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x所的干部在喝酒方面的戰斗力真不是隨便說說的,秦海雖然帶著黑子當保鏢,最終也還是被灌倒了。喝酒這種事情是最能夠增進感情的,經過這一頓酒,70x所的干部們對秦海的態度明顯親昵了許多,原本一口一個“秦總”的那些人,在喝得興奮之后,也都是拍著秦海的肩膀叫著“老弟”,當真沒把秦海當成外人了。
第二天,梁榮健陪著寧默去了生產防彈衣的附屬企業,視察生產情況。秦海則在許國權的陪同下,先來到了谷沁園的隱身材料研究室,探討隱身材料研究的問題。
許國權也是個搞技術出身的人,作為一名所長,他在技術上的造詣是博而不精,對哪個領域的研究情況都有所了解,但談不上精通。在討論開始之前,他先向谷沁園做了一番交代,讓谷沁園不要透露太多的研究進展,只是與秦海泛泛地交流一番,滿足一下秦海的好奇心就行了。谷沁園對于許國權的這個交代頗為不以為然,不過既然所長這樣說了,他也只能是照此執行。
沒想到的是,雙方一交流起來,許國權就發現自己完全錯了。秦海對于谷沁園他們所做的工作非常了解,所提出來的一些觀點,也遠遠超出了谷沁園向秦海保密的那些內容。換句話說,以秦海所達到的技術水平而言,谷沁園他們正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什么保密的價值。
“谷工。這些東西過去你和小秦交流過?”趁著秦海中途出去上衛生間的間隙,許國權拉著谷沁園問道。
谷沁園苦笑著搖搖頭道:“我也就是上次和小秦見過一面,簡單地談了一下隱身材料的設計。還是他主動跟我說起了視黃基席夫堿的應用。剛才你讓我不要說得太多,要對小秦保密,現在你也看到了,咱們還需要保什么密嗎?他不對我們保密就已經不錯了。”
“這個小秦…怎么會懂這么多東西?”許國權有些懵了。
研究員李仲云在一旁插話道:“上次我和小吳去安河的時候,和青鋒農機廠的技術科長聊過,聽他說,秦總在材料學方面有很深的造詣。而且不拘泥于某一種材料,幾乎是個材料學的通才呢。在他們公司內部。有很多搞材料的專家,但據說水平最高的,就是秦總本人。”
“這么說…咱們真的可以請他給咱們的研究做一些指點?”許國權猶豫著問道。
谷沁園道:“我本來就是這個想法,誰知道所領導對小秦不放心。不是說他的政審材料沒問題嗎。我們完全可以吸收他參加咱們的研究工作的。”
許國權點了點頭,道:“嗯,那好,谷工,你可以和小秦這邊多交流一些,盡量吸收他的好的想法。至于其他幾個研究室,我給科工委方面再打一個報告,請示一下。如果科工委同意,咱們就聘請小秦當咱們所的材料顧問。讓他全面地參與所里的科研任務。”
軍工部門聘請地方部門的科學家、技術員參與研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如陳賀千這樣的專家,都是在科工委掛過號的。不少高度機密的項目也會請他去參與討論。許國權此前覺得秦海畢竟是體制外的人員,而且名義上也不是科研人員,而是企業經營管理人員,所以沒有打算讓秦海參與所里的研究工作。
這一次真正見識了秦海的本領,許國權才發現自己錯了,于是趕緊向科工委重新打報告。科工委方面早就調查過秦海的底細。確認此人在政治上沒什么問題,因此馬上作出答復。同意70x所聘請秦海作為兼職研究員。
這樣一來,秦海就真正獲得了參與科研工作的資格。在許國權的安排下,他先后參加了好幾個研究室的材料科研會議,憑借著扎實的理論功底以及超前十幾年的見識,他屢屢能夠對研究人員們面臨的難題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讓全場的人員嘆為觀止。不出幾天,“秦總”的稱呼就被“秦工”這個更為接地氣的稱呼所取代了,即便是所里那些一向眼高過頂的技術大牛,說起秦海的時候也忍不住要翹起拇指,稱贊一聲了不起。
秦海跟研究人員們成天廝混在一起,黑子插不上手,成天閑得無聊。后來,許國權安排了一名助手,帶黑子去了試飛院,讓他在那里看飛機玩,偶爾還能允許他爬到戰斗機的座艙里去過過癮,也算是把他給安頓好了。
寧默是自己要求跟著秦海到70x所來的,他去防彈衣生產基地轉了一圈之后,就沒什么事情了。秦海叫他自己返回金塘去,寧默大搖其頭,說自己還有其他的事情,不用秦海操心。過了兩天,秦海突然發現寧默不見了,一打聽,才知道他請許國權給他派了個車,然后就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沒說去哪嗎?”秦海向許國權這樣問道。
許國權笑呵呵道:“沒說,估計是出去玩去了吧?”
“不是你們給安排的?”秦海總覺得許國權的笑容之中有些奇怪的東西,不禁多問了一句。
許國權堅決地擺擺手道:“不是,我只是給小寧派了個車,交代司機一切聽小寧的指揮,至于小寧去了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小秦,你不用擔心,小寧也是這么大的人了,你還怕他走丟了?”
秦海笑道:“這倒也是,估計他也是悶了,這次想出來透透風吧。”
說起來,也怪秦海過于遲鈍。他忘記了在美國的時候,寧默曾經告訴他,許曉琪的家鄉正是在桐江省的漢屏縣。寧默這一次莫名其妙地非要跟著秦海到70x所來,就是因為70x所是位于桐江省的,距離漢屏縣只有不到200公里的車程。
在秦海納悶寧默的去向時,寧默已經坐著許國權給他派的吉普車,來到了漢屏縣城。
“寧總,您要去什么單位,我送您過去。”進入縣城之后,司機小戴對寧默說道。
“不用了,咱們先找個旅店住下,然后你就在旅店等我就行。”寧默說道。
小戴是個老實巴交的小司機,出門之前,許國權交代過他,讓他完全聽從寧默的指揮,所以寧默這樣一說,他就不再堅持了,把車開到一家名叫“屏山”的賓館停下,開了兩個房間,然后就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房間里等著。寧默到房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后便一個人來到了街上。
漢屏是個規模不大的西部縣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縣城里各種機構齊備,還有中學、醫院、百貨商店、農貿市場等等。與90年代初國內大多數縣市一樣,漢屏也正處于城市發展的初期,不少地方都在建新樓,有幾條街道也正在拓展,弄得到處泥水縱橫,看起來凌亂不堪。
寧默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聽著耳畔嘔啞嘲哳的西部方言,不禁想起了許曉琪那可愛的笑臉。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有墮入情網的那一天,在他見到許曉琪的第一眼,他就覺得自己已經被俘虜了,那個俏麗的身影撲通一聲跳進了他的心海,讓他認定,自己這輩子只能守著這個女孩子,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
在美國那幾天,他借著與唐納公司談判以及一些后續工作之機,一直與許曉琪廝混在一起。他能感覺得到許曉琪投向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脈脈含情,每一次目光的交匯,都讓他口干舌燥,語無倫次。他在心里無數次地下著決心,想對許曉琪表白自己的心跡,但一直到許曉琪把他們一行送上飛機,他也沒能把這些話說出來。
這一次,聽說秦海要來70x所,寧默認識到這是一個自己的好機會。當年讀中學里地理從來不曾及格的他,早就在桐江地圖上找到了許曉琪家鄉所在的漢屏縣,也知道漢屏縣與70x所所在的省會府和市之間的距離。他怯生生地向秦海提出希望一同前來,心里已經準備好了被秦海嘲笑一番。誰料想秦海早就忘記了許曉琪也是桐江省人,因此根本沒有想到寧默此行與許曉琪有什么關系,倒是寧默自己想得太多了。
來漢屏縣的想法,在寧默的心里暗藏了許久。但當他真的走在漢屏縣的大街上時,他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許曉琪的父母。他與許曉琪并沒有什么山盟海誓,甚至許曉琪到底對他是如何想的,他也琢磨不透。在這種情況下,見了許曉琪的父母,他能說些什么呢?
帶著糾結的心理,寧默一步三回頭,腳步越來越重。不經意一抬眼,面前赫然出現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漢屏縣文化局”的字樣。
文化局!
寧默的心抨抨地跳了起來,他清楚地記得,許曉琪告訴過他,自己的父親正是文化局的一名科長,名叫許昕群。
進去還是離開?寧默站在文化局的門口,心神不定。好半天,他狠狠地咬了咬牙:
算了,生也一刀,死也一刀,我就豁出去見一見未來的老丈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