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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瘟神現

  上回說到,兀突骨說看到一個懷孕的男人,成功的引起了眾人的興趣。

  眾人轉頭一看,原來兀突骨站在靠城里的那一邊,指著樓下嚷嚷開來。

  這間“閱軍樓”一邊臨湖,可以觀賞無敵湖景,另外一邊臨街,可以看到城池里景觀。

  多數人會面向湖的那邊,觀賞浩瀚煙‘波’的‘洞’庭湖和君山美景,會給人心‘胸’開闊之感。很少人會看城池那邊,那邊道路橫七豎八,到處都是高矮不一、雜‘亂’無章的各式房子,看了只會讓人心煩意‘亂’,當真沒什么看頭。

  誰知道這個兀突骨偏偏是個另類,他看夠了湖景,就起來走動走動,偶爾從臨街這邊窗戶看出去,竟然給他看到一個大肚子男人在街上行走,當即發出驚奇的叫聲。

  好奇心強是天朝人的特點,喜歡八卦,喜歡圍觀不分階級,即使是王侯將相也不例外。大家一聽兀突骨說得那么稀奇,呼啦一聲就圍了過去。

  眾人透過大大的窗戶,往下一瞧,見到樓下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好不蕭索。現在戰‘亂’頻仍,城頭剛變換了大王旗,很多人逃難躲避兵災,剩下的人在還沒‘弄’清楚情況前也不敢在街上‘亂’逛。

  街上的行人中,赫然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如十月懷胎的男人。這個人肯定是男人無疑,因為他身穿一身時下男人常穿的短褐,頭頂用青‘色’的頭巾裹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隆起,這就是所謂的“平頂幘”了,頜下還長著稀疏的胡須。

  要說這些都可能易容化妝,可是還有一點是無法化妝的,那就是因為天氣炎熱,這個人衣襟敞開,袒‘胸’‘露’‘乳’,一個大肚子就這樣典‘露’在外面。

  如果是‘女’扮男裝,只會將衣服裹得緊緊的,尤其是‘胸’口一定會用布條纏得死死的,那里可能‘露’出半點‘肉’來。由此可見這肯定是個男人無疑。

  要說大肚子的男人也不是沒有,何以大家那么大驚小怪說他“懷孕”呢?

  正常來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定是個胖子,因身體‘肥’胖而肚子大那是一點也不稀奇。可是這個男人偏偏骨瘦如柴,除了肚大腰圓外,其他地方都很瘦小,如膀臂瘦得象蘆柴,‘胸’部更是瘦骨嶙峋。

  他整個人給人一種很怪異很不協調的感覺,就像兩根竹簽叉住一個梨子,‘腿’就是兩根竹簽,身子呈梨形。不但如此,這個人還面黃肌瘦,四肢無力,走三步路就要歇一歇,一看就知道是個病秧子。

  劉厚叫來一個‘侍’候在一旁的親兵,對他吩咐了幾句。沒多久,這個親兵就將那個大肚子男人帶上樓。

  只見這個男人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上到樓后兩股戰戰,扶著一條柱子彎腰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半天才恢復過來,顯然,登上三層樓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

  再仔細一看,這個男人身材矮小,身高只及劉厚‘胸’部,‘露’在外面的大肚子上可見一條條蜿蜒彎張的青‘色’血管,面如金紙,連白眼仁也是黃‘色’的。

  劉厚心里咯噔一下,這人有嚴重的黃疸,估計肝有問題。他一臉凝重地望向張仲景。張仲景遇到自己專業上的事情,酒也醒了七分,他也一臉凝重,伸出三指,準備搭在大肚男手腕上幫他號脈。

  “張神醫且慢!”劉厚連忙出言制止。張仲景停手,轉頭看向劉厚,等待下文。

  “請神醫先戴上手套。”劉厚道。

  劉厚灌輸了很多傳染病知識給左慈,左慈將這些知識全部乾坤大挪揄傳給醫學院的師生,因此,現在口罩和手套都是這些大夫的必備之物。

  “太子的意思是,這個病人…”張仲景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到劉厚點了一下頭,現場只有他們兩個明白,劉厚的意思是,這個病人很可能有高度的傳染‘性’。

  看這人一臉黃疸,估計是肝有問題,而常見的肝病就是病毒‘性’肝炎,病毒‘性’肝炎可是有傳染‘性’的,在后世也是聞虎‘色’變的疾病,所以不可不慎重啊。

  張仲景從懷里掏出一雙鹿皮手套,緩緩地戴上。這雙鹿皮手套做得很薄,戴在手上號脈雖然有一定的影響,不過影響并不算很大,張仲景用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張仲景戴好手套后就將三指搭在大肚男的手腕上,號起脈來,號著號著臉上漸漸皺成了菊‘花’狀。

  那個大肚男上到樓后,看了看樓上各人的衣著打扮就知道這里的都是貴人,于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待看到張仲景給他把脈,他就知道,今天真的遇到貴人了。

  他生病以來,不知道看過多少大夫,閱醫無數的他一看張仲景的舉手投足,就可以猜到他必然是一個極高明的大夫,有名醫幫自己看病,那是平時求都求不來的機會,自己豈能放過。

  果然,在張仲景號脈期間,對面一個‘玉’面公子和顏悅‘色’地對他說:“你不用緊張,這位是張仲景張神醫,相信你也聽過他的名頭,剛才我們在樓上偶然看到你的病癥,因此請你上樓,看看張神醫能不能想到辦法給你治一治。”

  說話的正是劉厚,大肚男聽到這里,將身子躬得更低了,他驚喜地道:“莫非是前長沙太守張機張大人?”看來張仲景的神醫名頭很出名,起碼在長沙附近是無人不知的。

  “正是。”劉厚道。

  大肚男被張仲景捉住一只手,無法行禮,只好連連點頭躬身向張仲景示意,嘴里忙不迭道:

  “沒想到是張神醫當面,小人早聞神醫大名,前兩年就想到長沙尋訪神醫治病,可惜后來聽人說神醫已經去了西蜀。西蜀路途遙遠,小人身子不適,無法遠行,故而錯過了尋訪張神醫的機會。今日得見張神醫,還請神醫救小人一命。”

  大肚男雖然氣息衰弱,說話輕聲細語的,不過話說得很順溜,很有條理,顯然不是一般的貧苦百姓。

  說著,大肚男就要下跪磕頭,張仲景一提他的手腕,沒讓他跪下,道:“你先不要謝我,你這病很嚴重,我未必能治好。你叫什么名字?你先說說你的年齡,什么時候起病,有什么癥狀。”中醫一般要望、聞、問、切,結合起來診斷。

  剛才那一會,張仲景已經完成了望、聞、切的步驟,現在就缺問診了。

  “小人張永旺,今年32歲,家中本來有些田產,生病之前耕讀持家,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可是,得了這個病后,小人為了治病已經傾家‘蕩’產,卻久治不愈。

  小人三年前就起病,初時只是有些咳嗽、發熱、腹痛腹瀉,以為外感風寒,到‘藥’店抓了些解表散熱的‘藥’吃,卻并不見好,喔,對了,還有皮膚瘙癢難耐,怎么撓也無法止癢,經常將皮膚抓出血痕來。

  再后來,發現脅下有痞塊,人也越來越消瘦,這肚子反而越來越大,人常常感到很疲倦,走不到兩步路就直喘氣,要停下來休息休息才能繼續走。

  小人散盡家財,遍請城中名醫,卻始終無人能治。回‘春’堂的平大夫說我這是中了蠱蟲,我這肚子是蠱脹,讓我去尋找那下蠱之人,言稱只有下蠱之人放能解蠱。

  可是小人從未得罪過人,更不認識什么下蠱之人,讓我去哪里尋那下蠱之人啊。”說著說著,這個大肚男眼淚就掉了下來。

  張仲景終于停止了號脈,又問了他幾個問題,然后讓他躺在地上,在他肚子上敲打、按壓了幾下,又翻開他的眼皮檢查了一番。

  劉厚聽到他說到蠱蟲病,不禁心頭一震,這難道是…血吸蟲病?

  只聽張仲景道:“腹大如籮,敲之有咣當水聲,當是積水而脹滿,此乃水脹也。

  然而水脹也可以是因飲食不節,損傷脾胃,脾虛運化失常,濕濁蘊聚中焦壅阻氣機所致;

  也可以是,情志所傷,氣機失于條達,以致肝氣郁結,久則氣滯血瘀,橫逆而犯脾胃,致運化失常,水濕停留;

  還可以是黃疸積聚,病延日久,導致肝、脾腎功能失調,氣血運行不暢,水濕不化,聚而成水。你附近可還有人和你一樣病癥?”

  劉厚聽得直翻白眼,他雖然也讀過張仲景幾本醫書,不過這一番辯證實在是太專業,他聽起來還是很吃力。

  “有,有,有,小人同村之人,多有得此病者,附近鄉村如小人般大肚子者更是不計其數。”大肚男張永旺忙不迭地回答道。張仲景自然不會相信蠱蟲是什么人故意放的,他這樣一問就是為了確定這病是不是傳染病。

  張仲景將手套脫下來,‘交’給隨他一起來的一個學徒,囑咐他用特制的酒‘精’浸泡消毒,然后道:“如此說來,這的確是蠱蟲病了。此病可以傳染,屬于疫病的一種,所以四鄉八里很多人都被傳染上了。”

  劉厚聽到這里,已經確定這就是鼎鼎大名的血吸蟲病了。他第一次聽說血吸蟲還是看了一個介紹馬王堆的節目。節目中說到,馬王堆‘女’尸體內檢查出有血吸蟲病,而且胃里有瓜子。

  很有可能這個‘女’尸生前就是吃瓜子來治療體內的寄生蟲病的。出于好奇,后來,劉厚還專‘門’查了一些血吸蟲病的資料,這才知道,即使是在后世,長江流域依然有血吸蟲病流行。解放前更是有幾千萬血吸蟲病人,更何況古代。

  “太子殿下,蠱蟲病一旦流行,必然會有大量百姓患病死亡,造成疫區人煙稀少,十室九空,田園荒蕪。老夫在長沙為太守時,也曾多次遇到過蠱蟲疫的爆發。

  當時百姓可謂死傷枕籍,剩下沒死的也紛紛逃離疫區,有一句詩正是說蠱蟲疫流行的場景的‘綠水青山枉自多,華陀無奈小蟲何,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1,

  老夫懇請太子殿下,讓我帶領一些大夫去救治這些患病的百姓,撲滅疫情。”

  說著說著,張仲景不由得眼淚都掉下來了。血吸蟲造成的慘景的確觸目驚心,其對百姓生命健康和財產造成的破壞不比一場大戰差。有著菩薩心腸的張仲景知道這里有蠱蟲病流行,自然是黯然淚下。

  注1:該詩是張仲景抄襲自的《送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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