍府,很快就被改造重建,成了供學宮弟子住宿的房舍。
少務本可另劃出一片宅地給學宮,就算拆誰家的宅院也不能拆虎娃的學正府啊,可這是虎娃本人的意思,西嶺也只得照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