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辦的事都辦完了,不該辦的也辦了。
章程再次變成空中飛人,從歐洲到美洲,從美洲再到亞洲,終于在盧家灣nb希望小學放寒假的前一天趕回特區。
丁文明、張兵、吳小柱和吳小軍都在,大姐章慧回來了,表姐吳小蓮也回來了,連二姐章琳都趕在他前回來了。一個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仿佛他臉上有什么東西似的。不用問就知道,肯定因為夏瑤。
他越想知道的,他們越是不提,一個個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問得又都是些公司的事,不能不回答,章程只能耐心回答他們的問題。
“…在儀器儀表公司上的投入比較多,前后投入資金近一千萬馬克,廠房已經封頂,正在采購生產設備,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四個月就能生產電壓表、電流表、變壓器容量測試儀、變壓器損耗測試儀、電纜故障測試儀、高壓開關機械特性測試儀、微機繼電保護儀等絕大數與電有關的儀器儀表和試驗設備。”
檢測設備的儀器,一聽就知道技術含量比工業電器和開關柜高。
吳小柱很不理解,忍不住問:“三兒,一個德國人的工資,在國內能請三十個人,為什么不在國內生產?”
章程喝了一口水,解釋道:“因為這些只是最基本的產品,等將來有足夠資金投入,等系統工程實驗室和技術應用實驗室從ct項目中抽出身,我們還要研發更先進的掃描電子顯微鏡、三坐標測量儀、頻譜分析儀、雙頻激光干涉儀和激光測距儀等試驗儀器。這些試驗儀器需要外購許多零配件,尤其傳感器。國內都沒有配套的。更重要是技術和工藝水平要求很高。國內招不到那么多工程師和經驗豐富的工人。”
“成本那么高。又要交進口關稅,就算生產出來也不好賣啊!”
“那些普通產品不怎么好賣,但高精度的儀器在國內還是有市場的。再說一分錢一分貨,總會有識貨的客戶。”
見張兵又要開口問,章程干脆一一介紹道:“相比之下,nb清潔能源和nb電機則寒磣得多。與其說是兩家公司,還不如說是兩個研發團隊。清潔能源公司負責消化和學習垃圾焚燒方面的技術,只有三十多位工程師。一個工人都沒有,平時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電廠工地,注重技術和設計,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有實體。
nb電機在‘克林斯曼的修理廠’有一個小車間和相應的設備,共八十多位工程師和工人,等新廠房建好后再搬過去,他們將在東德現有技術基礎上研發并生產伺服電機,給正在測試階段的plc和變頻器配套,完成公司在工業自動化控制領域的初步布局。”
丁文明糊涂了。疑惑地問:“克林斯曼的修理廠是怎么回事?”
不等章程開口,章琳吃吃笑道:“就是nb工業制造公司。是實驗室主任克林斯曼博士搞起來的,所以就叫‘克林斯曼的修理廠’。全是一幫由前統一社會黨科學家、工程師、廠長、勞動模范和工人組成的臨時工,他們自己管自己,不用我們發工資。”
看著眾人面面相窺的樣子,章琳接著說道:“他們正在做我們的訂單,再就是給前東德工業部賣出去的各種機床和專業機械提供售后服務,比如升級一下數控系統,加工幾個已停產的零配件什么的。自主經營、自負盈虧,掛了個nb電氣的名,其實跟我們沒任何關系…”
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
個個都是專家,你有你的意見,我有我的觀點,什么都想干,人多嘴雜,誰也說服不了誰,以至于一個多月還沒確定公司的核心業務。
那里是他們的“烏托邦”,再加上產權有很多問題,章程不想過多干涉,反正東德倒閉的企業多了去了,不缺這么一家公司,就算破產關門也不會對nb電氣有什么影響。
聽完章琳的解釋,眾人這才明白過來,一直沒插上口的吳小蓮又問道:“三兒,明知道文明哥和寶琳姐元旦結婚,你怎么到現在才回來?”
“去美國買軟件,對方要價太高,整整談了半個月才談下來。”
“什么軟件?”
“我都不知道該怎么翻譯,就叫矩陣和實驗室軟件吧,是一種數值運算軟件,線性代數、自動控制理論、數理統計、數字信號處理、時間序列分析、動態系統仿真都用得上,能夠大大提高實驗室的研發效率。公司買很貴,幾個實驗室都裝要幾百萬美元。大學和研究機構買便宜,所以在身份認定上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把時間都給耽擱了。”
“他不賣你可以找別家呀,非得跟人家耗半個月。”
“沒別家,全世界就他們一家有。”
章程放下杯子,繼續說道:“而且這個軟件的確很出色,它能促進很多重要領域更好更快發展,能推進著我們對地球、環境和宇宙的認識,能使汽車更加安全,燃料更加高效利用,能讓電話通話更加清晰,測量設備更精確,能改進醫學研究和診斷技術,能探索新能源,總之,非常了不起。”
“比發現巨磁阻效應還了不起?”
“這個不好比,事實上也正因為我們發現了巨磁阻效應,對方才作出讓步。”
張兵不無好奇地問:“省了多錢?”
“最起碼兩百萬美元,畢竟我們裝機數量多,等過完年,我就要對所有研發人員進行培訓,讓他們個個都學會使用這個軟件。”
弟弟被折騰這么久,章慧于心不忍,笑道:“好啦。該忙什么忙什么去。讓我和小蓮跟三兒說幾句話。”
吳小柱哪里肯走。連連搖頭道:“大姐,你們說你們的,我們不打岔。”
“是啊,我們不打岔。”
一個都不愿意走,章慧只能回頭問:“三兒,那姐說了?”
“說吧,”章程微微點下頭,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想聽哪一個?”
“隨便。”
“壞消息是人家來不了,她母親生病,必須回老家。”
章程有些失落,但還是若無其事地問道:“好消息呢?”
章慧用掫喻地口氣說:“好消息是夏瑤真喜歡你,而且經過我們近一個月考察,發現她的確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這還用你說?
章程想了想,又問道:“她有沒說她母親生什么病,嚴不嚴重?”
“不知道,我們回來那會兒她剛收到信,信里只說病了。沒說重不重,也沒說什么病。”
大姐話音剛落。母親吳秀蘭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拍拍他胳膊,輕聲道:“既然知道她母親生病,就應該去看看,反正你在家也呆不住。”
回來沒幾個小時又要走,章程真感覺對不起這個家,看著他猶豫不決的樣子,章慧掏出一紙條,往他手里一塞:“這是她家地址,我打聽過,晚上有一班飛機。寶琳家的電話你知道,有什么事直接找陳叔和寶東幫忙,就幾十公里路,很近的。”
吳秀蘭指著墻角里的一堆營養品,微笑著提醒道:“頭一次上門不能兩手空空,東西給你準備好了,等會兒記得帶上。”
章程還沒來得及開口,丁文明突然冒出句:“我陪你去。”
“開什么玩笑,你個新郎官不在家陪新娘子,跟我去東山干什么?”
“我陪寶琳回老家,回門懂不懂?”
陳正淮一家子剛走,哪有回門這事,過年的安排早定下了,吳秀蘭哪能不知道他是想去看看夏瑤到底什么樣,毫不猶豫地揭穿道:“文明,你們小兩口今年回南濱,明年回東山,這不是都說好的嗎?該回哪兒就回哪兒,別給三兒添亂。”
“就是,瞎起什么哄。”
章程笑罵一句,突然想起人家結婚的禮物還沒送,急忙道:“文明哥,我做事一視同仁,你和寶琳姐結婚也送一塊柏林墻磚,過完年我想辦法給你弄過來,好好收藏,別把藝術品不當寶。”
“送一塊長城墻磚還差不多,我要柏林墻干嘛?”
“有意義啊,”章程一邊往房間走去,準備洗澡換衣服,一邊頭也不回地笑道:“柏林墻的故事很感人,我挑一塊大點的給你們象征愛情,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丁文明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問道:“墻磚還能象征愛情?”
“當然能。”
章琳接過話茬,笑吟吟地解釋道:“我就聽說過兩個大情圣的故事,一個澳大利亞人,一個阿根廷人,他們都喜歡上東柏林的姑娘,都想把心上人從東德接到西德。大家都知道,翻墻很危險,會被射殺,但柏林墻并非鐵板一塊,總有那么幾個門,幾個交通站,這兩位就打起了交通站的主意。
經調查研究,澳大利亞人發現交通站是靠欄桿來封鎖交通的,雖然很結實、撞不斷,但欄桿比較高,如果汽車足夠矮,就可以從欄桿底下直接鉆過去。澳大利亞人說干就干,把他的心上人藏在行李箱里,趁東德警察不注意,開足馬力,一下從欄桿下面鉆到了西柏林。”
丁文明樂了,忍不住問:“另一個阿根廷人呢?”
“阿根廷人不愛動腦子,他認為這個計劃不錯,決定自己也照辦,居然連車子都是直接找澳大利亞人借的同一輛車!不過說起來那么矮的車也不好找。問題是他一點偽裝都沒做,連車牌都沒換,就這么從西柏林開過去了。”
“快說呀,別調人胃口了!”
說笑話的人自己倒先笑得上氣不及下氣,直到大家伙兒一個勁催,章琳才接著說道:“阿根廷人開著那輛已經被報道得詳細得不能再詳細的車,大搖大擺開進東柏林。東德警察一看,這車怎么這么眼熟,可誰也猜不到天底下還真有這么大膽的人。
警察問他這車以前是不是來過東德,阿根廷人臉不紅心不跳,說當然沒有。警察也糊涂,大手一揮,放行了!結果一個星期后,他用同一輛車把他的心上人,用同樣的方式帶到了西柏林。”
章慧眼淚都笑出來了,意猶未盡地問:“后來呢?”
“后來他們在西柏林舉行婚禮,東德警察氣得把欄桿下面裝了無數鐵條,別說是車了,就是條狗也休想再從欄桿下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