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大大小的大將軍、將軍、副將軍、校尉、副校尉坐滿整個帥帳,大帳中央余著一片空地,供戰士們表示劍法,營妓表演歌舞,空地左右兩側第一排坐的都是大將軍、將軍,第二排皆是副將軍、校尉,第三排又有副校尉及在幾次大役立有大功的百夫長、伍夫人,其間不乏有兩位女將軍,一是江書鯤的妻子,一個楊元帥的愛女。
宇文琰左右審視一番,并未瞧見素妍,問身邊的寧遠將軍江書麟:“弱水呢?”
江書麟道:“你是知道的,她素來喜歡清靜,說要留在小帳里陪展顏、飛飛她們一起熱鬧。”
宇文琰是宣威將軍,往日不覺,今兒該來的人都到了,這里一看,大將軍、將軍還真是不少,大將軍便有七個。將軍更有十五個之多。副將軍、校尉等人自不屑說,更多了,像他們這樣的年紀能被封為將軍,已是走了好運,有多少人在之前的戰役中死去。
江書鯤少年從伍,混了近二十年,如今的身份地位,在這軍中也不過排名第五,楊元帥、左肩王乃正、副元帥,自不屑說,還有輔國大將軍、懷化大將軍、冠軍大將軍,四五十歲的年紀,個個身經百戰,是北齊出名的將領,得世人敬重,百姓擁護。
宇文琰賊賊地笑道:“今日早上,我看你與柳飛飛說話了。”
江書麟臉色微紅,低頭吃羊排。
宇文琰越發覺得有趣,一逗就臉紅,好歹也是位將軍啊。
正得意,江書麟道:“你昨晚又騎馬去了龍門鎮買鹵菜,不是與你說了多少回,別再去那里了,正打仗呢。不大太平,你去虎門鎮也成,那里的街道重建得不錯,也有一家鹵菜店。”
“那味道可差得太多了,連我吃著都難入口,怎能給弱水買那些的吃食,到虎門鎮與龍門鎮,都得十幾里路,差不多的。”
宇文琰在虎門鎮買過一回,再也沒去了。因大戰在即,龍門鎮以前熱鬧,近來兩軍對恃。龍門鎮的百姓也跑得差不多,生怕遭了魚池之殃,冷清的虎門鎮卻因此熱鬧了起來,加上百姓們知道新虎門關設有天兵陣,除非打開大門。是很難入得關內,近來又聽聞工部正在打造堅不可摧的新虎門關大門,據說打造成之后,會比現在的鐵門更好。
最初有好事者,不信天兵陣的威力,錯踏了幾步。竟活生生地被陣中的機關給扎成了血窟窿,硬是連具整尸都沒留下。
令圍觀的百姓看得膽顫心驚,同時又越發地相信這天兵陣能保得邊城安寧。他們還聽人說,新虎門關外綿延數里都有陣法,只能按照鋪好的路走,路的兩側都有石子為記,告示著百姓不可行差踏錯。
宇文琰道:“今兒一早。你帶柳飛飛去哪兒,我看你們騎馬鉆進那片胡楊林了。沒干什么壞事吧?”
江書麟憤憤地回了句:“你才鉆林子呢?我…也叫了初秋那丫頭,胡楊林長了幾棵蘋果、紅棗樹,我帶她們摘果子。聽我娘說過,女子要多吃紅棗,那是補血的好東西。你沒瞧見她們幾個姑娘,臉色都是蒼白蒼白的。”
宇文琰似恍然大悟:“摘棗子去的!”頗有些不信,看江書麟的樣子,又不似騙人,“就不怕在林子里遇上西歧人?”
“你干嗎學我說話?”江書麟很是不悅,歪頭看著楊元帥與左肩王相互敬酒,江書鯤也與幾位大將軍寒喧著,坐在左側上座的糧草官,面含微笑地看著眾人:“楊元帥,下官前往邊城時,在金州驛館,有驛丞交給在下一些送往戌邊大營的家書,我已經一并帶來了,回頭各營將軍幫忙轉與本人。”
每月里,有家書至戌邊大營,這也是眾將士最歡喜的日子。每次都是就近驛館趕著馬車過來的,多的時候,能有一大箱子,就算少時也有上百封,有的輾轉半年才送達手中,最快的也是一月、半月,因有的家鄉在遙遠的南方,或在偏僻的山野,路上耽擱的時日最長。
糧草館抬手示意隨從,不多會兒就有隨從抬了箱子來,打開箱子,驛館官員早已將各營的信分裝開來,用了草繩綁結,上面又貼了字條。各營的將領喚了得力的士兵,將家書帶回各營。
本在歡慶的將士,因有了家書,就更暢懷。
宇文琰起身,趁眾人說話的工夫,溜出大帳,往后面的小帳奔去。
小帳里,七個姑娘不分主仆,都圍坐在小案前,看著桌上久違的肉、醬料,還有酒,個個樂開了花。
展顏先下手,抓了根羊排,沾了醬料就吃起來,直吃得滿嘴油膩:“其實胡楊城的羊肉是最好吃的,沒有膻味,可是大部分的百姓都走了…”
初秋道:“小小姐這話不對,從四月開始就有百姓陸續回到家園,連龍門鎮屬于西歧的百姓好多都逃到了胡楊城、冷月城去安家落戶。我想再過幾年,一切都會好起來。”
展顏頓時有些傷感起來,想到了在胡楊城外看到的墳塋:“死去的人再也活不過來了,我們北齊死了太多的人,也死了太多的百姓。你都不知道,去年飛狼嶺一役,二十萬將士啊,有好些將軍都是與父親共過事、打過仗,都落到敵人的埋伏中,被那些石頭活活砸死,被他們放下的河水給淹沒…”
午夜夢回,展顏還能回想起那場激戰,心有余悸,大仗過后,到處都是死人,慘不忍睹。就連楊元帥與左肩王險些也喪命飛狼嶺,若不是他們手下有拼死保護的忠將勇士,一定也死在那兒了。
左肩王在那一役中,雖然保住了命,卻已身負重傷。那一仗,對北齊的打擊極重。
“我們身處在兩國交戰時期的人,大可不必怨天尤人,醉生夢死。要知道,江山經歷無數次的更改,滄海經歷數次變幻桑田,只不過恰好被我們遇見。
多少人,被煙熏火燎的戰爭給嗆傷,被生離死別的現實傷得心死,但物轉星移,時間會修復所有的傷痕。那時候,山河寂靜,盛世安寧,百姓們也能安居樂業。”
聽到素妍的聲音,宇文琰就覺得好聽,不僅好聽,還很悅耳,說出的這些話,很讓人寬慰,比什么都要強,蘊含著韻味,又有希望。
展顏最是警惕,大喝一聲:“誰?誰在外面?”
宇文琰笑了兩聲,方才不緊不慢地答道:“是我!宇文琰。”
素妍皺眉道:“你不在帥帳呆著,來這里作甚?”
宇文琰走到半挑的帳簾,看著里面的姑娘們,她們亦都看著自己,他撓了撓頭:“就看你們這兒是不是和我帥帳一樣的也有肉吃。”
初秋取了最多油的一塊羊肉,毫無儀態,看得展顏眉頭皺了又皺:“你怎么喜歡吃肥肉,也太膩了。”
“哼,吃肉就吃有油氣的,這個最帶勁,我從小就愛吃肥肉,可惜這牛羊肉都長瘦肉了。還是豬肉好,豬肉吃起來我多有味道。”
白芫頗有意味地道:“是呀,那個豬蹄多好吃呀。下次縣主再得了豬蹄,多賞你兩塊。”
素妍安靜地吃著肉,挽著衣袖,仿佛要大干一場的模樣,雖然也很暢快,卻比丫頭們吃肉的樣子瞧著舒服多了。“飛飛,你早上不是和初秋采了好多蘋果、紅棗回來,分一半出來,讓人送到帥帳去,也許有人不喜歡吃肉,愛吃點素的。”
笑笑一雙烏黑的眼珠子轉來轉去,道:“縣主這話是不是在說琰世子啊?”
初秋道:“我覺得是。琰世子每隔幾天就連夜出去給縣主買好吃的,連我們做丫頭都沾了光。縣主得了山果,自然得分給琰世子。這才叫作患難與共,有福同享…”
素妍憤憤地瞪了一眼,也不看宇文琰,抬手就給了初秋一個爆栗:“臭丫頭,膽子大了,跟了飛飛越發不成樣子,她都不敢開我玩笑,你竟敢了?”
初秋嘟了嘟嘴,一副很委屈地樣子,巴巴兒地望著柳飛飛,飛飛正在用袋子裝蘋果、紅棗,蘋果不大,如鴿子蛋大小,吃起來還有一點酸味,但樣子很好看,酸酸甜甜很是開胃。棗子卻很甜,但又不能多吃,吃多了傷胃。
柳飛飛狠聲道:“師姐,你多打幾下,這丫頭越發的沒大沒小,動不動就開我的玩笑。到時候回到右相府,一定會被青嬤嬤罵沒規矩。近來見到她哥,聽說她哥做了個仁勇副尉,就把她得意的以為當了大官。”
初秋扁著嘴,高聲道:“就算官不大,可那也是官,他手底下的人還是聽他的話。”
柳飛飛狠聲道:“瞧瞧!敢跟我頂嘴了。就算是你哥,在六爺面前也沒這樣的,你的膽子還真是大了。”
初秋見柳飛飛生了氣,再不敢多說,又挑了最肥的一塊肉,抱在手里啃,仿佛那肉與她有仇似的。
柳飛飛裝好果子,將袋子一并遞給了宇文琰:“這布袋子,還是我連夜找了舊布縫的,回頭記得還我。等我們的果子吃完了,還去林子里摘。”
白芫手一舉,道:“柳小姐回頭帶上我,我最會爬樹了,去摘最大的。”
白芷道:“我也去。”
“好,我帶你們倆,偏不帶那個頂嘴的。”
初秋一副要哭的樣子,但終還是沒說話,生怕再一出口,又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