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家。
這次戰熠陽從部隊回來,有了很明顯的變化,整個戰家的人都看得出來。
雖然他一如既往的冷峻淡漠,話還是不多。但是偶爾,他的神色里會浮現出一絲煩躁。
戰家的人從小就被長輩教會什么叫穩重和成熟,如何收斂自己的情緒不讓別人猜透心中的想法,所以戰熠陽從小就是非常內斂的人,以至于變得冷漠,把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得很好。
像這幾天這樣偶爾流露出煩躁,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最讓戰亦琳無奈的是,戰熠陽自己好像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她和其他人也不點破,反正戰熠陽的事情從來都不需要他們插手,他自己會解決好。
就這樣,三天過去了。
戰亦琳在家,時不時偷瞄戰熠陽兩眼,注意到他眼底的煩躁居然還在,而且越來越明顯,他就好像一個壓抑了太久的人在慢慢釋放情緒一樣。
肯定發生了什么不尋常的事情!
“哥!”戰亦琳走過去,試圖從戰熠陽的言行中找出什么蛛絲馬跡,可她哪里是戰熠陽的對手,半天都套不出一個標點符號來,只能聊起了其他的,“哥,這幾天你有沒有見到大嫂?”
“沒有。”戰熠陽的聲音冷冷的,過去片刻,他忽然合上軍事時報看向戰亦琳,強調,“許榮榮已經不是你大嫂了。”
“什么呀。”戰亦琳佯怒,掀起眼簾看著天花板,拿捏著強調哼哼唧唧地說,“她永遠是我大嫂,我這輩子就認這一個大嫂。”
“如果她再婚嫁給別人了呢?”戰熠陽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口吻有多冷硬。
“哎?”戰亦琳一愣,沉吟了一下,指著戰熠陽叫起來,“我說你這幾天怎么陰陽怪氣的呢!原來是大嫂要跟別人跑了啊!”她開始幸災樂禍,“你什么感覺?是不是心口好像被堵住了,特別郁悶?一想起大嫂和別人在一起了你就不舒服,偏偏還找不到任何發泄的途徑!還有,你是不是經常萌生去找大嫂的想法啊?”
“是不是?是不是!”戰亦琳兩眼放光地逼問戰熠陽。
戰熠陽別開目光不再看戰亦琳的雙眸,語氣明顯弱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別在這兒吵。”
“你這反應…”戰亦琳摸摸下巴,“是被我說中了?”
戰熠陽始終不去面對戰亦琳的問題,瞇了瞇眼睛:“再說一個字我把你調到邊境線去。”
戰亦琳絲毫都不害怕,發出了兩聲異常瘆人的笑聲:“呵—呵—。”
“…”戰熠陽徹底沒話說了。
這時,家里的阿姨慌慌張張地從樓上跑下來,語氣焦急:“天寧好像發燒了。”
“怎么回事?”戰亦琳從沙發上站起來,“昨天還蹦蹦跳跳的呢,今天怎么發燒了?”
說著,戰亦琳看見戰熠陽皺了皺眉,接著迅速起身上樓去了,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阿姨跟在兄妹兩的后面,念叨著:“可能是天氣原因,冬天小孩就是容易感冒。”
進了房間,戰亦琳終于明白過來天寧為什么會感冒了。
天寧和戰熠陽睡,大冬天的,戰熠陽沒有給小家伙加被子,蓋和他一樣的一床薄被,他特種兵出身,身體當然熬得住這種天氣,但是四歲的小孩…唉…
戰熠陽坐到了床邊,伸手探了探天寧額頭的溫度,確實很燙,皺著眉交代阿姨:“打電話叫陳醫生過來。”
“哎,好。”
阿姨匆忙下樓去了。
戰亦琳走到戰熠陽旁邊,心疼看著臉頰紅撲撲的小天寧,“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你沒注意到他發燒了嗎?”
“沒。”戰熠陽的眉頭皺得更深。
其實,天寧的作息和大人一樣很規律,今天到了時間還不起床,他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了,可他沒有留個心眼,以為孩子只是偶爾賴次床而已。
如果換成許榮榮,按照她的細心,是不是能早點發現?
這時,床上的小天寧睜開了眼睛。
生病的緣故,小家伙好看的雙眸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沙啞的聲音里帶著哭腔:“爸爸,我難受…”
戰熠陽把一旁裝著溫水的奶瓶拿過來,“喝點水,醫生馬上就來了。”
小天寧喝了幾口水,推開奶瓶,“媽媽呢?我要媽媽。”
“你感冒了。”戰熠陽哄著小家伙,“我們等醫生來看病,好不好?”
小天寧在床上滾了滾,“我要媽媽。”
這時,阿姨提著醫藥箱上來了,“陳醫生說,先把去熱帖給天寧貼上。”
“阿姨,你先給天寧貼上去。”戰亦琳把戰熠陽拖出了房間,嚴肅地看著他。
戰熠陽總覺得戰亦琳的眼神有些瘆人,“有事?”
“你真的不想大嫂?”戰亦琳問。
“我的配偶欄上現在是空的,你哪來的大嫂?”戰熠陽無論如何不提起許榮榮。
“死樣。”戰亦琳突然很想在戰熠陽的頭上狠狠地敲一把,“爸和阿姨不在市內,天寧生病了,你總要去把他媽媽接回來吧?”
“我能照顧好天寧。”
“你能個溜溜球!”戰亦琳狠狠吐槽,“你要是能的話,天寧就不會感冒了。大嫂帶他的時候,我就沒見他感冒過!”
“沒有哪個小孩子生病了不想媽媽的,你去還是不去啊?”戰亦琳急了,“再說了,天寧不是哭著要找媽媽了嗎?不把大嫂接回來,你確定你晚上能照顧好他?”
“我和她…”戰熠陽別扭了半天還是說了出來,“不適合再見面了。你去。”
“…我第一次覺得你…有點蠢啊大哥。”戰亦琳翻白眼,“這個家才多大?我去把她接回來你們還能不見面?不覺得那樣的話更加尷尬嗎?”
最終,在戰亦琳的半威脅辦勸導下,戰熠陽還是出發去許榮榮的咖啡廳了。
他的車速很慢,思緒很亂。
許榮榮的聲音,縈繞在耳邊。
——以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許榮榮說這句話時的語氣、神色、眼神,甚至她的唇是如何翕動的,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自然,他也清楚許榮榮有多么決絕。
按理說,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他應該高興的,他之前那么厭煩許榮榮的糾纏。
可是,亦琳說對了,剛才她說的那些,他全中。
這幾天,許榮榮和閔世言在一起的畫面時不時浮上他的腦海,他的確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這樣的自己,他無法忍受,卻偏偏又無法控制自己。
再怎么故意把車速放慢拖時間,許榮榮的咖啡廳還是到了。
戰熠陽并沒有馬上下車,只是放下車窗,兩個年輕的女孩子走過去,他認出來是咖啡廳的服務生,兩個人有說有笑:
“哎,好羨慕榮榮姐啊!”
另一個女孩應和:
“是啊,閔醫生對她真的沒話說。我們身邊什么時候才能出現這樣的男人?”
“嘻,等榮榮姐和閔醫生結婚了,讓閔世言給我們介紹唄!”
戰熠陽自己也不知道了過去多久他才下車,進入咖啡廳的時候,許榮榮剛好從頂樓往下走,在樓梯上,手上提著兩盆掛壁式盆栽。
許榮榮也看見了戰熠陽,大腦瞬間空白了。
幾天前和戰熠陽算是徹徹底底地決裂了,她還以為以后再也不會和戰熠陽單獨見面了,沒想到居然這么快。
太快,太意外了,于是,她穩不住了。
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一下,右手上的盆栽滑了出去…
“哎…”
許榮榮一直是個花癡,把這些花花草草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兒子,她怎么忍心看他們損傷?
她伸手向前傾身試圖接住,卻忘了自己是站在樓梯上,腳下踩空了,加上另一只手還有一盆紫羅蘭,她非但挽救不了摔下去的花,連自己都穩不住了,整個人往下摔…
她的腦袋更加空白了,無法思考,但是她知道自己這一摔下去,不死也要斷筋斷骨。
決裂后的第一次見面,真的要就這樣在戰熠陽面前出糗?
自始至終,許榮榮都沒想到戰熠陽會有動作。
戰熠陽自己也想不到。
看著許榮榮摔下來,戰熠陽的腦袋里沒有任何想法和念頭閃過,但是他的腳步地時間就不受控制地邁出去了,仿佛所有的動作都只是條件反射。
他的動作很快,跑到樓梯口,正好穩穩當當地接住了許榮榮。
落入戰熠陽的懷抱之前,許榮榮像所有的電視劇上演的一樣,緊緊閉著眼睛,等著斷筋斷骨的巨痛襲擊身體的感官。
可是,她并沒有和大地親密接觸,反而是被一雙熟悉的手圈住了。
這雙手、這個港灣一樣的胸膛,她都太熟悉了,以至于她不用思考就能知道是戰熠陽。
可,怎么會是戰熠陽?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首先落入眼簾的是戰熠陽清晰分明的輪廓,接著是他冷峻的五官,他的雙眸里甚至沒有任何的波瀾,好像根本沒有在抱著她一樣。
他的懷抱依然有她熟悉的溫暖,可是他的臉上,早已沒了能讓她沉lun的溫柔。
她呆呆地看著戰熠陽,沒有掙開他站好,戰熠陽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把她扶起來。
時間好像停止了,空氣也不再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