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棱棱棱棱…”
忽有一陣振翅之聲從樓外高空中傳來,片刻之后,只見一只羽毛鮮艷有金紅黃三色交織的漂亮小鳥從那樓外空中飛了進來。而之前這樓里除了那個矮胖子之外,跟在他身后的還有一個看去三十多歲的修士,神情精練氣度不凡,一眼看去境界道行都遠在那個氣息濁亂/頂多只有煉氣境的胖子之上,但不知為何,這個年輕些但道行很有可能已經修煉到了驚人的神意境境界的修士,對這個矮胖子卻是十分尊敬的模樣。
此刻,原本看到矮胖子有些疲憊樣子的修士看著正想過去攙扶一把,但這只小鳥突兀出現后,那修士臉色登時一沉,似要有所舉動,只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矮胖子倒是笑了一聲,揮了揮手,道:“小齊,沒事的。”
齊姓修士原本將要邁出的步伐硬生生頓了下來,站在原地,那只羽毛鮮麗十分漂亮的小鳥在這樓梯附近的上空盤旋了一圈,隨后拍打著翅膀落了下來,卻是毫不客氣地直接停在了矮胖子的肩上,然后抬起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張胖臉,這只小鳥居然帶了一絲不耐煩,開口說出了人話:
“沈泰,你怎么這么沒用啊,爬這一點樓梯居然用了這么久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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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矮胖子當然便是沈石失蹤多年未曾見面的父親沈泰,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在為神仙會做事賣命,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個小齊便是他的一個手下,只是不知道在向來以力為尊的修真界里,他是怎么做到讓許多道行境界都遠高于他的修士都聽命尊重于他的。
站在沈泰身后的小齊眉頭一皺,臉色似有幾分不快,沈泰卻是笑了笑,不以為意,道:“沒辦法,我道行低啊,而且又不像你一樣,有一對翅膀想飛去哪兒就去哪兒。”
“哼!”停在他肩膀上的小鳥居然哼了一聲,然后抬起翅膀,鳥喙自去梳理身上羽毛,沒再理他。
沈泰倒是多看了它一眼,微笑道:“我看你今天心情不錯啊,這是終于想開了嗎?其實天地萬物,但有靈智者,除了那些傳說中的神仙,又哪里真有長生不滅者的。老水鬼活了多久了?一千年還是兩千年?也算是善終了。”
小鳥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這只小鳥便是當初沈泰在血月界與水鬼部落合作時遇見的那只異種鸚鵡,因為水鬼這種詭異的生物實在難以打交道,所以大多數時候與沈泰打交道的都是這只小鳥。只是就在不久之前,收養這只會口吐人言的小鳥的水鬼部落首領,一只老水鬼年老體衰過世了,這只小鳥或許是傷心,又或是其他緣故,在一次與沈泰會面交談后,便離開了水鬼部落,自此跟在了沈泰身旁。
說話間,沈泰又向上走了幾層,在某一層樓處看到了突然平坦開闊的樓面以及前方一處掛著“仙人堂”三字牌匾的大門外,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應該就是這里了罷。”
他讓小齊先在一旁候著,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端正神色,便向那扇門走去,只是走了兩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轉頭向肩上那只小鳥看了一眼,笑道:“你也要跟我一起進去么?”
小鳥探了探腦袋,道:“里面是誰啊?”
沈泰笑了笑,道:
“大人物!”
閑逛一天,轉眼已近黃昏,眼看著天色漸漸昏沉下來,沈石便拉著凌春泥離開了繁華街道,向那城池一角走去。
巍峨雄壯從地面看去仿佛高聳入云的長城,在逐漸降臨的傍晚天色里顯得越發高大,宛如頂天立地的巨人,冷冷俯視著腳下如螻蟻一般的凡人們。每當夜晚臨近,仍然還趕往長城的人們,大多都是懷著相同或是類似的目的,因為只有在天氣晴朗的夜晚,站在那高高的長城頂上,便能看到天鴻城中著名的兩大奇景:長城攬月和不夜之城。
向著長城頂上攀登的石階漫長而陡峭,看去十分危險。道行足夠或是身懷法寶的修士當然不用那么麻煩,直接御空飛行就能直上長城之巔,不過沈石與凌春泥都還沒有這個能力,只能步行向上。
沈石的情況還好一些,畢竟他有凝元境的道行境界,而且這些年來的境遇讓他的根基打的牢固無比,在突破凝元境后也有幾番際遇,所以非但實際戰力遠勝普通同階的修士,在肉身力量上因為妖界三年的磨練以及陰龍真血的浸染之功,這些日子修煉下來,同樣也漸漸顯露出高人一籌的跡象。
相比之下,凌春泥的情況就比他差多了,事實上,她雖然也能算是一個修煉過的修士,但是不知為何她的道行境界始終停滯不前不說,而所修功法對她自身的增強效果也幾乎毫無作用,甚至于在這些日子里更隱隱有幾分倒退的跡象,落到幾與凡人無異的模樣。
沈石這些日子與她在一起,或多或少也察覺到了一些她身子情況不好,手腳總是有些寒涼,也曾關切詢問過她,但凌春泥多數時候都是笑而不語,只說自己資質太差,不是修道的料。反正這一趟回去之后,還是要幫她重新挑選一門新的功法才是,或許會有所幫助吧,沈石在牽著她有些冰涼的手往上走的時候,心里掠過這樣一個念頭。
凌春泥悄悄抓緊了些沈石的手掌,感覺到那手心里的溫暖,也隱隱感覺到了一些沈石的心情。她微微低頭,但很快微笑展露歡喜,看去正是嬌媚無限。
只是她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在胸口輕輕撫摸了一下,衣襟之下肌膚之間,有一塊黑晶安靜地躺在那里,一團奇異的暖氣正緩緩地籠罩在自己心房上。這塊黑晶不同尋常,凌春泥已經確認了這個事實,因為這些日子以來,這塊黑晶除了能讓自己有些冰涼的身子溫暖起來之外,不知為何,以前修煉夢曇圖以致于讓自己周身冰涼游走全身的那一絲絲一縷縷奇異的陰氣,都在隱隱與這塊黑晶有所呼應。
那感覺,就像是黑晶仿佛也在呼吸,一呼一吸間,全身的陰氣也隨之如潮汐,一起一伏。她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是或許是并不覺得難過的緣故,又或是不想讓沈石知道自己修煉夢曇圖有可能衰老的心思,她一直謹守著這個秘密。
而在距離他們這里石階數丈開外的地方,忽然有數道光芒從下方亮起,隨即快速沖上半空,正是幾個修士御空而行。沈石與凌春泥同時轉頭看去,只見那白光之中,夜色之下,那幾個修士縱身飛行,當先一人尤其年輕,晚風之中衣襟飄飄,神色淡然卻帶了幾分自傲自信之色,那份氣度氣質,似乎人生萬事盡在掌握,正是今日早些時候在天鴻城外龍橋之上,看到的那位出身元始門宋氏一族的年輕人宋丕。
跟在宋丕身后的還有三人,看去雖然歲數大些,道行境界也不弱,但四人中卻還是以宋丕為首。只是他們這些人顯然不可能是能夠自由飛行的元丹真人,而彼此之間也都沒有搭乘幫手,便等于是說平日里素來少見的飛行法寶,這四人卻是人手一個。
沈石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心想元始門號稱四正之首,宋家又是六圣一族,看起來這份底蘊果然深厚無比,光看這份做派,似乎比凌霄宗里那個甘家的公子甘澤都要風光多了。
想到甘澤,他忽然有些許的分神,自從他回山之后,雖然這些日子逐漸安頓下來,與孫友鐘家姐妹包括賀小梅等人也逐漸了交往友誼,唯獨是對那位甘家貴公子,卻一直沒什么來往。倒不是他淡忘了此人,事實是甘澤雖然名氣很大,并且身負年輕這一代天賦最高的天才之名,但是這些年來反而日益低調沉斂,極少露面,沈石回山這么久,居然還沒遇見過他。
對甘澤的記憶,他只留存著當初少年時,兩個人同船前往妖島捕獵妖獸時的那一段回憶,當初的兩個少年雖然并未有多么明顯的深情厚誼生死之交,但是似乎總有幾分不宣于口的默契,讓沈石偶爾想到這段回憶時,也有幾分溫暖。
再過一段時日,凌霄宗安排在百山界的選拔大會便會召開,以甘澤的身份地位,前往四正大會那是斷然無疑的,想必到了那個時候,會正式再看到他吧,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了?
他心里這般想著,宋丕等人速度極快,轉眼已經飛過了他們身旁,當狂風驟起擦身而過的瞬間,自傲自信仰頭眺望那片將黒未黑的夜空,只覺得自己未來前程便如這片蒼穹一般寬廣遠大,萬事萬物皆在掌握之中,人生到此意氣風發的他,眼角余光邊掠過那兩個正緩慢攀爬石階的男女。
凡人,螻蟻…
狂風之中,這個年輕人心底不期然地掠過類似這般的念頭,挾帶著風聲逍遙直上,然而鬼使神差間,他卻忽然轉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便只見那片暮色里,那女子溫柔微笑,嬌媚無方,如一朵盛開嬌艷的曇花,亮麗到令人心跳停息的地步。那盈盈眼波轉過,似嗔似喜,望來如水,如浴清泉,而當他下意識還想細看時,風聲吹起,他已飛過那段石階,直上九天,奔向那高高蒼穹,長城之巔。
天地忽然一暗,夜幕終于降臨。
幾點繁星,于天際悄悄閃亮,夜風吹過,這夜色正是清朗,蒼茫人海間,幾許滄桑故事,又是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