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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死了

  馬蹄聲漸近,馬背上的身影也很快出現在眾人視線里。

  孫妙曦看清楚來人后,心中一喜,立刻放棄了強行突圍的打算。

  那些圍著孫妙曦的村民,見來人足足有二三十人,除了領頭幾個,其余個個虎背熊腰,腰懸長劍、一臉肅氣,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精心挑選出來的護衛。

  村民摸不清對方是敵是友,一時不敢再逼近孫妙曦,只敢原地不動的繼續圍著孫妙曦,站在村民身后的孫妙雪臉色卻有些難看———他們在來了?

  孫妙曦的臉色卻是輕松許多,用力沖來人揮手,招呼道:“裴大哥,阿箏,我在這里!”

  原來裴箏箏等人趕到清虛觀后,才得知展灝帶著孫妙曦去江州游玩一事,后來又聽說羅剎江決堤,裴箏箏擔心孫妙曦二人,硬是纏著哥哥帶人去了江州。

  裴箏箏等人到了江州仔細一打探,便尋到孫妙曦二人所住的客棧,卻只看到包袱不見人影,只能再去羅剎江附近打探,很快便打探到孫妙曦一路往東而去,像是在尋找什么人般。

  裴箏箏是拿了孫妙曦女扮男裝的畫像,一路問下去的,也恰巧遇到孫妙曦之前打探消息的陳大柱三人,這才會一路尋到錦田村。

  孫妙曦簡單和裴箏箏兄妹打了個招呼,便暗暗掂量雙方實力———錦田村人多,年男女老少加一塊怕是有上百人。

  不過他們這邊雖然只有不到三十人,但算上她和裴家騏,有二十幾個會拳腳功夫的人。

  兩邊若是真動起手來,他們未必會輸,但若是整個村的村民,無論男女老少都一味的抗了家伙沖上來,對付起來卻也是有些難纏的。

  孫妙曦不想最終兩敗俱傷,且這些村民不過是被孫妙雪所蠱惑,才會傻乎乎的替孫妙雪出頭…孫妙曦很是瞧不起孫妙雪利用無知村民的做派。自然不想讓她如愿以償。

  孫妙曦心思輾轉過后,目光突然落在那幾頭癱臥在田里的耕牛上,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對錦田村村民興許能管用的辦法!

  她示意裴箏箏等人先稍安勿躁。自己則往前站了一步,指著那幾頭耕牛說道:“我能治好你們村這幾頭牛,只要你讓我把人帶走,我就幫你們治好它們!”

  孫妙曦口中想要帶走的人,自然是指孫妙雪。

  此話一出,錦田村村民不由面面相覷,有幾個性子淳樸耿直的,面上立刻浮起欣喜之色,甚至還有那心急的人,直接拉著村長說道:“村長。她說她能治好咱們的牛!那咱們還等啥?趕緊讓她治吧!早治好早下地啊!”

  “對對對,這可是咱們村僅有的幾頭牛,治不好沒牛犁地,地可就要荒了!”

  “我家那幾畝田全都指著這幾頭牛呢!我們家不興什么讀書繡花,只想種地!”

  “沒地種吃都吃不飽。讀書繡花能頂飽?!”

  孫妙曦的話猶如一顆投入湖里的小石子,瞬間激起層層漣漪,讓圍著她的那群村民瞬間不再團結。

  錦田村的村長姓張,他雖然也為孫妙曦的話所動容,但到底老成一些,先做了個手勢讓大家不要激動,隨后帶著一絲期望看著孫妙雪。恭恭敬敬的問道:“小娘子,咱們的牛,你可能醫?”

  孫妙雪聞言不由面露難色———她倒是略通醫理,若是人病了,她興許可以咬牙一試,胡亂蒙一蒙興許能把人治好。

  可讓她治牛…她卻是沒轍。

  孫妙雪縱然滿心不甘。也只能緩緩搖頭表示不會醫牛。

  “原以為小娘子無所不能,沒想到…”張村長微微嘆氣,眼底有不加掩飾的失望之色。

  孫妙雪見了,不由對孫妙曦恨得咬牙切齒———都是這個賤人害她被輕視!

  若不是孫妙曦,她在村民心中的女神形象就不會受損!

  孫妙雪恨恨的瞪向孫妙曦。咬牙說道:“村長你別聽她胡說,她和我一樣從小在世家內宅長大,我會的她不會,我治不了的,她更治不了!你們別被她的花言巧語所迷惑!”

  “你又不是我,我能不能治,難道你比我還清楚?”

  孫妙曦不屑嗤笑道,隨后徑直看向張村長:“如何,村長想不想治牛?”

  “這…”

  張村長微微有些為難———讓孫妙雪被他們帶走,那就再沒人教村子里的人讀書繡花了。

  可讀書繡花固然重要,但這卻是長遠的事,沒學個十年八年是不會見到成效和收益的。

  但眼下犁地卻是一刻都耽誤不了的大事,否則過了播種插秧的時節,來年收不上糧食,一整村的人都得挨餓!

  張村長清楚此時此刻,把牛治好才是最最重要的事,但卻又十分舍不得讓孫妙雪離開———孫先生說他家的兩個兒子,在讀書上頭很有天賦。

  若是孫先生就這樣走了,他的兩個兒子豈不是成才無望?

  即便是他想了法子送進城讀書,每年光是束脩就得不少銀錢,哪有留在村里由孫先生教劃算?

  張村長如此一想,不由更加猶豫不決…

眾人見張村長猶豫不決,紛紛不滿的出聲催促  他們都是淳樸的莊稼人,可不似張村長這般深識遠慮、心思沉重,大多把牛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在鄉下,一頭牛抵得上三四個丫頭片子哩!

  孫妙雪再能干,她也是個丫頭片子,在村民心中自然無法和牛相提并論。

  張村長卻沒有被村民催促得下了決斷,依舊猶豫不決,似乎想要狠下心護住孫妙雪…

  孫妙雪見了內心暗自欣喜,心想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總算沒有白費,尤其是刻意把張村長的兩個兒子說成可造之材。

  她在錦田村做了這么多善事,價值哪是那幾頭快死的牛能比的?

  她的用處大著呢,錦田村的人應該舍不得讓她離開…

  孫妙雪越想越得意,很快將下巴高昂,看向孫妙曦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肆無忌憚———我就不信你能拼得過上百號村民!

  孫妙曦豈會不知孫妙雪究竟在得意什么?

  不過她引以為傲的資本,她卻能輕而易舉的讓人取而代之!

  孫妙曦湊到裴箏箏耳邊咬了會兒耳朵,裴箏箏很快就讓自己的丫鬟寶珠站了出來。

  孫妙曦指著寶珠說道:“不就是讀書識字。繡花裁衣嗎?她也會,我可以把她暫且留下來…對了,我還可以留個人教你們一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她話音才落,便有一個護衛站了出來。

  張村長一臉驚訝的瞪大雙眼———幫他們治牛。還留下兩個人,一個教他們讀書繡花,一個教他們拳腳功夫,不但完全頂替了孫妙雪的作用,還多了教功夫這一條呢!

  張村長實在是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其他村民更是因為孫妙曦的話而熱血沸騰…

  孫妙雪則是一臉慘白,難以置信的看著孫妙曦———她居然用如此惡毒的方法來對付她!

  如此一來,她再不是錦田村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女神,張村長豈會再護著她?

  她不甘心就這樣輸給孫妙曦,帶著最后一絲期望咬牙說道:“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你要真有本事,就先把那幾頭牛治好啊!”

  她在最后一搏,搏的是孫妙曦身為伯府千金,絕不可能荒謬到懂得治牛!

  “你急什么?”孫妙曦淡淡的掃了孫妙雪一眼,隨后主動下田。徑直走到那幾頭倒地不起的牛身旁,仔細的觀察牛身上的癥狀。

  裴箏箏跟著孫妙曦下了田,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無不擔憂的問道:“阿曦,你真能治好這幾頭牛?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咱們哪懂得這個?”

  孫妙曦笑而不言,只拍了拍裴箏箏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隨后對張村長說道:“煮一鍋茶水。喂牛喝下———這就是我開的方子。”

  這方子看似簡單,卻是孫妙曦從一本《名人軼事》上看到的。而想出這個法子的人,則是大名鼎鼎的蘇東坡。

  孫妙曦當年看的那本《名人軼事》,編者十分貼心的做了譯注,解釋了蘇東坡以茶治牛的原理,孫妙曦讀過后理解得十分透徹。今日才敢把這法子用在這幾頭牛身上。

  張村長卻是頭一次聽說如此古怪的方子,忍不住拿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孫妙曦,一臉不信:“小娘子是說給牛喂茶水,就能治好它們?”

  “嗯,你照做便是。”孫妙曦語氣淡淡的。神態卻成竹在胸。

  張村長還是有些懷疑,但見孫妙曦成竹在胸,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照辦了。

  很快有人回去煮茶,不一會兒就將兩桶熱茶挑到田邊,按照孫妙曦的吩咐分別喂幾頭牛喝下,并且在孫妙曦的要求下,每頭牛都強行喂著喝了不少。

  喂完茶水后,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緊張盯著那幾頭牛看,孫妙雪更是連眨眼都眨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微小、關鍵的細節———什么以茶治牛?她聽都沒聽說過!

  孫妙曦一定是在糊弄大家伙兒!

  孫妙雪一面對孫妙曦所謂的方子嗤之以鼻,一面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幾頭牛,見那幾頭牛喝了茶水后情況依舊,內心不由一喜。

  可惜孫妙雪注定高興不了多久———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后,那幾頭牛的腹瀉頻率真的漸漸降低了!

  孫妙雪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錦田村的人卻是面露喜色,立刻對孫妙曦刮目相看!

  孫妙雪不服氣,在旁陰陽怪氣的潑冷水:“不過是瀉得少了幾次罷了,又沒全止住,指不定一會兒就又恢復原狀,你們可別被她給騙了!”

  孫妙曦懶得理會孫妙雪,見那幾頭牛沒有徹底止瀉,意識的蹙眉思索,很快找到了事情的關鍵———原來這茶水里蘊涵的丹寧酸,是治療畜生腹瀉的良藥,所以孫妙曦才會讓村民煮茶水喂牛喝。

  按理說牛喝了茶水后,腹瀉狀況有所好轉,那就表明丹寧酸真的能夠治療畜生腹瀉。

  至于牛為何只是改善腹瀉情況、沒有徹底的好轉,孫妙曦猜想應該是茶水里蘊涵的丹寧酸量還遠遠不夠,所以才不能徹底根治那幾頭牛的腹瀉。

  孫妙曦找到事情的關鍵后。略一思忖,便又開口:“再去摘點青蒿,和糙米一起煮成菜粥后喂牛吃下。”

  這青蒿的草葉里同樣含有丹寧酸,孫妙曦讓張村長用青蒿煮粥。也是想把草葉里的丹寧酸煮出來———只要加大喂給牛吃的丹寧酸的量,那牛的腹瀉就很有可能完全治好。

  事實證明孫妙曦并不是無的放矢,那幾頭牛再被喂了菜粥后,果真慢慢的止住了腹瀉。

  孫妙曦只用了茶水和青蒿就把病牛治好,這樣的結果讓張村長等人立時對她刮目相看,并且主動答應孫妙曦先前提的條件,爽快的讓開道理,不再護著孫妙雪。

  孫妙雪見孫妙曦如此大費周章,只為將她帶走,一臉警惕的后退了幾步。厲聲問道:“你想帶我去哪里?”

  “這還用得著說嗎?”

  孫妙曦淡淡掃了孫妙雪一眼,隨后隨手指了裴家的兩個護衛吩咐道:“你們把孫側妃護送回清虛觀,親自送到六皇子面前。若是六皇子不在清虛觀了,那就把她送回京城,總之一定要將她毫發未傷的送回六皇子手上。”

  孫妙曦說完這些。果然見孫妙雪臉色巨變,便曉得自己猜對了———她從得知孫妙雪寧愿窩在錦田村當女神那一刻,便猜想孫妙雪不想呆在六皇子身邊,所以才會想盡辦法,隱姓埋名的留在錦田村。

  她雖然不知道孫妙雪想逃離六皇子身邊的理由,但孫妙雪幾次三番的栽贓陷害她,她若是不專挑孫妙雪不樂意的事來給孫妙雪添堵。對得起自己嗎?

  孫妙曦不知道自己的添堵之舉,正正好是對孫妙雪最好的懲罰,也讓孫妙雪幾近崩潰———她好不容易才逃離六皇子的魔爪,卻要被孫妙曦送回去,她哪能甘心?!

  但她不甘心又能如何?

  誰讓她先前先煽動村民對付孫妙曦?

  她知道有了之前的事,孫妙曦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心軟的…

  孫妙雪深深的絕望了。在被人拖上馬那一刻,突然沖孫妙曦大喊道:“你在找展灝對不對?可惜你永遠都找不到他了!”

  孫妙曦懶得理會孫妙雪的鬼叫,直接吩咐送她上路的人將她的嘴堵住。

  孫妙雪卻在嘴被塞進帕子的最后一刻,聲嘶力竭的喊出一句話:“展灝死了!早就死了!死得連尸首都已經腐爛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哈哈哈…”

  孫妙曦明知道孫妙雪的話不可信,明知道孫妙雪這是在故意打擊她,但心卻還是忍不住一片刺痛,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

  “你不信?你自己捫心自問,羅剎江決堤都至少十日了,他要是還活著,你會找不到他?”孫妙雪看到孫妙曦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痛楚,得意的笑得更加大聲:“你別自欺欺人了,展灝早就死了!他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你們還愣著做什么?不是叫你們堵住她的嘴?!”

  “不必了。”

  裴箏箏氣急敗壞的喝道,卻被孫妙曦冷靜的出言阻止。

  孫妙曦一步步的走近孫妙雪,強壓住內心的痛楚,故作輕描淡寫的說道:“你以為你說了,我就會信?”

  “你不信?”

  孫妙雪緩緩勾唇,朝孫妙曦展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掌中突然翻出一物:“這塊流云百福玉佩你應該認得吧?”

  孫妙曦一看到那塊玉佩,目光就死死的定住,怎么都挪不開———那是展灝貼身佩戴的玉佩!

  下一刻,她已經控制不住的沖到孫妙雪面前,將那塊流云百福玉佩搶到手里,用拇指細細的摩挲上面的紋理。

  孫妙雪此刻已幾近癲狂,先是仰頭大笑,笑完臉上神色突然一變,陰森森的開口:“這塊流云百福玉佩,是我從一具腐爛的尸首上面扒下來的!沒錯,那具腐爛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展灝,可惜你再也見不得他了!”

  “哈哈哈,我的好妹妹,現在你信不信你的情郎已經死了?”

  孫妙雪的話如同利箭般,直直射入孫妙曦心扉,讓她的心瞬間百孔千瘡…

  孫妙曦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孫妙雪的話,告訴自己孫妙雪所說的都是假的,都是為了打擊她而編造出來的謊話…可她拿著玉佩的手卻止不住的顫抖!

  她想要像之前那樣,輕描淡寫的反駁孫妙雪,或是不客氣的拿話反擊,卻一連張了好幾次嘴都說不出話來。

  這塊流云百福玉佩,其實是她送給展灝的第一件禮物,是展灝看到她的梳妝匣子里有這么一塊玉佩,軟磨硬泡,半要半搶的硬是要了過去的。

  他還曾開玩笑的和她說,這是她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從今以后他會玉不離身,人在玉在。

  人在玉在…

  當初他那句戲言,如今卻變成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玉在人不在…

  他,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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