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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世界經理人”

  下午四點,nb電氣總部。

  剛通過遠程會議系統,跟非洲公司主管以上人員開完會的吳金華,正看著秘書遞來的電話留言發愣。

  章程極少請客,就算請客也大多請實驗室的科學家,而且大年初三晚上剛在劉思偉家聚過。不明不白的打來一電話,請他和許桑成一起去太平山頂吃飯,怎么想怎么蹊蹺。

  “金華,忙完了沒有?”

  許桑成敲了敲玻璃門,整著領帶走到辦公桌前。吳金華看了一眼電腦顯示器上的時間,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百思不得其解地問:“桑成,知道章工家今天有什么事嗎?”

  “他生日早著呢,夏遙、晴晴和小章翰也一樣,我也很奇怪,都不知道該準備點什么。”

  “春節聚會?”

  “不像,”許桑成扣上西裝紐扣,搖頭笑道:“他那人你不是不知道,怕麻煩得只有別人請他的份,況且晚上就我們,沒別人。”

  “打聽過了?”

  “問過啦,不但陳浩和謝總沒接到電話,連丁總和李總都不知道他家到底有什么事。”

  丁文明的投資部變成了鑫盛投資,李曉山成為了于nb電氣之外的香港上市公司江南路橋的總裁,盡管他倆都出去了,但與吳金華和許桑成等老同事常常聚會。連他們都不止一次的透露,章程不僅沒向他們打聽鑫盛和江南路橋的情況,甚至都沒向章琳問過公司的情況。

  過去三年,一次都沒干涉過公司運營。簡直把甩手掌柜做到了最高境界。

  吳金華很直接地認為應該不是公事。關上電腦。一邊收拾文件,一邊喃喃地說:“這就怪了,難道他真閑得慌,想請我們去敘舊。”

  許桑成同樣一頭霧水,從衣架上幫他取下外套,邊走邊笑道:“去了就知道了,另外我車上正好有兩瓶紅酒,一人一瓶。上門吃飯,總不能兩手空空吧?”

  “還是你想得周到,好,出發。”

  按照東山老家習俗,過年家里不能沒人,所以過去幾個春節,夏凝和蘇興運都在香港過的。章程和夏遙回來了,他們一家三口終于得以解脫,臘月二十八就回東山老家,去探望幾年都沒見面的遠房親戚。

  盡管如此。家里仍很熱鬧。

  自年前就趕到香港,為全程采訪回歸儀式做準備的娜塔莎。以及剛“失業”的前昌盛商貿副總裁騰溪,聲稱酒店太貴,像約好了似的搬了進來。再加上章晴、章翰和奧古斯特三個孩子,揚約瑟夫和馬格達雷娜,每到飯點也是一大桌子人。

  “娜塔莎,蝦洗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

  與nb電氣打交道,必須要熟練掌握英語,三年未見,騰溪的英語也說得非常溜,盡管口音很重。而在廚藝上,她的水平不僅超過了夏遙,甚至能跟夏凝那位“專業人士”有得一拼。自從bj跑來后,就搖身一變為章家主廚。

  和博大精深的中華飲食文化相比,俄羅斯那簡直是“豬食”。

  為了回去后能夠給仍在波黑維和的男友露一手,娜塔莎這個堂堂的普利策獎得主,竟系上圍裙忙前忙后的給她打下手。

  章太太樂得清閑,布置完餐桌,靠在吧臺邊打趣道:“娜塔莎,家宴就是家宴,不許談工作。等會兒見到吳總,別腦袋一熱就纏著人家問這問那。”

  以去年8月15日的市值計算,全球100名上市大公司的總市值和總估值排名中,nb電氣以963億美元位居第65位,而美國ce則以5629億美元重登冠軍寶座。

  雖然名次上有很大差距,但密歇根大學管理學教授蒂希卻作了一個非常著名評論:本世紀末最偉大的三位公司領導人是通用汽車公司的斯隆、美國ce的韋爾奇以及香港nb電氣的吳金華!并認為吳金華可能比確立了一套將成為21世紀公司仿效的現代管理新模式的ce總裁韋爾奇更偉大。

  在他掌管nb電氣的四年里,對所有業務進行了一系列整合這,并積極引入提高質量計劃,把發放優先認股權作為獎勵措施,從而使nb電氣氣迅猛發展。公司估值從1992年的不到100億美元劇增到今天的近千億美元。

  國際上的一些權威商業周刊,也認為如果單獨排名,美國ce應該有9個事業部能入選世界500強,但它是一家擁有百年歷史的公司。

  而nb電氣的歷史才短短十年,就打造了兩個入選世界500強的子公司,以及一個完全可以入選500強的傳媒業務。因此自1993年以來,連續3年在美國《財富》雜志“全美最受推崇公司”評選中名列榜首。

  無獨有偶,英國《金融時報》作出的調查結果,也連續兩年將nb電氣排在全球最受尊敬公司的首位。上個月,吳金華更是被《財富》雜志稱為“世紀經理人”。

  香港市面上,有關于他的“自傳”和“打工史”起碼有二十個版本,風頭力壓李超人,整個一勵志的偶像派人物。

  娜塔莎豈能聽不出來她的言外之意,回頭笑道:“夏,你大可放心,我對商業和財經不在行,也不感興趣,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可不可以幫我請章約一下總督。”

  夏遙彎腰撿起一片掉在地上的菜葉,愛莫能助地笑道:“抱歉,我們幾乎沒跟他打過交道,想對他來個專訪,只能靠你們自己爭取。”

  提起這個,娜塔莎就忍不住埋怨道:“夏,我真不明白,有那么好的資源為什么不用?只要你老公愿意。他能幫我約到總督、特首以及我所有想采訪的高層。事實上也正是基于這一點。我才答應丹尼爾總裁來香港。而不是去非洲。”

  “我的無冕之王,普利策獎已經拿到了,你的夢想也已經實現,別再讓人擔心好不好?要知道你已經差點去見上帝了,我可不想真去參加你的葬禮。”

  以前是為了能夠成為女主播而奮斗,真正成為女主播之后,又發現戰區才應該是自己該去的地方。

  想到那些被殘忍屠殺的婦女兒童,娜塔莎輕聲道:“夏。你沒經歷過,你無法理解我的感受。真的,如果我在那里,我有一臺攝像機,哪怕一部照相機,就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就像晴晴說的,在這么繁榮的城市,過這種體面的生活,讓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負疚感。”

  朝夕相處的同事一死一傷,目睹了慘絕人寰的種族屠殺。夏遙能夠理解她的感受,拍了拍她胳膊。說:“娜塔莎,我去過盧旺達難民營,去過加沙,見過很多因戰亂流離失所,營養不良,缺醫少藥的難民,也為他們提供了我力所能及的幫助,并且今后還會繼續提供。但我們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幫不了所有人,而且我們有我們的家庭和我們的生活,也應該為他們想想,你說是不是?”

  父母和包括夏遙、章琳在內的許多親朋好友為她驕傲,同時也為她提心吊膽,想到每一次給家打電話時,父親問得第一句話就是安全嗎,娜塔莎搖頭苦笑道:“可能在波黑呆得太久了,我想我需要一段時間調整。”

  “這就對了嘛,有時間我陪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看心理醫生就算了,我寧愿去教堂。”

  一個比一個偉大,一個比一個高尚,聽著她倆的話,想到過去幾年自己所干的那些爛事,騰溪心理很不是滋味兒,把過完油的蝦往邊上一放,回頭問道:“夏遙,你們基金會還有沒有位置?給我留一個,讓我也學學你們做做善事。”

  “歡迎啊!”

  夏遙吃吃笑道:“我可以把國內項目交給你,今年有五所希望小學,有一個‘關愛貧困地區兒童健康’的醫療活動,正發愁忙不過來呢。”

  騰溪一下子來了興趣,禁不住問:“準備捐多少錢?”

  “跟去年一樣,希望小學1000萬,醫療項目2000萬,獎學金和助學金2000萬,一共5000萬。”

  “那你老公的基金會呢?”

  “他主要在教育上,比如再給國內工科院校捐建十個nb實訓基地,給上不起大學的高中生提供1000萬的助學金,以及有想法的大學生尤其研究生提供研究費用。”

  “這么說你們兩口子加起來,每年要向國內捐一個億?”

  夏遙微笑著確認道:“差不多吧,不過具體捐多捐少,還要看公司的經營狀況,因為都是有比例的,不能殺雞取卵。”

  正說著,外面傳來汽車引擎聲。

  不用問都知道客人來了,作為女主人,夏遙必須和章程一起出去迎接。

  “吳總,許總,新年好。”

  吳金華和正在洗車的揚約瑟夫打了個招呼,旋即遞上紅酒笑道:“章工,章太,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章程把紅酒轉遞給夏遙,一邊跟二人握手,一邊讓開身體道:“太客氣了,二位里面請。”

  客廳里空蕩蕩的,許桑成一臉疑惑地問:“章太,翰翰和晴晴呢?”

  “都被我大姐接走了,說晴晴和奧古斯特馬上就要去美國,走之前要去她那兒住幾天,不然一走又很長時間見不著。”

  吳金華環顧了下四周,好奇地問:“兩個孩子自己去美國,你們真不打算送送?”

  章程若無其事地笑道:“說不送就不送,不然還叫什么鍛煉?”

  “你們也真舍得。”

  章程輕嘆了一口氣,不無自嘲地笑道:“家里沒外人,跟你們二位說實話,我們是打心眼里舍不得,為這事夏遙偷偷哭了好幾次,但不能因為舍不得就嬌生慣養吧,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要下這個決心。”

  吳金華微微點了下頭,感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晴晴那么聰明。那么懂事。將來肯定有出息。

  “出不出息不重要,重要的是過得快樂,能夠自食其力。好啦,不說了她們了,走,去餐廳吃飯。”

  晚宴準備的很豐盛,還有三位大美女作陪,開了一瓶紅酒。吃得賓主盡歡。

  餐桌上不談工作,也不提這頓飯到底是什么由頭,吃完之后不能再不問,看著他倆欲言又止的樣子,章程起身笑道:“吳總,許總,年前李總給我帶了一盒茶葉,要不我們上樓一起嘗嘗?”

  “不是好茶李總肯定拿不出手,一定要嘗嘗。”

  “請。”

  走進書房,泡完茶。章程坐到二人對面不動聲色地問道:“離回歸就剩幾個月了,對于香港的未來。尤其對于特區政府的政制,二位是怎么看的?”

  談起國家大事,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吳金華沒急著開口,吹了吹浮在杯子上的茶葉,沉默了大約二十秒鐘,才搖頭嘆道:“要是別人問,我只能說對未來充滿信心。但章工問這個問題,我就實話實說了,前景不容樂觀,搞不好會出大問題。”

  他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在香港上的小學、中學和大學,在麻省理工大學電氣工程博士,在美國貝爾實驗室擔任了幾年研發主管后回到香港。又相繼擔任過港燈總工程師、董事、副總經理及香港貿易發展局副總裁和生產力促進局主管副總裁。

  同時還兼任過很多為公眾服務的職務,比如香港標準及檢定中心董事、創新科技處——推廣創新及設計督導委員、電子電器業咨詢委員,對香港非常了解。

  他能看出潛在的危機,章程并不感到意外,略作沉思了片刻,接著問道:“吳總,你能不能說具體點?”

  “好的。”

  吳金華與許桑成對視了一眼,直言不諱地說道:“首先,港人治港這個體制本身就有問題。從八十年代初中英談判開始,無論中方還是英方,都嘗試著用殖民地的舊體制于未來的新區之上。換言之,就是去維護一個名為行政主體,實為官僚管治的格局。

  可以說現在的香港是有法治,有自由,沒民主,大事小事,幾乎都由港府說了算。而特首雖然實為bj挑選,卻名義上由本地精英組成的推選委員會推選產生,也就不能不照顧本地精英和利益集團的利益,沒有殖民地總督那種超然的權力優勢。

  回歸前,港府就處處排斥新冒起的民選議員和社團力量,掣肘立法局,以防他們侵犯其行政主導權。而回歸后,這種對峙很可能會出現另一個格局,就是特首及他的行政會議,將成為挑戰行政主導權的一方。干好還行,要是干不好,肯定會出大亂子。”

  港英政府留下的那么多公職人員不能全部換,而且之前就確定幾乎都按照殖民地的舊體制來,新一屆政府主要人員想干事,必然會引發一系列矛盾。

  到底是在港府干過的,看問題就是通透,事實上也正因為如此,“老懵董”才推行推行高官問責制,把政務司長變成了政治任命官員,各局長由之前的向政務司負責,改為直接向行政長官負責。

  以至于讓政務司司長職責減少,只是負責行政長官所指定的工作,沒有固定范疇,沒有行政長官的命令亦不可干涉各政策局,只是排名上和薪金比各局長高一些,被人們戲稱為沒有實權的“無兵司令”。

  章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吳金華接著說道:“其次,無論特首還是行政會議成員,都因為體制的設計而無需面對社會公眾,甚至無需對公眾負責,直接導致其普及認受性積弱。現在都已經有傳言回歸后不是港人治港,而是庸人治港,可見他上任后會面對一個什么樣公眾輿論。”

  特首是推選委員會選的,不是絕大數港人選的,董同志本身的聲望又不是那么高,不犯錯還行,一犯錯將很難受到認同。而他接下來所要面對的,又不是一件“維持會長”所能勝任的事,結果可想而知。

  章程不置褒貶的笑了笑,側身問道:“許總,你認為呢?”

  許桑成是前香港職業訓練局總裁。在政府擔任公職的時間遠比吳金華長。看問題更透徹。他放下杯子,一針見血地說道:“可以想象,回歸后會出現五種狀況:特首要執政又缺乏權威和支援班子;行政會議要當‘內閣’卻無能量;

  高官要當‘部長’卻不愿也不敢負上政治責任;工商界精英要權要利卻無法參選;那些右派想攻陷,事實上也很容易攻陷直選又無用武之地。總之,在我看來一國兩制是個好想法,同時也是一個偽命題。”

  把原本對立的兩套制度,扯到一塊兒去肯定會出問題。bj明白,倫敦也明白。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呢?

  章程暗嘆了一口氣,抬頭說道:“二位,從表面上看,我們在香港沒太多利益,無需蹚這灘渾水。可事實上呢,nb實驗室與學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現在每到六月份,高主席都要找借口去國外避風頭,將來真要是發生我們所不想看的事情,實驗室是表態還是不表態。站隊還是不站隊?”

  不表態其身就是一種態度,而實驗室的態度某種意義上又代表著nb電氣。

  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吳金華倍感無奈地苦笑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畢竟大局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

  “實驗室對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香港對實驗室的重要性同樣不言而喻,所以我認為,如果有機會介入的話,或許可以試一試。”

  吳金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立馬問道:“章工,難道你想…”

  章程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嚴肅地說:“不是我想,而是不得不想,哪怕死馬當活馬醫,也要比坐視不理的好。另外bj方面也有這個意思,他們希望我姐夫或你們二位中的一位,能夠加入第一屆特區政府,用你們的才智為港人做點事情。”

  許桑成大吃一驚,頓時連連搖頭道:“劉董不能去!”

  “我和他都是這么認為,畢竟身份太敏感。”

  吳金華這才明白了他這頓飯的真正用意,想了想之后也搖頭道:“公司正在轉型的關鍵時期,我同樣不能去。”

  章程真不清楚公司的重大決策,倍感意外地問道:“轉型?”

  “是的。”

  吳金華深吸了一口氣,介紹道:“我們準備用5年時間,把公司從生產制造型企業,轉為服務型企業。章工,您別誤會,這與我們的總體戰略不矛盾,一家公司如果沒有技術,不管是知識方面還是產品方面的技術,那么它就不可能成為一家服務型公司。

  而像nb電氣這樣的公司,要是沒有技術方面而去做服務,成本可能是太高了。所以我們要做的是必須保證我們擁有一流的技術和高質量的產品,可以使我們服務于市場上現有的nb設備,為它們進行技術改造,在金融服務、航空和傳媒領域也是這樣的。”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

  如果再給他五年,章程相信他一定能夠把nb電氣打造成一家國際一流的技術與服務提供商。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吳金華繼續說道:“我們現在的產品銷售占7580,服務僅占20~25,服務其實知識含量很高,不應該把產品與服務分割開來,所以我們一致認為,這個比例應該倒個兒。在擁有一流產品的基礎上,發展真正意義上的服務。

  同時即將邁入新世紀了,整個市場和環境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比如剛剛興起的新經濟,我們不能不越跑越快。而公司又存在一系列拖后腿的問題,甚至其他企業有的問題,我們都有。”

  “許總,你呢?”

  許桑成可不想摻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章工,我對再次從政真不感興趣。”

  章程下意識地摸了下鼻子,突然笑道:“是啊,過得好好的,誰愿意去自找麻煩?問題是我們不去找麻煩,麻煩總有那么一天會來找我們,況且二位與我不同,你們是真正的港人,身份地位和影響力又決定了完全可以擔此重任。第一任政務司長,干好了或許將來還有可能參選特首,考慮考慮吧,別急著給我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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