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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除夕之夜

第三百一十章除夕之夜  小區沒有大食堂,只有幾個職工家屬開的小飯店,粵菜、川菜、魯菜、湘菜、淮揚菜…什么風味兒都有。

  公司掏錢的大飯,生意自然不能讓外人做。

  幾家為了這一刻,又是請臨時工幫忙,又是買菜,又是借桌椅板凳和鍋碗瓢勺的,前前后后準備了大半個月。從下午四點半開始,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涼菜和一盆盆代表著東廣特色的盆菜,就被能干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們端上了桌。

  一年就這么一次,NB電氣(中國)有限公司怎么可能吝嗇?

  每桌400塊錢標準,煙酒和瓜子糖果另算。一桌四瓶茅臺、一條紅塔山,可樂、雪碧和果汁等飲料更是拉來滿滿三卡車,堪稱無限量供應。

  走近燈火通明的露天“宴會廳”,一百多桌近2000名職員和職員家屬,不約而同地送上了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

  被安排在前面的都是NB電氣的“勞模”,也大多是NB電氣的元老,一個個爭先恐后地迎了上來,興高采烈地說道:“章工新年好,黃總新年好!”

  “章工,我祝您全家雞年吉祥、大吉大利!”

  “章工,喜宴雖然沒能參加,喜酒和喜糖我們都收到了,我祝您和您愛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章工,吉祥話都被他們說了,我只能祝您和您愛人早生貴子,生個大胖小子。”

  章程一邊挨個兒握手,一邊笑道:“大家好,大家好,大家新年好。8點鐘要看春晚,我們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坐坐坐,都請坐,大家伙兒勞苦功高。上班要站,現在不能再站了,要站那也是我一個站。”

  黃麗安不失時機地打趣道:“老錢,你是叉車師傅,整天坐著,也可以陪章工站站嘛。”

  老錢笑得雙眼剩下一道縫,緊握著章程的手道:“章工。我是什么樣的人您最清楚,哪能像黃總說得那樣整天坐在叉車上,有活兒就干,沒活兒就歇?”

  章程拍了拍他的雙手,哈哈大笑道:“別人我可能不知道,但錢師傅我是非常清楚的。他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可以說是我們NB電氣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黃麗安臉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說:“錢師傅,看來是我錯怪你了,等會一定要好好敬幾杯給你賠罪。”

  老錢不會喝酒,看著他那副連連搖頭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的樣子。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后面還有一百多桌,如果挨個轉一圈、挨個打個招呼,那這頓大飯還吃不吃了?

  中國公司副總裁胡美琪自然不會讓他們再纏著章程,舉起無線話筒笑道:“各位同事,各位家屬,各位小朋友,值此新春佳節之際,章工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陪我們吃大飯。這可不是所有公司的股東或老總經理所能做到的!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請章工給我們講幾句,大家歡迎!”

  在特區,NB電氣是工資待遇最高,為員工想得最周到的“三資”企業。

  設立工會,鼓勵員工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設立監事會。邀請員工代表參與企業管理;設立培訓部,幾年如一日的進行職業技能培訓,讓所有員工都能一專多長,都能勝任至少三個不同的崗位;

  工資獎金按月發放。每月25號開支,從來沒拖欠過;關心員工的身體健康,每年都會組織員工去醫院體檢;

  在NB電氣工作,甚至能享受到很多政府部門干部都享受不到的公費旅游待遇。

  普通員工每年都會在工會的組織下,去省內或省外的著名景點旅游,每次一個星期,還可以帶上妻子和孩子;工作表現突出和職業技能培訓能夠通過五級的員工,則能在工會的組織下來一次港澳七日游。

  至于那些為公司作出過杰出貢獻,以及在公司任勞任怨的工作滿六年的老職工就更厲害了。不僅會被輪流組織去德國和俄羅斯旅游,還有機會親臨普通人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重大活動現場,比如幾年前的亞運會和去年的奧運會。

  幫著解決“農轉非”,牽頭集資建房…據說隨著國內物價上漲,公司又準備給員工們上調一次工資。

  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只要作出過的承諾,從來沒有不兌現過。

  以公司為家,在NB電氣不是一句口號!

  大家伙對章程這位第一大股東和劉思偉、丁文明、李曉山、胡美琪、黃麗安…以及現在的那些香港籍高管是打心眼兒里的尊敬,又送上了一陣雷鳴般地掌聲。

  “那就說兩句。”

  章程接過無線話筒,跳到一張椅子上,盡可能讓后面的職工和職工家屬都看見,他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笑道:“金雞報曉、雞年說雞,在此新春佳節之際,我謹代表NB電氣集團所有股東,祝各位同事的事業生雞(機)勃勃,愿各位女同胞把雞(肌)膚保養得青春煥發,愿各位家屬把握每個發財的雞(機)會,祝各位小朋友的學習雞(積)極向上!”

  果然是雞年說雞,職員和職員家屬們頓時哄笑起來。

  胡美琪不失時機的遞了上一杯酒,章程接過之后繼續笑道:“春節聯歡晚會8點鐘開始,很多東廣的同事不喜歡看,但更多的來自內陸省份的同事喜歡看,甚至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剩兩個半小時了,必須抓緊,現在我宣布大飯正式開吃!先干為敬,請各位同事、各位家屬和各位小朋友吃好、喝好,并再次祝各位新年愉快!”

  隨著他一飲而盡,眾人第三次送上了經久不息的掌聲,在他連連揮手的示意下,大家才意猶未盡的坐回各自位置。露天廣場上響起喜慶、歡快的音樂,小區和新廠區的十幾個保安燃放起早擺好的一箱箱焰火。

  美酒佳肴、歡聲笑語、火樹銀花,這幾乎是廉原高一家所過過的最喜慶、最熱鬧、最祥和的一個大大。

  媳婦非要去當面感謝,廉原高連忙一把拉住:“現在去不合適,沒見章先生忙著嗎?只要他從香港回來。我幾乎天天在他身邊,以后有的是機會。”

  “機會?”媳婦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上次讓你送大棗你也不送,懷孕的人吃棗最補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見NB電子保安部的幾個同事強忍著笑,廉原高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湊到她耳邊低語道:“春芳。這是特區,不是咱老家,NB電氣更不是部隊,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行,用不著送這送那。”

  對面的小伙子放下筷子笑道:“嫂子,廉哥不是不聽您指揮。而是送東西的事不能聽您指揮。真的,我沒跟你開玩笑,不管公司還是實驗中心都有明文規定,不許給上級送禮,不許請上級吃飯,就算送了上級也不敢收。章主任是最大的上級,他能不以身作則?”

  每次去部隊探親都是大包小包的帶。如果沒不點什么土特產還會被人瞧不起,楊春芳將信將疑,用一口陜北普通話問道:“真的?真有這個規定?”

  “真的。”

  不等小伙子開口,她身邊的一個保安家屬就一臉嚴肅地確認道:“嫂子,我們之間人情往來可以,但不能跟上級有人情往來,更不能跟公司有業務的人有人情往來。NB電子那個姓陳的采購專員就是因為吃了人家一頓飯,落到被人事部辭退的下場。他還是大學生。還是老員工,就差9個月就滿四年。”

  楊春芳大吃一驚,指著遠處的單元樓問道:“那房子呢?”

  “不是沒滿4年嗎,集資款按銀行利息連本帶利的退了給他,當天下午就搬走了。”

  保安家屬的話音剛落,廉原高對面的一個保安就一臉不屑地說:“違反公司規定,涉嫌利益輸送。就算滿4年他也沒臉繼續住這兒。當官的那是貪GCD的,在公司搞就是貪我們大家的,人事部這件事處理的好,不開除他就是助長歪風邪氣。等他們把公司搞垮了,那我們怎么辦?”

  這是NB電氣中國公司職員今年最關注的一件事,連旁邊那桌的一個同事都忍不住回頭道:“開除他的不是人事部,這件事我知道,NB電器的財務和NB電氣成套的采購專員過來查了三天帳,沒發現他采購的賬目有問題,所以人事部只打算罰他三個月獎金,并準備把他調到NB醫療去擔任庫管。

  調離文件都下了,監事會卻認為這么處理會助長歪風邪氣,拿著集團剛頒布的規定去跟人事部理論。開除員工這么大的事,工會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也卷了進去。在會議室吵了整整一天,最后人事部不得不揮淚斬馬謖,給他補發了三個月工資,讓他走人。”

  監事會成員大多是公司元老,甚至還有NB電工和NB電氣成套的股東,他們這么做可以說是維護自己的利益,該得罪人就得罪人,沒情面可講。

  來了這么久,廉原高對幾個子集團和子公司的管理架構并非一無所知,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問道:“那工會呢,工會是幫他還是幫監事會?”

  那個消息靈通的同事干脆把凳子搬了過來,眉飛色舞地說道:“工會當然幫他了,說沒有確鑿證據,公司不能隨便開除職員。監事會反過來問他們,需要什么樣的證據?如果是接受請吃的證據,那根本用不著查,因為請他吃飯的那個供銷員為了保住業務,已經向人事部老老實實交代了。

  如果是以權謀私,貪污公款的證據,那人事部、工會和監事會根本用不著坐在一起開會,直接向司法部門報案就是了。更重要是公司有相關規定,白紙黑字一清二楚,接受請吃就不行。”

  一個保安若有所思地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開除也沒什么不對,我奇怪的是他們吃飯是怎么被發現的?”

  消息靈通人士拍了下桌子,繪聲繪色地說:“只能怪他自給兒運氣不好,在東湖大酒店剛吃了幾口,就被給咱們公司往碼頭送貨的一個老板看見了。那個老板正好認識他,但也沒往這方面想。你們都知道的。我們公司的運輸費是一個月結算一次,在財務部拿支票的時候,那個老板又正好碰到他,隨口說起了吃飯的事,就這么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后搞得盡人皆知,人事部不處理都不行。”

  “可那個老板怎么知道請他吃飯的人是供銷員?”

  “所以說他運氣不好嘛。因為那天供銷員也在財務部結賬。”

  真是無巧不成書,眾人不禁哄笑起來。

  吃了一頓飯就丟了飯碗,楊春芳這才意識到人情往來在NB電氣很敏感,如果一不小心碰到高壓線,真可能要卷鋪蓋走人。

  令她暗暗吃驚的是,事情并沒有因此而結束。消息靈通人士朝領導那一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接著道:“他丟飯碗就算了,還連累到了采購部和人事部主管,一個監管不力,被罰一個月獎金;一個處理不當,被調去滬江降級任用。監事會大獲全勝,現在一個個都橫著走。恨不得再揪兩個分子出來。”

  “那工會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說說這事也真怪,公司不僅沒像對待采購部和人事部主管那樣對待工會,反而認為工會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據理力爭,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行為一點都沒錯,甚至額外增撥了8000塊工會活動費。”

  賞罰有度,誰都挑不出任何刺兒,廉原高不無感慨地嘆道:“再好的制度也在于落實啊。如果監事會不站出來,這樣的歪風邪氣怎么可能扼制住?”

  “知法犯法,他被開得一點都不冤,還干部呢,一點覺悟都沒有。”

  一個高個子保安舉著酒瓶說:“被開得他不是第一個,外面的社會風氣那么差,他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要是發現這樣的事我也會舉報,不然真對不起公司買的這瓶酒。”

  與此同時,章程正一臉凝重的聽幾位元老說NB電氣成套老王的事。

  “…不知道是病來如山倒,還是龍口人民醫院的水平不行。每年次體檢都沒問題,那天下午說肚子疼,一去醫院就沒能回來,肝癌晚期,又是手術又是放療的,人吃盡了苦頭,把去沙特賺的十幾萬全花了最后還是沒能挨到春節。”

  “真是有什么不能有病,沒什么不能沒錢!章工,我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把他們拉扯這么大,幫他們成家立業,我對得起他們。以后的工資和公司的股票,不到咽氣我不會給他們,不然有個什么病需要用錢,反而要倒過來求他們。”

  張師傅的子女實在無法跟老王的兩個兒子相提并論,老王進醫院后說掏錢就掏錢,不帶一點兒含糊的,明明知道錢花了人也保不住,還是堅持治療到最后。

  這件事章程知道,只是太忙,實在抽不開身參加老王的遺體告別儀式,只能請當時還沒回南濱老家的母親吳秀蘭替他去送了一下。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老王走了,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殘酷現實,他現在考慮的是像老王一樣的公司職員們,將來的養老和醫療問題。

  特區消費這么高,大病醫療費用更是個無底洞,眼前這幾位持有公司股票,以及極少數有機會去國外工作的同事好一點。那些沒有股票、沒機會出國工作的同事,憑現在的工資和將來的養老保險金真很難安度晚年。

  章程權衡了一番,放下酒杯道:“都說養兒防老,可子女們也有子女們生活負擔,如果他們自己都過不好,那指望他們孝順就是一種奢望。各位,張師傅說得對,要給自己留點養老和看病的錢。

  同時,公司在除了按照政府要求繳納養老和醫療保險之外,還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回頭我跟吳總和許總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把即將上調的那一部分工資存入NB銀行賬戶,并由專業的基金管理團隊投資理財,以便諸位將來的不時之需。”

  公司絕不開會待員工,張師傅一下子來了興趣,放下筷子急切地問:“章工,您是說把上漲的部分工資存入NB銀行,將來可以拿兩份養老保險?一份勞動局的,一份公司的?”

  章程一邊示意伍英哲幫他斟酒,一邊微笑著說道:“事實上我還想把醫療也一并解決了,關鍵有兩個問題,一是大家愿不愿意在公司投保,二是NB銀行在國內不能開展養老和醫療保險業務。”

  投不投保全憑自愿,至于NB銀行能不能在國內投保更不是問題,外人不能,自己人難道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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