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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趕緊走

  太常寺失瑞和大采選隆辦這兩事,沈華善當然知道了。

  秋梧和沈其將這些事情匯報上來了,葉正純聽了之后怒罵了一聲:“皇上被左良哲坑了!”

  是坑了皇上,但是皇上知道不還是知道都只能跳坑對此,葉正純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帝星隱,太常失瑞,這些都是預兆。衛復禮曾諫言皇上,皇上并沒有聽信。”

沈華善的語氣也頗為嘆息。帝心并不難測,只是順著帝心去做,是不是自己本心所向俞謹之在國子監傳道,有謂守正之心。究竟,自己離開京兆之舉,是不是循著守正之心在行事呢  沈華善自己也不能確定了,但是他知道,必須盡快離開京兆了。這天下亂局已來,就如當年俞謹之說的一樣,南方可守,此乃沈華善的退居之地。

  在離開沈華善之前,沈華善往宮中遞了意思,想親自向景興帝請辭。沒有意外,景興帝也答應見他一面。

  “皇上,草民舉家將離開京兆,能在離開之間見到皇上,實是皇上隆恩。萬望皇上保重,多福多壽。”

  沈家的所有行裝已經打點好了,沈余樂也卜出了三日后起行的日子。沈華善此來紫宸殿,就是為了向景興帝辭別。

  “沈大…你且起來吧。唐密,賜座。”

  景興帝看著明顯老了的沈華善,心中也有些心酸。他第一次見到沈華善,是跟隨先帝學習帝王之術的時候,是長泰三十六年還是三十七不記得了。

  不過景興帝還記得,他得以被冊立為太子,沈華善居功至偉;他也記得,自己登上這個皇位,沈華善也出了不少力。

  當然他更加記得,春熙宮一事的恐怖。還有因營建鞠場而引起的東宮換血,還有獻俘禮時的不順…

  凡此種種,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時至今日,他已經不再需要沈華善的從龍之功了。

  如果沒有沈則思叛國一事。他還能留著這位詹事大人、中書令,怪只怪沈家族中有子弟不肖。況且,沈華善老了,也該頤養天年了。

  “朕已經吩咐少府監下發賞賜,你為朕出的力,朕會記得。離開京兆之后,做個富家翁,榮養天年,無政事縈心,乃人間樂事。”

  景興帝的語氣很隨和。他自己越想,就越覺得此話正確。

  “草民多謝皇上厚恩,愿皇上龍體康健,國祚隆澤!”

  沈華善臉上十分恭敬感念。在此離去的當口,沒有必要勸勉景興帝如何勤政親民了。唯能說的,就是這些了。

  一個說頤養天年,一個說龍體康健,就剩這些了。君臣之義雖實已無存,但名分猶在,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撕破了臉。

  沈華善微微抬頭,眼角余光看著景興帝。景興帝臉上的稚嫩和笑意早就沒有了。如今剩下的,就只要帝王威嚴,還有眼里的殺伐之氣。

  沈華善不知道該覺得欣慰還是惋惜。少年天子已經長大了,只是天子所向的一切,都和自己背道而馳了。

  自己作為臣子,曾一力扶持他上位。如今稱帝,稱景興元年。可是,自己卻要背棄他,離開京兆了。

  悔否懼否不悔,亦無懼。

  這一次紫宸殿的辭別。是景興帝和沈華善這對君臣最后一次見面了。

  當沈華善退出紫宸殿的時候,竟然會覺得有一絲不舍。畢竟,他在這里為兩個皇上盡過忠。

  在離開京兆之前,沈華善還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驚樓設宴,邀請以往的同僚、屬下、門生,作最后的暢飲。

  江成海、楊簡銳、成方圓等人都辭官了,和沈家前后離開京兆,這一場宴會當然會來的。

  還有沈華善昔日的同僚屬下,如樓樂封、袁恪真、孔苖等人,他們曾受沈華善相助提攜,當然會來了;

  還有朝中一些三、四品大臣,平素和沈華善來往不多,在斟酌一番后,也前來赴宴了。皇上都令少府監送禮去沈家了,證明皇上對沈家還是有情義的,他們犯不著在這個時候和沈家過不去了。

  總之,到了宴請的那一晚,驚樓濟濟一堂,堪比國宴。——除了左良哲等少數幾個官員,朝臣幾乎都來了,陣勢已夠大了。

  “沈某多謝各位大人撥冗前來,沈某明日就離開京兆,歸鄉養老。感謝各位這些年來的相助配合,沈某今日要和各位同飲三杯酒。”

  驚樓大廳之中,沈華善高舉著酒杯,朝在座眾人這樣說道,語氣很激蕩。

  就像當初沈寧的感嘆一樣,他一生最榮顯最精彩的是歲月,都是在京兆這里度過的。如今就要離開京兆了,還有這濟濟一堂朝臣來相送,沈華善覺得這十幾年也不枉了。

  “第一杯酒,祝愿皇上龍體康健,大永國祚綿長!百姓和樂,天下太平!”

  沈華善舉起了酒杯,喝下了第一杯酒。作為大永朝臣,除了祭敬天地之外,這第一杯酒當然是為此而飲。

  “這第二杯酒,是祝愿在座諸位步步高升,仕途得意!也愿在座諸位謹記賢臣能吏的本分,全心全意襄助皇上!”

第二杯酒,為的是盡臣本分,算是沈華善的期望了。不管辭官歸鄉還是在朝任職,做個賢臣能吏都是這些人心中所向吧  “第三杯酒,我們今晚只敘別情厚意。沈某感謝在場諸位!希望以后還有機會和諸位宴飲!”

  第三杯酒水過后,驚樓的氣氛就熱烈起來了。觥籌交錯、燈光輝映,沈華善那一絲離愁別緒,也都消弭了。

  離開之前,得意徑,也是幾十年官涯的作結了。

  沈華善在驚樓宴飲,沈寧和應南圖也在作著最后的安排。

  “常真禪師那里已經能說好了嗎”沈寧問道。

  對于應南圖來說,在京兆這里最重要的就是千秋錢莊,千秋錢莊的事情處理好了,他也就無后顧之憂了。

  “嗯,已經跟他說了。千秋錢莊的本金,都陸續遷出京兆了。這里。不適合作千秋錢莊的總部了。”

  應南圖的神色,有些冷淡。想到千秋錢莊,他就想到秀山之上的艱險。最后幸好常真禪師沒事情,不然他都要悔恨終生。

  懷璧其罪。他沒有想到千秋錢莊之財,就連國之君主、重臣都想謀算。如果不是最后常真禪師站了出去,這事不定怎么收場。

  常真禪師早就將印鑒送回有余居這里了。就算他是錢莊錢莊的東家,對于錢財商事也一竅不通,最后做主的,還是應南圖。

  “那就好。春詩和秋歌已經將有余居的物什都打點好了。明日就可以跟隨祖父一起離開了。”

  應南圖和沈寧會跟著沈華善一起離開,這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了。個中原因,沈寧和應南圖都知道。

  梁園雖好,終非久留之地。京兆這里雖然是國都,卻不見得是太平之地。

  對于天下大勢。沈寧和應南圖都是有預感的,而他們都打算順勢而行。

  對于即將離開京兆,沈寧和應南圖很干脆,他們沒有在朝為官,也沒有長時間接觸過景興帝。因而沈華善那樣復雜的心情,也沒有反復思慮再三。

  “我們是否應該向老爺辭別”想了想,沈寧問道。

  她說的“老爺”,自然是應南圖的父親應平川。

  自從應如登出生之后,應平川除了洗三、滿月禮來了一趟有余居,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期間,當然不會有詢問關意或者禮物送來了。

  對這一點。沈寧都覺得很奇怪。別人都說隔代親,她還以為,如登的出世,會讓應南圖和應平川的關系緩和的。

  看來,是她想多了。

  “早上,我已經去向他請辭了。”應南圖平平地陳述。

  他去向應平川請辭的時候。應平川也沒有說什么,父子間竟然疏遠至此。

  無仇不成父子,想這句話也是正確的。不管怎么樣,應南圖已經去辭別了,就算他們明日離開。也算不得沒有交代了。

  對于應南圖而言,京兆實在沒有太多值得留戀的地方。

  第二天巳時,沈家一行人,就按照原定的計劃離開京兆了。沈家離開,在京兆引起了一陣轟動。

  沈家排列著的眾多馬車,里面裝載的,不是金銀玉器等貴重物什,而是人!

  不得不說,沈家最大的財產,不是龍井齋等庶業,也不是在朝堂官職的經營,而是人!

  是的,人!這些人,是沈華善認為的沈家財富,是沈家無論如何都不能舍棄的財富。這些人,包括沈家子弟,當然還包括沈家的仆從。

先前就說過,老仆忠仆的作用,無比重要,沈華善怎么舍得丟棄這些才人  因此,沈華善打算遷離京兆的時候,就連家中仆從都一并帶走了。只除了十來個實在不愿意離開京兆的,沈華善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財,其余的仆從,都跟著沈家離開了。

  沈家的馬車,帶著沈華善和沈家子弟,還有人數眾多的仆從,緩緩地離開京兆了。

  時間不會因為沈華善離開而停滯,太陽照樣落下,京兆入了夜。

  “他走了嗎”紫宸殿內,景興帝正在看折子,忽然無頭無尾地問了這么一句話。

  一旁的唐密,馬上恭敬地回道:“已經走了,巳時離開京兆的。如今沈家已經空了,只有幾個老仆在守著房子。”

  “…”景興帝看著折子上的奏言,覺得喉嚨有些干澀。

  紫宸殿中的燈光,依然明亮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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