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儒超把彭成飛這個名字說出來之后,彭國華身體就是一顫。
如果是別人說出這番話,他或許根本就不會在意,但是韓儒超說出這番話的效果確是不一樣。因為韓儒超是省紀委書記,還是省委常委。
看到彭國華的表情,韓儒超便知道柳擎宇說得肯定是實情,而且柳擎宇也在電話中告訴他,彭成飛的實情是省委秘書長于金文說出來的,那么韓儒超就不難推測出來,以于金文的身份,如果不是掌握了確鑿證據,肯定不會亂說的,兩相對照,韓儒超不難確定,這次調查小組的事情背后肯定是彭國華、彭成飛父子搞得鬼了。
這讓韓儒超對彭國華相當不滿。好歹你彭國華也是副省長啊,怎么能為了自己兒子公司的事情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呢?而且還是在我們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公證人員已經確定整個過程完全合乎規則的情況下還要派出調查組,這不明顯針對的是柳擎宇嗎?
彭成飛囁嚅了一下,這才緩緩說道:“韓書記這個消息不實啊,據我所知,我兒子現在從事的是進出口貿易,好像和建筑不沾邊。”
聽到彭成飛這樣說,韓儒超臉色一沉,說道:“好,既然彭副省長認為這件事情不實,那我們省紀委就派出一個調查小組調查一下這件事情吧,畢竟柳擎宇把狀告到我們省紀委了,而且這次瑞岳高速公路的招標項目我們省紀委也派人參加了,既然交通廳方面認為整個招投標過程存在問題,那么我們省紀委就重新把整個事情在調查一下,還原一下事情的真相。我們省紀委一向都是比較講究原則的,我們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是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好了,彭副省長,這件事情就談到這里吧。”
說著,韓儒超直接端起了茶杯。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端茶送客,但是,彭國華看到韓儒超那鐵青的臉色卻不敢立刻走人。
因為他清楚,如果省紀委真的要執意把這件事情鬧大的話,最后不好收場的肯定是他。等到兒子經營建筑公司的事情被查實了,那么一旦現在把事情鬧大了,自己晉級常務副省長的事情弄不好就要泡湯了。雖然這件事情很小,不至于讓自己丟官罷職,頂多也就是一個管理不嚴,但是,這件事情卻足以成為把柄,成為競爭者攻擊自己的軟肋,成為阻擋自己前進的一個障礙。
想到此處,彭國華連忙滿臉陪著著說道:“韓書記,您不要著急嘛,聽完解釋一下,我的確對我兒子現在從事什么行業不太清楚,我只是聽他說正在從事進出口貿易,要不這件事情我再去找他仔細核實一下,如果他確實違反了組織原則,從事了與我工作有關的商業領域,我會立刻勒令他退出的,身為領導子女,他必須要以身作則,絕對不能以身試法。”
彭國華直到此刻,依然不肯撤回調查小組。
韓儒超淡淡一笑:“呵呵,你怎么教育子女和我們省紀委這邊是沒有關系的,既然交通廳和省招標辦派出調查小組去調查招標過程中存在的舞弊問題,我們省紀委身為涉事機構,如果不仔細調查一下我們省紀委的工作人員有沒有涉嫌瀆職行為的話,我們是沒有辦法向廣大人民群眾交代的。”
韓儒超絕對是老狐貍,他看到彭國華稍微后退一步,他也后退一步,但是只是在形勢上的后退,但實際上,話里話外卻留有充分的余地,既然調查小組可以調查紀委人員本身有沒有瀆職,那么自然可以調查彭成飛有沒有問題。
聽到韓儒超這樣說,彭國華算是徹底郁悶了。他也看出來了,這一次韓儒超是打定主意要力挺柳擎宇了,甚至為了柳擎宇不惜得罪自己。他很納悶,為什么韓儒超要如此力挺柳擎宇呢?要知道,柳擎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自己可是堂堂的副省長啊,而且還是前途無量的副省長,韓儒超這樣做值得嗎?
但是,不管他內心怎么想,面對韓儒超咄咄逼人的進攻態勢,他不得不選擇退讓,他不希望因為自己兒子的這點小事耽誤了自己的仕途前程,畢竟,錢沒有了可以再賺,但是如果前途沒有了,權力沒有了,那么一切可就成空了,只要是有了權力,還不愁沒有錢嗎?
彭國華很快便明確了自己的訴求,立刻臉上陪著笑臉說道:“韓書記,我承認,省交通廳方面派出調查小組這件事情的確有些魯莽了,他們在沒有弄明白所有事情的前提下,在沒有和你們省紀委進行充分溝通的情況下,就擅自派出調查小組,這種行為的確有些不妥,我馬上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把調查小組撤回來。”
韓儒超看到彭國華退縮了,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語重心長的說道:“老彭啊,你也是多年的老黨員了,一定要牢記歷史上那么多深刻的教訓,一定要管教好自己的子女,否則的話,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可就太悲劇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盡快處理吧。人家瑞源縣方面做得實事不容易啊,交通部門就不要再肆意指手畫腳了。”
彭國華苦笑著點點頭。
等彭國華走后,韓儒超還是給自己的嫡系手下打了個電話:“小陳啊,你仔細的調查一下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看看他們的違法行為到底嚴重不嚴重,上一次省委曾書記開始親自點名批評了這家公司,但是最終的處理結果卻是輕描淡寫,我們省紀委做事必須要以事實說話。”
對方立刻連忙說道:“韓書記您放心,我們這邊一直沒有放棄對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的調查,只不過之前由于各方面阻力特別巨大,調查難以取得什么進展。不過正好這一次柳擎宇反應第三建筑工程公司存在的問題,恰好為我們深入調查提供了非常不錯的機會。我們會想辦法克服一切困難和阻力的。”
韓儒超輕輕點點頭,掛斷了電話。韓儒超可不是三歲小孩子,他非常清楚彭國華這次過來整個談話過程中態度的轉變,從他一開始的表現來看,他明顯是想要和自己掰掰手腕的,看來,他對晉級常務副省長的位置十分看好,而且也做了很多工作。如果他要真是做了常務副省長的話,那么今天這件事情他絕對不會忘記。
官場之上一向講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韓儒超也不是那種有著婦人之仁的男人,相反的,他能夠走到今天的位置上,靠得就是殺伐果斷的勇氣和隨機應變的智慧,靠得是對官場規則的熟悉與熟練運用。最為關鍵的是,韓儒超一向對貪官污吏深惡痛絕,他相信,彭國華不可能對彭成飛的行為不清楚,而是非常清楚,否則的話,交通廳的調查組就不可能下去。而交通廳的調查組可不是一般人說下去就下去的。那么考慮事情前后的聯系,基本上可以斷定彭國華是在為兒子站臺,說白了,就是想要為兒子撈取利益,這樣的官員可能是一名好官嗎?這樣的官如果當了常務副省長,成為了省委常委,其危害能小得了嗎?
而今天韓儒超和彭國華之所以要周旋了這么一大圈,主要目的一是為了敲打彭國華,另外一個目的則是為了降低彭國華的警惕性,以便于調查彭成飛的事情。
官場之上,誰如果輕信了對方的諾言,尤其是敵人的諾言,那么等待他們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失敗。前蘇聯時期,蘇聯正是因為相信了美國那些政客的諾言,說什么不會對他們采取什么措施等等,結果,最終蘇聯解體了。
牛國偉等調查小組的人員充滿憤怒的離開了瑞源縣縣委大院,回到酒店之后,立刻開始商量起來。
一名組員滿是憤怒的說道:“牛處長,我認為我們絕對不能容忍柳擎宇如此不配合我們的行為,我們必須要想辦法落實瑞源縣在招投標過程中的舞弊行為。”
牛國偉苦笑著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柳擎宇根本連見都不見我們了,就連縣委辦主任也見不到了,我們有什么辦法呢?”
那個組員嘿嘿一笑,說道:“牛處長,我有一個想法…”
說著,這哥們說出了一個十分陰險歹毒的方法,牛國偉聽完之后頻頻點頭:“嗯,不錯不錯,這個辦法雖然損了一點,但是如果成功的話肯定還是很有效果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牛國偉的手機突然響了。
電話是交通廳孫副廳長打來的:“牛國偉,你和調查小組都回來吧,不用調查了。”
牛國偉一愣,連忙說道:“孫廳長,我們這邊的調查馬上就要出眉目了,現在停止的話實在太可惜了。”
孫副廳長說道:“讓你回來就回來,費什么話,彭副省長親自發話了,你敢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