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系結果令李子耀非常失望，NB電氣的接線生居然聲稱董事長不在。如需訂貨可以轉接公司商務部，如要見董事長先生則可以代為預約。
接線生沒有信口開河，NB電氣更沒有避而不見，而是董事長和章程真出國了。
為確保NB電氣不會像后世赫赫有名的華偉公司一樣，由于其不清不楚的政治背景，導致其不管進入哪個國家都像賊一樣被防著，甚至被屢屢告上法庭，所以章程決定趁中越兩國關系尚未恢復正常化之前，高調訪問一次越南，簽訂幾個投資意向協議，未雨綢繆的在政治上來一個切割。
97之前，香港仍屬英國殖民地，越南駐香港領事館并沒有受中越邊界沖突影響，不僅正常工作，還派駐了幾位更高級的外交官，專門就越南船民問題同聯合國難民公署以及港英政府交涉。
而自1986年越共六大確立“按照市場機制運行的，由國家管理的，堅持社會主義方向的，多種成分的商品經濟”的改革發展總路線確定以來，香港商界人士為越南經濟改革所吸引，紛紛涌入越南尋找投資和貿易機會。
短短兩年內，香港與越南經濟關系迅速發展，已成為越南現階段最重要的經濟合作伙伴。
在這一大背景下，NB電氣剛通過香港越南商會流露出投資意向，便獲得了越南政府的積極響應。早在海外部同事出發前半個月，越南計劃投資部外資局的一位副局長就在越南領事館商務參贊的陪同下，對NB電氣香港總部進行過一次友好訪問。
回去之后，又以越南計劃投資部名義發出邀請函。
于是公司董事長劉思偉、首席工程師章程、澳大利亞籍海外部副總經理亨利－皮爾斯以及一位越南裔香港翻譯，在越南領事館安排下正式踏上旅程。至于公司的另一位越南裔香港人阮少京，則因為其政治立場并沒有同行，而是同海外部總經理丹尼爾一起趕赴歐洲，全權負責NB電氣產品在法國的推廣。
“…下午可以游覽西湖，也可以在房間休息，晚上的歡迎宴黎副部長會親自出席，這就是今天的日程安排。劉先生，如果沒什么疑義，那我先告辭，有什么需要盡管跟長秘書提，我們晚上宴會廳見。”
“黃局長，您盡管忙，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越南方面很熱情，一下飛機就把眾人安排到河內最高檔的勝利酒店。
酒店位于郊區，在著名的風景區西湖東側，是一座美麗典雅的三層水上建筑，房間是開放式的，門一側是開放式的長廊，大玻璃窗面向浩瀚的西湖。走上陽臺，可以呼吸到西湖潮濕的水汽。
既來之則安之，一送走計劃投資部外資局副局長，章程和劉思偉等人就興致勃勃地游覽起風景秀麗的西湖。
“…西湖面積大約五百多公頃，是河內最大的湖泊，早在李朝定都升龍（河內）時，西湖就已成為京城名勝。”
長秘書很健談，英語非常好，不像是內務部專門派來監視的“基伊德”（gid越南諜報局特工的簡稱）。
他坐在船頭，眉飛色舞地介紹道：“關于西湖的傳說有好多種，其中有一種流傳最廣，說古時候天上有兩個仙女私自下凡，因畏懼觸犯天規，未敢久留人間，在返回天庭時，各自從云端拋下一面梳妝鏡以示留念，兩面鏡子分別落在中國杭州和我們河內，于是它們便成了兩個美麗的西湖。”
“真是一個美麗的傳說！”
融入周圍的湖光山色，劉思偉不禁打趣道：“河內西湖我來了，看來有機會要去杭州西湖看看，把另外一面鏡子也找回來。”
“劉先生在中國投資，難道沒去過中國西湖？”
很耐人尋味的一個問題，章程不想節外生枝，接口道：“董事長先生非常忙，哪有時間到處旅游。就像這次河內之行，我個人非常想去下龍灣參觀，然而日程安排太緊，明晚就要回香港，只能留下美好的遺憾。”
長秘書不僅知道眼前這位持巴拿馬護照的大男孩來自中國，還知道他擁有幾十項發明專利，于是不露聲色地笑問道：“工程師先生，那您有沒有去過中國西湖？”
“很遺憾，也沒去過。”
“真是太可惜了，您完全有機會去的。”
章程微微點了下頭，意味深長地笑道：“是啊，就像下龍灣一樣，將來總會有機會去的。畢竟作為一個工程師，到哪都能受歡迎，長秘書，您說呢？”
“的確非常受歡迎，”長秘書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董事長先生，據我所知，貴公司在中國的投資非常成功，鑒于兩國之間微妙的關系，您能否說說為什么又會對投資我國產生興趣？”
晚上跟副部長見面那只是個儀式，眼前這位所謂的秘書，才是真正的談判對象。
劉思偉心知肚明，略作沉思了片刻，一臉誠懇地說：“長秘書，我們只是普通商人，不是政治家。在商言商，哪里有發展前途，我們就會去哪里投資。就目前而言，貴國的投資環境要比中國更好一些，尤其政局和經濟都相對穩定，這一點非常難能可貴，所以才有了這次河內之行。”
長秘書追問道：“這是不是意味著您不看好中國的改革開放？”
“也不能這么說，只是中國前段時間的物價走勢，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尤其對我們這些做實業的公司而言，一個相對穩定的經濟環境太重要了。比如原材料價格，比如工人工資，都必須要考慮到，否則我們的產品在國際市場很難具有競爭力。”
領導人死得早，對一個國家來說或許是一種幸運。
“胡伯伯”逝世后，越南的政權更替相對平穩，幾乎沒起任何波瀾。經濟雖然落后，但物價卻總體保持在一個絕大數人都能接受的水平。
這一點，對中國極為反感的長秘書深以為然，不無自豪地說道：“董事長先生，我國政府絕不會像我們的鄰居那樣讓您失望，只要您真心實意的投資，那就能獲得相應的回報。”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最后一道政審通過，長秘書立即要求船夫靠岸，叫來一大幫外資局官員正式跟劉思偉和章程等人展開談判。
“…招聘細節如員工人數、職位、薪金、工作條件等可以刊登廣告，或通過收音機和電視發布。招聘申請表格須根據第20號公告為準，招聘中有幾個強制條款一定要注意到，第一，貴公司只可以招聘百分之三的外籍員工。”
“這一點我有疑義。”
－皮爾斯放下紙筆，直言不諱地指出：“工廠動工之前，我公司首先要在河內設立辦事處或分公司負責籌備籌建，以及辦理相關手續，外籍員工人數必然超過百分之三。”
長秘書權衡了一番，同意道：“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但必須要由河內市人民委員會批準。”
“好的，您繼續。”
“第三款工資等級差別計算細則，工資等級差別須向勞動廳登記和向員工公開宣布，最高工資不得超過五十萬盾，最低工資，也就是一般簡單工作人員工資不得低于十萬盾，加班費工作日150，周末和其它法定假日200，全年加班時間不能超過200小時。”
劉思偉跟章程對視了一眼，點頭道：“這一點我們沒有疑義。”
經過一下午的激烈談判，終于拿出一份兩百萬美元的投資意向書，并飛快地送往計劃投資部和河內市人民委員會審核。
晚上七點，勝利酒店宴會廳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越南計劃投資部黎副部長、河內市長以及河內市人民委員會幾位政府委員，在外資局正副局長的陪同下為香港NB電氣股份有限公司代表團接風。
部領導講話，媒體采訪，忙得不亦樂乎，晚宴過后舉行隆重的簽字儀式。在連綿不絕的鎂光燈閃耀下，河內市長和NB電氣董事長劉思偉分別在兩份意向書上簽上大名。
為了體現越南人民的熱情，也為了不讓快煮熟的鴨子飛掉。第二天一早，河內市政府在長秘書的提議下，特別安排兩輛車送章程一行去下龍灣參觀。相對那些搞貿易的港商，愿意掏真金白銀來投資的NB電氣更受歡迎。
河內市人民委員會政府委員親自陪同，警車開道，電視臺全程采訪，直到在下龍灣賓館吃完午飯才把他們送往機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