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在崔文君殿外等了一個多時辰,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天色暗下,都未能見到崔文君,最后只等到丹陽郡主出來。∷頂∷點∷小∷說,
安嵐看著丹陽郡主,片刻后,沉默行禮。
丹陽郡主回禮,然后道:“先回去吧,姑姑今天是不會見你了。”
“崔先生為何不愿見我?”安嵐開口問,頓了頓,面上露出幾分懇求之色,“郡主,安婆婆對我來說,如同親祖母一般,求郡主給我指條明路,安嵐此生都會感激郡主!”
無論是春夏秋冬,大雁山的長香殿永遠都有種不真實的美,這里的一景一物,在那騰騰香霧中,總是要添上幾分虛幻之色,這里的人更是因此添上幾分仙氣。就是金雀,自進了長香殿后,也比以往多了幾分靈動。
唯有安嵐,在丹陽郡主心里,她對安嵐的感覺,一直未變。
無法忽略,總是會不自覺地去注意,卻又莫名的介意和戒備,以及隱隱的親近感。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子,給過她最大的挫敗,也激起她從未有過的不甘,她其實從不似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沒有人知道,渡過了那么漫長的等待后,終于被崔文君指定為玉衡殿的傳人時,她心里的首先感覺到的不是欣喜,而是平靜,難得的平靜。不是因為終于站到玉衡殿這個位置,而是,她再次同安嵐站到了同等位置,并且,她相信。她終將會有奪回屬于自己的驕傲和榮耀的一天。
“或許,姑姑也不知該怎么辦,你…”丹陽郡主斟酌著詞句,“你給姑姑些時間,今日先回去,或者想想別的法子。”
“我愿意給,多少時間都可以,可是婆婆不行,婆婆沒有時間可等。”安嵐紅著眼圈看著丹陽郡主,“婆婆現在是身中劇毒。已危及性命。”
“我明白。”丹陽郡主低聲道。“但是大夫說了,婆婆不會馬上…你不清楚姑姑的性子,聽我的,今兒還是先回去吧。你是個心思剔透的人。應當明白我的意思。這么在外頭求是沒用的。”
安嵐定定地看了丹陽郡主許久。然后緩緩開口,問了一句:“崔先生手里有解藥?”
丹陽郡主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再次道:“回去吧。”
“為什么不救婆婆?”安嵐怔怔地看著丹陽郡主,像是看著崔文君般,“婆婆的命對她沒有任何價值,崔先生會見死不救,只有一個理由,是因為我?”
丹陽郡主似不敢對上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移開目光。而因丹陽郡主這個動作,安嵐更加確定,接著道:“既然怨恨我,就該沖著我來才是,何必為難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
丹陽郡主微怔,隨后意識到安嵐是誤會了,即轉回眼看著她道:“安嵐姑娘,你想多了。”眼見安嵐還要開口,丹陽郡主趕緊接著道,“真的,你千萬莫聰明反被聰明誤。”
安嵐頓住,丹陽郡主往旁看了看,又道:“我不好同你說太多,要如何救安婆婆,你需好好想想。”她說完,不容安嵐再開口,就轉身離開了。
“怎么樣?”瞧著安嵐從玉衡殿正殿大門走出來,金雀忙走過去,“見著崔先生了嗎?”
安嵐搖了搖頭,將她同丹陽郡主的對話簡略地道了一遍,金雀聽得有些懵住。
“那,那怎么辦,婆婆豈不是…”
安嵐看了一眼已完全暗下的天,忽然問:“據說當年柳先生和崔先生,曾經很是要好,是閨中密友?”
金雀有些不解,卻還是點點頭:“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柳先生和崔先生的關系似乎不算好。”
安嵐道:“璇璣殿離玉衡殿最近,崔先生的動靜,柳先生應當都會留意,你幫我問問柳先生,婆婆究竟是被送到了哪,為的什么事,婆婆回來后的這幾天,玉衡殿又都發生了什么事,越詳細越好。”
金雀被安嵐凝重的神色影響,下意識地不敢多說話,只抿著唇點頭。
安嵐道:“我要回天樞殿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金雀忍著眼淚點點頭:“好,我這就回去管柳先生打聽,一打聽出什么就馬上告訴你。”
只是當她轉身時,安嵐忽然叫住她,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干啞著聲道:“你可不能出事。”
金雀一愣,隨后無聲地笑了:“你放心,柳先生挺疼我的,我也知道誰能信誰不能信。”
安嵐這才松開手,將眼淚逼回去:“這一次,我定要將婆婆接到天樞殿。”
金雀又笑了:“是該這樣,到時咱們就還跟以前一樣,我也再不用兩邊跑了。”
回到天樞殿的時候,已過了用晚膳的時間,只是擺在桌上的飯菜丁點未動,白廣寒則坐在一邊的榻上看書,他在等她。
“先生。”安嵐看著那一桌未動的飯菜,那些聚起的緊張,恐懼和不安,此刻幾乎全化成委屈,看到那個身影時,竟生出想要在他懷里嚎啕大哭的念頭。但她,終究是忍住了,于是有些愣愣地站在那,看著他。
“過來。”他抬起臉,看向她,神色淡淡,聲音亦是慣有的清冷,眼里卻含著脈脈溫情。
她走過去,站在他跟前,滿腹的話,一時間卻不知要從哪句說起。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有了依靠,無比強大的依靠,這種感覺如此陌生。
“一臉哭相。”白廣寒放下手里的書,輕輕握住她的下巴,“說吧。”
他永遠這般淡定從容,即便是天大的事,似乎也不能令他皺一下眉頭。
她的眼淚,就這么,無聲無息地從眼眶里滾了出來。
白廣寒似怔了一怔,隨后嘆了口氣,替她擦去不停往下淌的眼淚,用一種輕哄的語氣道:“我還以為,只有在床上時,你才會有這么多眼淚。”
不妨他突然道出這么一句,安嵐不禁一頓。
白廣寒讓她坐下,然后起身給她倒了杯茶,放在她手里:“一去一個下午,水都不曾沾過一滴,先喝了。”
茶水的溫度適中,蘊著清涼的龍腦香,滑過喉嚨時,繁亂的心緒似也跟著慢慢落下。
隨后,白廣寒緩緩開口:“不是崔文君想為難你,而是,有人想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