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樣了?”陳晨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爸爸,爸爸…”那個小孩子也滿臉焦急。
張陽有些不忍地安慰道:“不用著急,剛才我強行將另一個靈魂從他身體里剝離出來,讓他傷了不少元氣。等他睡一覺,明天早晨就好了。”
“要明天早晨嗎?”陳晨哀怨地看了床上熟睡的屈勁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哎,可惜我們等不到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們這個樣子,見了不如不見!徒增悲傷…”
“你還有什么話要我帶給他的嗎?”張陽又問。
他不希望這對母子的鬼魂帶著對屈勁的執念離開,盡可能讓她們安安心心地走,否則,將不利于她們重新輪回做人。
“張先生,沒有了。我們塵事已了,也該走了。謝謝你!”
“舉手之勞,用不著謝我。你們走吧,祝你們好運了。”
張陽說著,手捏指訣,輕喝一聲“開”,為母子二人的鬼魂打開一道通往陰間的道路。
“走吧,小涵!”陳晨帶著微笑,一臉慈祥地牽著兒子緩緩步入白芒刺眼,狂風大作的陰間之路,很快便消失無蹤。
當陰間之門重新關閉,張陽屈指一彈,正中熟睡的屈勁眉心。
“陳晨…陳晨…你別走,等等我,等等我!”屈勁呼喊著,不斷扭動著身子,然后猛地坐了起來。
“咦,你是那個小神醫…對了,剛才你似乎在我夢里…”屈勁捂著脹痛的腦袋,努力地回憶著什么。
“剛才你看的一切可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真實的…怎么可能?!我明明夢見我被另一個我占據了身體,他…他似乎還代替我跟陳晨生了個孩子…可是她們似乎又變成了鬼魂,要來找另一個我報仇…”
屈勁喃喃自語,陷入了極大的痛苦和掙扎之中,顯然不愿意相信他看到的一切原來都是真的。
“你若是不愿意相信,也沒關系。現在她們母子心愿已了,已經安心的走了,你再也不用擔心她們繼續糾纏你。”
“陳晨…陳晨…她們娘兒兩去了哪兒?”屈勁一把抓住張陽,急切地問道。
“已經去了她們該去的地方。”張陽笑道。
“她們能重新做人嗎?”
不等張陽回答,屈勁又說道:“算了,但愿她們母子兩一路走好。陰間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張陽滿意地說道。
之所以要將母子兩的鬼魂請過來,其實有兩個原因。
一個自然是打開她們母子兩的心結,讓她們安心上路。
不然帶著對塵世間的執念,即便是強行為她們超度,也很難繼續投胎做人。
第二個原因則是需要徹底打開屈勁的心結。
遭受這么長時間的摧殘,他的精神其實已經變得恍惚。
幸虧他本身還算夠堅強,不然恐怕早就被第二人格占據了他的意識。
現在,他打開心結,再稍微調整一下,就能恢復正常人的生活了。
“對了,他呢?你…你把他怎么樣了?”屈勁又問道。
顯然,他已經完全相信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他…你是說另一個你嗎?或者說住在你身體里面的另一個屈勁?”張陽笑道。
“對!”屈勁神色復雜地點點頭。
“灰飛煙滅了。”張陽笑道。
“灰飛…灰飛煙滅…你是說,你是說他徹底不存在了?!”屈勁的反應有些大,但眼神之中絕不是欣喜,而是一絲不舍和惋惜。
“不錯。”張陽認真的點點頭。
“哎,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消失的是我,或許更好一些,他比我更適合這個社會。我太沒用了,什么都干不好…”屈勁嘆息地說道,微微有些自責。
“怎么是你害了他呢?”張陽反問道,“明明是他害了你和你的愛人。再說,你才是我的病人,若是讓你消失了,卻讓另一個家伙鳩占鵲巢,豈不是顯得我很無能?”
“不,不是這樣的。”屈勁使勁兒搖搖頭,“自從我隱隱約約感受到他的存在,我就將他當成了我的孿生弟弟,每每在夢里,我都在對著鏡子里那個他訴苦,他也不止一次告訴我應該這么做。可惜我太笨了,膽子也小,根本做不到。每次看著他占據我的身體做事,我都覺得我才是那個應該躲在一邊陰暗角落里的。或許換成是他,我的父母會輕松不少,不那么操心。”
“噢?你居然有這樣的想法?”張陽輕輕地笑了笑。
話雖如此,但是張陽似乎沒多少意外。
“對!”屈勁點點頭說道,“嚴格說來,這副身體本該有他一半。他其實也很可憐。寄居在別人的身體之中,只能偷偷摸摸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且很多事情他都比我做得好。我知道,有好幾次我工作出錯的時候,其實都是他在暗中幫忙。我不如他,卻偏偏占據著這副身體,他作出一些事情也情有可原。”
“可現在說什么也晚了。”張陽一臉無奈。
“哎,這樣也好。也算讓他得到了解脫。與其這樣痛苦地活著,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消失。”屈勁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現在,心結打開,你也沒什么大礙了。不過,你的精神曾經受到困擾,最好還是先在這里繼續住上一陣,有利于恢復。”
“謝謝你!”
“那你就先睡上一覺。至于這件事,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永遠藏在心中,不然會比較麻煩。”張陽笑著提醒一句。
他知道屈勁這種謹小慎微的人應該知道其中的厲害,若是不想未來的日子繼續被這件事困擾,最好的辦法就是當什么也沒發生過。
“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將這件事爛在肚子里,連我的父母都不會透露半個字。”屈勁認真地說道。
“盡量吧!”張陽語氣平淡,“我覺得你的父母應該是隱隱知道了一些事情。甚至我覺得他們察覺到了陳晨母子的存在,只不過跟你一樣,不敢面對罷了。”
剛才屈勁的母親露出那樣的神色,張陽便猜測她可能真的感覺到什么。
最重要的是,在屈勁身上,他還發現了一道驅邪避穢的茅山符錄。
可惜,這道符咒雖然不錯,但是制作他的人實在能力有限,因此作用不大。
且不說無法對屈勁體內的另一個靈魂造成絲毫影響,就是連陳晨母子的魂魄的作用也極其有限。
“對,我想起來了,我家里曾經請了兩個據說從茅山下來的道長,說是準備驅邪,畫了不少符咒,現在家里面還掛著好幾道呢!哦,對了,我記得我脖子上還有一道驅邪符來著…”
屈勁一邊說著,一邊從脖子上取下一個黃۰色的三角形護身符。
可是,當他拿出來的時候,臉色猛地變了。
上面用朱砂繪制的符文竟然暈散開來,色彩也變得暗淡不少…
這是怎么回事?!
張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樣劣質的符咒如同泥菩薩一般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別說守護佩戴者,就是自身也都難保。
更何況,經手人身上沾染了一絲淡淡的尸氣,更加沖淡了這道符咒的力量。
“那你們還能聯系上那兩位道長嗎?”張陽問道。
祝門符醫一脈跟茅山一脈系出同源,皆是道家一脈,可惜兩百多年前因為在符咒方面上的爭論,擁有很深的誤會。
彼此之間明爭暗斗很多年,極少聯系。
尤其是近些年茅山一脈越發式微,很多學了茅山術的弟子只是一知半解,便敢開門受徒,各種坑蒙拐騙。
原本這種事情張陽并不像理會,但是屈勁口中這兩個道士身上居然帶著如此濃烈的尸氣,既然碰到了,就不能不管一管。
屈勁搖搖頭:“這要問我媽媽才知道。聽說是她老家的一個熟人介紹的,在湘西一帶很有名氣,花了不少錢。”
“好的,你就先休息一下。”
張陽說著,在屈勁肩頭拍了一下,然后他便身子一晃,重又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他揮手之間,又收回他之前在病房之中布下的一道結界。
未免驚世駭俗,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為避免有人突然闖進來,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同時阻止房間里的聲音傳出去,他不惜耗費力量,特意布下了這樣一道禁制。
房門重新打開,吳銓等人迫不及待地朝里面看了看。
注意到屈勁正面色紅潤地呼呼大睡,吳銓看張陽的眼神充滿了敬佩與期待。
“院長,他怎么樣了?”
“心結已開,稍微調理一下,一個禮拜應該就能出院了。”
一個禮拜就能出院了?!
不僅是吳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臉驚異。
眾所周知,精神方面的疾病是最難治愈的。
屈勁的情況本來就棘手,找了很多專業的醫生都束手無策,現在張陽竟然如此簡簡單單地就治好了,怎能不讓人驚異!
屈勁的父母心中雖然有些懷疑,但是想到張陽百分之百的治愈率,最終還是選擇相信。
夫妻倆湊到張陽面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不少感激的話。
張陽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了一下二人關于那兩個道士的線索,得知他們就在東海市西區開了一家名叫易學堂的工作室,專門為人預測吉兇,驅邪避穢,抓鬼除妖。
他對吳銓特別交代幾句,龍飛鳳舞地處方后,又囑咐幾句屈勁后期調理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便匆匆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張陽便打開一直緊握的左手。
手心之中,竟然一個半透明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