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榮知道戰爺爺的事情的時候,正在病床上想著出院,想著她很快就可以見到天寧和爺爺他們了。
可是,閔世言突然過來告訴她,爺爺從二樓摔下來,昏迷,在送去醫院搶救的途中,身亡。
這是許榮榮第一次聽見親人離開自己的消息,她突然開始呼吸不過來了。
雖然一直都知道,家里的長輩會逐個離開自己,有一天她也會變成長輩離開小輩,誰都逃不過生老病死。
可是她沒想到會這么突然。
在跑去太平間的過程中,許榮榮回想的,都是爺爺這些年來對她的好,始終無法接受,那個學識淵博、慈祥可敬的老人,就這樣離開了。
到太平間的門口的時候,許榮榮扶著門框,無力走進去,盡管戰熠陽他們都在里面。
最后,許榮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進去的,只知道她進去后,第一眼看的是戰熠陽。
他站在病床旁邊,頎長挺拔的身軀此刻顯得有些不堪一擊,眼底滿是壓抑的痛和不舍,從輪廓流露出來,讓人格外心疼。
她再清楚不過戰熠陽對爺爺的感情,爺爺走了,他肯定比任何人都難過。
如果是以前,她可以給戰熠陽擁抱和安慰,可現在…她失去那個資格了,他身旁還站著品瑞云,她甚至不能去牽一下他的手。
緩緩地,眼淚從許榮榮的眼角滑落…
接下來,就是戰爺爺被送到殯儀館、火化、下葬。
老人下葬下葬那天,許榮榮出院了,一身黑衣到了墓園。
“媽媽。”天寧也在,小家伙和大人一樣,一身黑色的小西裝,扁著嘴巴要哭不哭的樣子,可憐兮兮地看著許榮榮。
許榮榮把小家伙抱了起來,小家伙趴在她的肩上,聲音里滿是難過:“媽媽,我以后再也見不到太爺爺了…”
“乖。”許榮榮知道孩子只有四歲,面對生離死別這種事情的時候,應該是茫然無助的,安慰他,“媽媽今天就回家了。以后每天媽媽都陪著你,再也不離開你了。”
說著,許榮榮的視線偏向了戰熠陽。
他的神色和幾天前在太平間的時候幾乎沒有變化,眼底依然是一片隱忍的傷痛,只是此刻顯得更加孤獨。
“天寧,”許榮榮放下兒子,“去爸爸那兒。”現在,也許只有天寧能把戰熠陽的注意力轉移,把他從失去至親的悲痛中拉回來。
天寧很聽話地點了點頭,走過去拉住了戰熠陽的手,“爸爸。”
戰熠陽確實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兒子,不自覺地握緊了小家伙的手。
天寧和許榮榮,現在儼然成了他查明真相、活下去的動力。現在,他確實很需要天寧,許榮榮就算就在不遠處,他也不能去找她。
葬禮進行得很順利,很多人,包括戰爺爺生前的部下都來到現場緬懷戰爺爺。
可有什么用呢?再多的緬懷,都挽不回一條生命。
葬禮結束后,許榮榮回了戰家,被安排和戰熠陽兄妹兩一輛車,天寧自然而然地跟著她和戰熠陽。
戰熠陽在副駕座,許榮榮和戰亦琳坐在后座,幾個人上車后,車內一片沉寂,許榮榮從背后看著戰熠陽的側臉,示意天寧過去找戰熠陽。
許榮榮不知道的是,戰熠陽從內后視鏡中,把她在后座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恢復記憶后,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認真地看她,和之前一樣的是,仍舊只能偷偷摸摸。
四年了,天寧都長大了,許榮榮也褪去了那股稚氣,氣質更加柔和。
她不知道吧,他難過成這樣,并不單單是因為爺爺突然去世的事情,更因為…她終于放下他、去和別人在一起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為爺爺去世的事情,他要壓抑自己的難過和失落,完美地掩飾著不讓被人看出來。可爺爺去世了,他在瞬間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雙重打擊之下,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振作。
“爸爸。”小天寧從后座爬到副駕座上來,鉆進了戰熠陽懷里,確實轉移了戰熠陽不少的注意力,他用力地抱著兒子,好像這樣就能挽留住失去的一樣。
看著戰熠陽明顯回過神來的樣子,許榮榮放心不少。
回到了戰家之后,一家人幾乎都沒有說話,各回了各的房間。
許榮榮看著一家人難過成這樣,也沒有辦法,坐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去準備午飯。
就如許榮榮預料中的一樣,天寧好不容把所有人都叫到餐廳吃飯了,結果每一個人都只是動了動筷子,草草吃了幾口就說飽了,又回房間去了。
這樣一來,連天寧吃飯的興致都不高,他的小手撐在椅子上,低著頭:“媽媽,姑姑說爸爸很難過。”
“嗯。”許榮榮摸了摸兒子的頭,“因為爸爸的爺爺去世了。”
“那你為什么不去陪著爸爸呢?”小家伙很不解地看著許榮榮。
許榮榮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跟兒子解釋,說她和戰熠陽的緣分已盡?還是說現在有資格陪著戰熠陽的人不是她?
最終,許榮榮只是勉強地揚了揚唇角,看著兒子:“因為…媽媽也很難過啊。”
小家伙只是似懂非懂地看著許榮榮。
很快地,天黑了。
白天黑夜是最自然不過的循環,可今天,隨著暮色的加深,許榮榮感覺越來越壓抑。
晚飯準備好了,可這次徹底地沒一個人下來吃飯。
許榮榮沒辦法,只能早早地哄著天寧睡覺了,再三猶豫后,還是推開某間客房的門,戰熠陽在這里。
她看見戰熠陽站在窗邊,頎長的身軀像被落寞覆住了似的,在濃濃夜色里,顯得格外的孤寂和惹人心疼。
最終,許榮榮還是沒忍住,她出聲了:“熠陽。”說著,她打開了房間的燈。
戰熠陽明顯一愣。
他沒想到許榮榮會來找他,這一刻,他明顯感覺到心臟在微微顫抖,可他很好地掩飾住了,若無其事地轉過身,看向許榮榮。
許榮榮有些無所適從,不太敢直視戰熠陽的目光,自然也就沒發現他眼里的炙熱,只是走過去,沉吟了半晌才開口:“爺爺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你知道的。你不振作起來,全家都很低落,天寧也會被影響。”
“…”戰熠陽只是看著許榮榮,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并不燙人,許榮榮卻依然不敢直視,繼續說:“我知道爺爺突然去世的事情,讓你很難過。我也很難過。我…”話到這里,戛然而止,她突然撞進了戰熠陽的懷里,被他拉的。
戰熠陽的胸膛很燙人,且有著許榮榮懷念的溫暖,她生怕自己會貪戀這份感覺,下意識地掙扎起來,戰熠陽卻把她按住了:“別動。”他的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完完全全把她納入了懷里,“不要動。”這一句重復,更像是一種乞求。
許榮榮真的就不動了。
無論什么時候,她沒有辦法拒絕戰熠陽,盡管清醒地知道,他已經屬于另一個女人了。可是他需要她的時候,她永遠不會把他推開。
就像現在。
戰熠陽則是在放任自己的私心泛濫。
他知道許榮榮以為他是難過才會這樣抱著她,可實際上,他不止是難過,還因為…他想再次這樣抱著她,已經很久了,從恢復記憶的時候開始,或許更久。
把她納入懷里,用雙手呵護,呼吸伴隨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這個畫面無數次在他夢中出現,現在終于變成了現實,他無法松開雙手了。
到了這最后,戰熠陽的理智依然沒能戰勝對許榮榮的洶涌的思念。
他曾告訴自己,在品瑞云解決之前,不要靠近許榮榮分毫,免得她成為被攻擊的對象。
可她近在眼前的時候,他所有的理智都會崩塌。
有的人,真的生來就是你一生的劫。
許榮榮比戰熠陽清醒,感到很錯愕,因為戰熠陽實在是…太用力了,就像…四年前他抱著她一樣。
可是許榮榮沒有讓自己想太多,她以為,戰熠陽只是因為真的很難過而已,她對戰熠陽而言,只是一個短暫的依靠。
想著,許榮榮也沒有動,就這樣任由戰熠陽抱著。
不知道過去多久,許榮榮覺得時間夠長了,再下去,她害怕自己會變得貪心,會想要更多,不得已,她推開了戰熠陽。
戰熠陽清楚地感覺到了失落,他就這樣…被許榮榮推開了。
如果是以前,她只會伸手緊緊地回抱住他吧?
“你休息吧。”許榮榮全然一副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我去看看天寧。”
戰熠陽伸手拉住許榮榮,“我…”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許榮榮理解地揚揚唇角,“我不會誤會。”
“…”戰熠陽忽然間無話可說,感受著許榮榮的手從他的掌心抽走,目送著她離開。
他可以做的,好像只有這些。
許榮榮回到房間的時候,天寧已經睡著了。
這個夜晚,還不諳世事的小家伙,大概是這個家里唯一一個睡得著的人了。
許榮榮輕手輕腳地在天寧的旁邊躺下,恍然記起什么,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拿出了一個卡地亞的首飾盒,打開…
里面是一枚鉆戒。閔世言送的。
她又想起了那天閔世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