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許榮榮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戰熠陽會不會受傷的事情。
不斷地有受傷的人被送出來,而且輕傷的越來越少,許榮榮已經無法幫他們處理傷口,譚組長安排她照顧和安慰那些孩子,譚組長說,她是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有哄孩子的經驗,又曾經當過幼師,加上她比女兵們都要細心溫柔,這個任務最適合她不過。
許榮榮也把這個任務完成得很好。她安慰孩子要在這里耐心地等他們的家人過來,不要哭,也確實陸陸續續有家長來接走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也有很多小孩,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卻始終等不到自己的家人。
她只能安慰這些孩子,他們的家人還在路上。
其實,許榮榮心里明白,這些可憐的孩子,多半是再也等不到他們的家人了。
就這樣,一整天過去了。
這一整天,許榮榮也沒再見過戰熠陽和戰亦琳兄妹兩,更無從得知他們現在是什么情況,是否安全。
夜幕降臨的時候,有個士兵跑來告訴許榮榮,帳篷搭好了,讓她領著孩子們過去。
許榮榮點點頭,領著孩子們進入了帳篷,給他們鋪床,準備泡面。
忙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喊:“醫療小組那邊,過來個人,我們有人受傷了。”是戰熠陽的部下。
一聽說有人受傷了許榮榮就慌了,生怕是戰熠陽,提起醫藥箱跑出了帳篷。
略略靠近了戰熠陽的部隊駐扎的地方,許榮榮就發現受傷的人不是戰熠陽了,但是很巧,是四年前的相親大會上,她第一眼看中的旅長。后來,她去戰熠陽的部隊時,這個陳旅長還幫過她一次。
四年前,陳旅長因為皮膚白和天生的娃娃臉,看起來就像一個俊秀的少年。可是被四年的時光打磨了一遍,他也已經是個成熟的大男人了。
許榮榮走過去,放下醫藥箱,“哪兒受傷了?”
“哦,腳被…”說著,陳旅長猛地發現是許榮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是你?”
許榮榮笑著點點頭,“是我。怎么樣,腳上的傷嚴重嗎?”
“哦,不嚴重,被石頭砸到了而已。”陳旅長說,“當時我們身上沒有醫療物品才跑回來的。”
“不嚴重的話,我應該可以幫你處理。”許榮榮讓陳旅長脫去了鞋子,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勢,確實不嚴重,熟練地處理起來,“休息一個晚上吧,明天消了腫之后就能好了。”
“好。”陳旅長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你…還好嗎?”他是指戰熠陽和許榮榮離婚的事情。
“我?”許榮榮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很好啊。”
陳旅長自己知道和許榮榮不是很熟悉,也不方便問太多,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好。”
兩個人都不知道,戰熠陽也已經回來了,就站在他們身后的不遠處。
搜救了一天,戰熠陽身上的作訓服已經沾上了災區的泥土,臉上也有幾分倦色,但是他沒有去休息,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看著許榮榮和陳旅長。
他不是沒見過許榮榮給人處理傷口,神色都是認真嚴肅的,為什么在這個陳旅長面前笑成這樣?他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她和陳旅長是認識的?
隱隱約約的,戰熠陽心底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但這到底是什么感覺,他又無法形容。
“干嘛?”有人從后面拍了拍戰熠陽的肩膀,“吃醋了啊?”
戰熠陽聽聲音就知道是戰亦琳,“手拿開!”
“嘁。”戰亦琳抱著手,十分冷艷地“哼”了一聲,“告訴你吧,四年前的相親大會上,大嫂從來沒看上過你,她看中的就是陳旅長。是你一直盯著大嫂看,首長斷定你喜歡大嫂,然后下令誰也不準選大嫂,最后你也誰都沒選,你們才被默認配對的。實際上什么默認配對啊,大嫂根本是你強搶過來的!嘖嘖,你看,現在大嫂對陳旅長多好啊…”
“…”戰熠陽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那種事,更不想再聽戰亦琳說下去了,瞪了戰亦琳一眼,“你不是回來休息的?”
“你不也是回來休息的?”戰亦琳二話不說瞪回去,“不也還是站在這里嗎?”
“…”戰熠陽采用了“你不走我走”的方法,看了周圍一眼,注意到了一座橋,橋的對面應該是村子的北面,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沒有人煙,而這座橋很神奇沒有在震中倒塌,只是受了一定的損傷,他走過去了,這樣才可以完全清凈。
另一邊,許榮榮已經處理好了陳旅長的傷口。
“謝謝。”陳旅長感激地看著許榮榮,“哦,對了,你知不知道戰少將也受傷了?”
“什么?”許榮榮匆匆忙忙掃了四周一圈,沒看到戰熠陽,忙忙問陳旅長,“他怎么會受傷的?嚴重嗎?”
“你不要太擔心。”陳旅長說,“他只是救人的時候手上被玻璃割了一道口子,當時他只是隨便用東西包住了傷口,沒做過其他處理。”
戰熠陽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許榮榮又看了四周一圈,正好看見戰亦琳從一個帳篷里出來,正朝著她走過來,她迎上去問:“亦琳,你大哥呢?”
“他?”戰亦琳笑了笑,朝著橋對面揚了揚下巴,“躲到那邊去了。”
許榮榮也不去考慮戰亦琳為什么要用“躲”這個字眼了,提著醫藥箱就跑過去了。
橋已經有了斷裂的跡象,許榮榮踩在上面都覺得它搖搖欲墜,但是為了戰熠陽,她還是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跑過去了。
過了橋,許榮榮看見的只有一片倒塌的房屋,根本沒有戰熠陽的蹤影,加上天已經快要完全黑了,這里又沒有人煙,她難免有些害怕,只能放聲喊戰熠陽的名字:“熠陽?”
“…”沒有回應。
接下來許榮榮又喊了好幾聲,依然沒有反應,她又往廢墟里面走,試圖找到戰熠陽。
“熠陽…”
“你怎么會在這里?”
一道聲音突然在許榮榮的身后響了起來,她嚇了一大跳,向后看,果然是戰熠陽,又松了口氣。
戰熠陽盯著許榮榮,“你找我?”
許榮榮指了指戰熠陽手上纏著的布條,“他們說,你手上有傷。”
“陳旅長說的?”戰熠陽的雙眸在朦朧的夜色中,顯得更加陰沉。
“呃,是,你怎么知道的?”許榮榮還是茫茫然的表情。
“…我的傷不嚴重。”戰熠陽的聲音又冷又硬,“不要浪費醫療物資,你馬上回去。”
“不行。”許榮榮堅定地拒絕了,“這里是災區,你還要去救人,傷口隨時有可能碰到別的東西,感染了怎么辦?”
“感染了也是我的事情,你回去!”
“你讓我處理了你的傷口我就回去。”許榮榮還在倔強著。
趁著戰熠陽無話可說,許榮榮把他的手拉了過來,迅速了解開了纏在他手上的紗布,終于看到了他的傷口。
這樣的傷口還說不嚴重?
被玻璃劃傷的,長長的一道口子,雖然沒到需要縫合的程度,但是傷口也不淺,還有血不斷地流出來…
許榮榮的心底像被蟄了一下似的疼起來,手都在顫抖,“你…你坐好,我幫你處理。”
戰熠陽一動不動,許榮榮只能把他按在了一塊石頭上,把照明燈給他,“照著你的傷口。”
“…”戰熠陽沒有應聲,但是好歹配合了許榮榮。
許榮榮從醫藥箱里拿出消毒水,給戰熠陽清理起了傷口,動作和神情一樣細致認真…
戰熠陽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許榮榮的臉上,部分的燈光也打在她的臉上,讓他可以把她看得很清楚。
剛才她能說說笑笑地幫她曾經一眼看中的陳旅長處理傷口,為什么到了他這兒,是一臉嚴肅?
“你不應該來這里。”戰熠陽突然說,“其他部隊已經趕到了,我們的人手很足夠。明天如果有送重傷員回A市的車,你跟著回去。”
“再說吧。”許榮榮給戰熠陽的傷口上藥,“我不想這么快回去。”至少,等他的婚期過去了再說。
“你呢?”許榮榮抬起頭看著戰熠陽,“你不是過兩天就要結婚了嗎?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戰熠陽突然瞇起了眼睛,“你一直沒回答我為什么來這里。是為了避開我的婚禮?”
許榮榮的目光閃躲了兩下后,她低下了頭,“好了,你的傷口處理好了,明天我再去找你給你換藥。我先走了,那些孩子還在等著我。”
她提起醫藥箱,幾乎是逃走一般疾步離開,連戰熠陽手上的照明燈都沒拿。
戰熠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許榮榮的背影,隨后,許榮榮的身影消失在拐彎處…
戰熠陽陷入了沉思…
“轟——”
“啊——”
不到一分鐘的時候,一聲巨響突然響起,戰熠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余震。
那聲尖叫…
是許榮榮發出來的。
許榮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