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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少苗之戰(下)

  伏夔的聲音中帶著神念,有一番很復雜的分析。

  虎娃確實不會對君位感興趣,既沒這個必要,另一方面他也不符合這個身份。巴原列國之君,必須是鹽兆后人,才能符合大義名份,這一點在這樣的年代是深入人心的。就算權臣掌國,也得立一位鹽兆的后人為傀儡之君。

  少務當然不是傀儡之君,但等到少務不在世了,而虎娃還在,少務的后人能像他這樣牢牢的掌控君權嗎?

  無論是樊君還是帛君,都不會認為白煞會謀朝篡位,但白煞絕對有手段能換掉一位令自己不滿意的國君。對于帛君或樊君來說,白煞是太高太遠太強大的存在了,已令他們無法去忌憚,只能選擇去恭順。

  虎娃并不是白煞,少務也絕不希望虎娃成為另一個白煞,更不希望自己或后人成為樊康那樣的國君。然而令人頭疼的是,白煞離樊康很遠,虎娃卻與少務太近。就算少務不忌憚虎娃本人,誰又能保證他不忌憚虎娃所代表的勢力呢?

  身為一位國君,少務對虎娃毫無保留的信任極為難得,這其中也有兄弟之情在維系,可是少務不可能像信任虎娃一樣也信任其他人。假如少務不在了,少務的后人也很難像他那樣信任虎娃,說不定就會做出什么蠢事來,從而招至大禍。

  比如盤瓠這件事,少務處置得就很明智,哪怕跟樊室國翻臉,也不能跟虎娃翻臉。只要少務還想一統巴原,與樊室國翻臉遲早是必然的;但此刻若與虎娃決裂,巴室國內部就會有極大的隱患,也難以順利地一統巴原。

  少務看得很明白,也基于他對虎娃的了解與信任。但這種信任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虎娃的存在不能威脅到他的地位。如今君臣之間的裂痕已現,否則虎娃為何在國戰開啟之時跑到了步金山、不再過問國事,這不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嗎?

  隱退是虎娃的一個選擇。就算他不做出這種選擇,恐怕有人也會設法逼他隱退。有這種想法的不僅是少務的敵人。甚至也包括少務所立的“圣后”——命煞。

  命煞的目的,是要成為國祭之神。虎娃已隱約有所感悟,這可能與命煞嘗試邁過登天之徑,或求證某種大神通境界有關。可是國祭之神的地位從何而來,當然是因其在人間的功業。太昊是巴人先祖、鹽兆是開國之君,被奉為國祭之神當之無愧。

  等到將來,最有可能再被后人奉為國祭之神的,首先是少務。少務在內亂分裂的巴原上重建統一的巴國。其功業將直追先祖鹽兆。至于另一個人,則是虎娃而非命煞。虎娃的功勛與威望,漸漸已不弱于當年的武夫大將軍。

  假如繼續這樣下去,待少務一統巴原,虎娃地位簡直就相當于不可動搖的神明。假如少務真立要一位在世之人為國祭之神,在舉國民眾眼中,那也應該是虎娃彭鏗氏而非命煞。至少虎娃的功業,是人人都能看見的;而命煞做了什么,絕大多數人并不清楚。

  平心而論,迄今為止。給予少務和巴室國最大幫助的人,也并非命煞而是虎娃。假如虎娃再享平定整片巴原之功,到時候還有命煞什么事呢?就算少務以君命立命煞為國祭之神。但在虎娃面前,命煞恐怕也會成為一個笑話,不會得到民眾真心的祭奉。

  扶夔明言,虎娃的存在,已威脅到命煞將來身為國祭之神的地位,民眾真正愿意祭奉的是他而不是命煞。在少務一統巴原即將見分曉的時候,命煞當然希望少務疏遠虎娃,讓虎娃遠離人們的視線。

  以少務和虎娃的關系,他不會猜疑虎娃也不會拿虎娃怎樣;但命煞可不同。她完全有能力對付虎娃。而命煞的手段從來不是直接的交鋒,而是讓一系列事件的發展、看似就像命運的安排。

  也許命煞早就料到了會發生什么。比如盤瓠的放逐、虎娃的遠離,而她一直在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虎娃沉吟良久。這才抬眼看著伏夔道:“你好大的膽子,挑撥我與少務還不夠,竟然還要挑撥我與命煞!”

  伏夔:“我承認這些皆是挑撥之語,但是虎煞先生,您難道認為我方才所說的不是實情嗎?”

  虎娃:“你來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難道真以為說出這樣一番話,就能讓我與少務翻臉嗎?”

  伏夔坦然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一粒種子若真的存在,說不定有一天就會生根發芽。我只想提醒虎煞先生,您在巴室國中早已功高震主,這次您派車馬前往武夫丘,人皆懷疑國君緝拿的兇犯就在車中,沿途卻無一人阻攔盤查,您也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如果這是您有意的試探,那么已經試出了結果。若少務真地一統巴原,有些沖突是遲早會發生的,要么是您的勢力與君權之間,要么是您本人與命煞之間。我今日并不是勸先生背叛巴君,只是帶來一個承諾,樊室國與帛室國亦愿供奉于您。”

  虎娃笑了:“只要我不插手巴原國戰,不再助少務立功,不僅能夠置身事外,還能享兩國供奉?”

  伏夔躬身道:“是的,若您能相助帛室國則是更好,但伏夔不敢有此奢望。”

  虎娃:“若是我不答應呢?”

  伏夔:“我當然也不敢勉強,但如今的事實是,你已經遠離了巴君、在步金山中不問世事。而我來醒虎煞先生,您要防備的事情有很多。”

  虎娃正色道:“就算我隱居步金山,也不需要什么樊室國與帛室國的供奉,你來此的真正目的,恐怕就是想對我說這樣一番話吧?若這番話又傳到命煞的耳中,沒有嫌隙也會被你生生制造出嫌隙!就如你所說,在人心中種下一粒種子,說不定就有機會發芽。”

  伏夔:“也可以這么說,除了我,恐怕也沒人會當面對您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我還可以承諾,假如有一天您與命煞之間有了沖突,我愿盡全力相助虎煞先生。”

  虎娃冷笑道:“就憑你?”

  伏夔:“我雖修為不高,但代表著眾獸山這一派宗門,而且如今真正掌控眾獸山者,并非我這位宗主,而是善吒妖王。當然了,您還有玄煞大人之助,玄煞大人亦是赤望丘長老。”

  虎娃瞇起道:“我剛才說你,竟敢挑撥我與少務以及命煞的關系,那不是夸贊亦不是警告,而是問罪!你只看到了我遠離巴都在此潛修,卻忘了我離開巴都時并未辭去學正大人之職。

  所以我此時的身份仍是國中學正、少務的臣屬。你在我面前說這樣一番話,我應將你拿下、交給國君治罪;或者向國君舉報、讓巴室國治你之罪。”

  伏夔笑了,這笑容多少有些顯得心虛:“虎煞先生未辭巴室國學正之職,仍是少務之臣,我倒沒有想到這些。但您向巴君告發我的‘罪行’,您認為他能管得了我嗎?”

  虎娃:“難道伏夔宗主認為,我也拿不下你嗎?”

  伏夔退后一步道:“虎煞先生,這里是步金山道場,我是以眾獸山宗主的名義來此正式拜山。況且您早有承諾,若眾獸山弟子突破大成修為,則可來找你求取嘯山印傳承。你在此時此地出手拿下我,怎么都說不過去吧,莫非真以為我眾獸山好欺?”

  虎娃點頭道:“我確實有承諾在先,不會此時此地對你出手,亦當言而有信,這就將嘯山印的神魂烙印傳授給你。對付你,還用不著我親自出手,我在步金山中不問世事,就是真的不想理會。但你回去之后要小心,別被巴室國拿下了。

  我也實話告訴你,今日不殺你,并不代表巴君會放過你。我的師弟盤瓠,在樊康行營中親眼見到了你,你當時就在樊康身邊吧?樊康娶少苗,也是你出的主意吧?盤瓠殺樊康,你卻沒有阻止,明明設下了陷阱,卻在盤瓠得手之后才發動。

  你的目的何在,如今已昭然若揭。我和少務師兄也一直在等著,此事的幕后的推動者會不會主動找上門來,而你果然來了!我本應恭喜你突破了大成修為,能走到這一步是此生莫大福緣,但也很遺憾的想問你,修行不易,何苦轉眼便要送命呢?”

  伏夔說話很直接,除了他,的確也不會有人對虎娃當面說那些。而虎娃說話更直接,他早就料到有這樣一個人會來,而今日的來者是扶夔,虎娃毫不掩飾的告訴扶夔,自己想殺了他。今日不會動手,他本人也不會動手,但扶夔離開步金山之后,巴室國會動手。

  扶夔得到了嘯山印的神魂烙印傳承,御神器飛天而去,這一路上心中難免疑神疑鬼,時刻提防著埋伏襲殺。以他的修為,誰想截殺可不容易,所以他認為虎娃只是在警告,但也不得不防備高手突襲。

  扶夔走后,有兩個人從小世界門戶中走了出來,正是云起與盤瓠。盤瓠和少苗跟隨紫沫離開巴都,如今也跑到步金山來了。因為少苗聽說了步金山小世界的傳聞,想來開開眼界,這幾天正在小世界中玩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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