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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數十萬高學歷的年青人,一夜間涌入這個不大的漁村,造成了物價飛漲。

  一碗面條8元,住一夜招待所最少30元,這些放在后世都會讓人咋舌的價格,在香江就是活生生的現實。晚飯前在國貿周圍轉了一圈,章程才真正意識到什么叫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不到香江不知道錢少。

  倒賣外匯賺的那十萬美元,幾乎都兌換成港幣拿地了。從老家帶來的十幾萬人民幣,以及大姐夫劉思偉那十幾萬港幣存款,恐怕連采購建筑原材料都不夠,更別提找建筑公司蓋辦公樓和廠房。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忘了把香江的物價考慮進去,直接導致整個計劃都要受影響,腦子里凈想著怎么解決迫在眉睫的財政危機,一頓豐盛的晚餐吃得索然無味。

  回到工地,大姐章慧安頓大舅二舅等人休息。章程、劉思偉、李曉山、丁文明、胡美琪和張兵則聚集在最后面的一間民房里開會。

  燭光晃得刺眼,連工商執照上那么大字都看不清。條件如此艱苦,所有人卻沒一句怨言,章程很內疚也很欣慰。

  大姐夫劉思偉緊盯著自己楞是不開口,章程不得不故作輕松地調侃道:“李叔叔、胡阿姨,您二位是被我忽悠過來的,想回肯定回不去了,只能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雷鋒董存瑞,用精神麻痹跟我這個罪魁禍首一起同甘共苦了。”

  胡美琪是個非常有上進心的女人,要不也不會辭掉工作扔下孩子,和丈夫一起跟章程來特區闖蕩。

  一是為了報恩,二也是為了有一個更好的發展,連棉花倉庫都住過的人,哪里會在乎這點苦,不禁搖頭笑道:“章程,這點苦對我和曉山而言實在算不上什么,以后千萬別說這樣的話了。另外從今往后咱們就是同事,不要再叫什么李叔叔胡阿姨,這個口一定要改過來,不然將來人多了不好管理。”

  李曉山深以為然,附和道:“美琪說得對,名不正則言不順,不能沒一點規矩。”

  丁文明不僅僅是未來的財物主管,還代表他母親顧紅霞擔任公司股東,當然希望公司好,立馬脫口而出道:“我也這么認為,至于怎么稱呼…還是先確定一下分工,以職務相稱。”

  “兵哥,你怎么認為?”

  張兵代表的是他父親張樹仁,投的錢比顧紅霞還多,有足夠的發言權。只是由于坐過牢,有些自卑,總是一聲不吭。所以章程才刻意問了一句,想通過這種方式潛移默化地樹立他的信心。

  見所有人都朝自己看來,張兵連忙道:“我沒意見,畢竟叫大姐夫沒什么,但不能總三兒三兒的叫著。”

  雖然就目前的人員結構來看,是不折不扣的家族企業,但章程不想將來還是這樣,跟大姐夫劉思偉對視了一眼,側身道:“麻煩文明哥記錄一下,如何稱呼是今天的第一個議程,至于今后怎么稱呼,等具體分工確定后再定。”

  丁文明抓起紙筆,一邊湊到蠟燭下記錄,一邊提醒道:“這也是你最后一次叫我文明哥。”

  “行,最后一次,”章程笑了笑,回頭道:“下面請董事長給我們介紹一下公司情況,以便確定接下來的工作該怎么開展。”

  參加會議的人雖然少點,但沒掌聲怎么行?

  在部隊呆那么久,已習慣中國式會風的李曉山下意識鼓起掌。在他帶領下,章程、胡美琪、丁文明和張兵也送上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盡管把全部家當都投進去了,但劉思偉對公司未來如何發展,會發展成什么樣,一點底都沒有。之所以孤注一擲,一是愛妻要他這么做,二是對章程個人有信心。

  而剛才煞有介事的記錄和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掌聲,讓他對眼前這些堪稱土包子的親友和同僚不禁另眼相待,暗想跟他們在一起或許還真能干成事。

  以前整天跟賬本打交道,這段時間跑政府部門辦手續那也是被趕鴨子上架,劉思偉還真不太習慣正兒八經的講話,連忙起身道:“大家不用這么客氣,想必你們也清楚,我這個董事長是掛名的,真正做主的是章程。至于公司目前的狀況,我倒是可以簡單介紹一下。由于無需驗資,香港公司注冊資金一千萬港元,我和我太太章慧各占百分之五十股份。由于那只是權宜之計,所以我建議按照實際股份進行一下變更。

  內地公司注冊資金三百萬港元,鑒于內地政府需要驗資,而當時僅有用章程那十萬美元兌換成的八十一萬三千四百二十一港幣,所以只能通過財務公司周轉,驗資期間的利息和手續費共四萬六千港幣,相關票據稍后移交給丁先生。

  除這一筆財務支出外,土地使用費是目前最大的支出,一百六十七畝工業用地,競拍價一百四十六萬人民幣,首付六十萬,剩余部分三年內付清。按照內地銀行牌價匯率,實際支付六十九萬七千六百九十四港元…”

  到底是會計師,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連賬本都不用看。

  眾人驚嘆的同時,也為公司的財物狀況擔憂,章程那筆在南濱老家堪稱巨款的十萬美元,驗了一下資,買了一塊地就沒了,甚至還欠政府八十六萬!

  看著眾人憂心忡忡的樣子,章程抬頭道:“土地會不斷升值,大家無需為剩下的土地使用費擔心。至于建廠資金,我從老家帶來十六萬四千人民幣,另外董事長也準備了十七萬港幣。”

  丁文明盤算了一番,沮喪地說:“特區物價這么貴,港幣又不值錢。章程,這三十來萬恐怕不夠搞建設啊!”

  “港幣不是不值錢,而是被嚴重低估了。所以董事長那十七萬不會拿來建廠,而是留在香港采購機器設備。考慮到牌價匯率對我們不利,所以將來產品出口的利潤會盡可能留在香港公司。換言之,外銷合同分開簽,香江公司出口給香港公司,再由香港公司銷售給國外客戶。”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不愧為倒賣外匯的專業人士,一口道出了如何才能在進出口貿易中獲取最大利益的關鍵。

  對于這位才十六歲的妻弟,劉思偉真有點惺惺相惜,忍不住補充道:“這么做既能大幅降低按牌價匯率兌換所造成的損失,又可以合理避稅。”

  李曉山對這些不感興趣,而是急切地說:“董事長,怎么降低匯率損失和怎么合理避稅那是以后的事,當務之急是怎么才能解決廠房建設資金的問題。畢竟廠建不起來就沒法投產,連產品都沒有更不用談什么出口創匯。”

  “是啊,除了廠房建設資金之外,還要錢購買生產設備,招聘工人,采購原材料。總之,今后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胡美琪的話引起了丁文明和張兵的共鳴,也相繼對公司的資金狀況表示擔憂。

  內地的國營企業貸到款,合資企業也能貸到款,唯獨在建的獨資企業貸不到,劉思偉對此無能為力,滿懷期待地朝章程看去,想知道他打算怎么解決這一迫在眉睫的問題。

  “跟那些真沒錢的公司不同,我們還囤了一批茅臺,如果現在脫手,至少能回籠四十萬資金。然而根據目前物價上漲趨勢,以及國家對物價上漲的態度,我有理由相信再過一段時間脫手能回籠更多。”

  章程一邊環視眾人,一邊繼續說道:“茅臺會漲,建設費用一樣會漲;茅臺舍不得脫手套現,廠房建設一樣不能再拖延;這兩者似乎很矛盾,看上去似乎必須要作出取舍。大家或許認為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或許會說誰也不能把好事全都占盡,可我偏偏就想試一試!”

  “怎么試?”

  “由施工單位墊資!”

  還以為什么好主意呢,到頭來依然是空手套白狼,丁文明頭都大了,愁眉苦臉地問:“章程,咱們一沒固定資產,二沒財大氣粗的單位擔保,初來乍到的,有哪家公司會傻呵呵的愿意給咱們墊?”

  章程指著斑駁的墻壁,意味深長地說道:“像現在這樣肯定沒哪家公司愿意給我們墊,所以我和大舅他們留下,你們明天全搬走,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挑最好的酒店或寫字樓包一層,把NB電氣(中國)有限公司的牌子掛上。然后聯系各大建筑公司,大張旗鼓的招標。

  同時,有幾點必須事先要跟他們說明:一,在工程進度上我方也要香江速度,必須在今年九月一日前保質保量的完成主體工程;二,只有十萬元進場費,沒有工程進度款,但包括主體工程在內的前期工程款會在今年九月一日前結清,決不拖欠;三,董事長委托設計院預估的總造價為七十萬左右,無論工程完工后決算多少,我方都以九十萬的總造價結算,差價部分作為對施工方墊資的回報。”

  這就相當于七十萬的工程,給二十萬利息,合理利潤還照賺。風險跟機遇并存,說不準真有建筑公司會上鉤。

  李曉山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提醒道:“章程,關鍵是你囤積的那批茅臺就算漲一倍也填不平這個窟窿,更何況就算今年九月前漲一倍以上,能不能在短時間內脫手套現還是一個問題。”

  “這個擔心非常有道理,但我對茅臺上漲的預期也非常有信心。事實上別說漲一倍,就算漲三倍四倍我都不會輕易脫手。至于怎么才能在短時間內套現,我們已經充分吸取了囤積黃桂花時的教訓,制定了一套很完善的銷售計劃,隨時都可以付諸實施。”

  從囤積黃桂花到囤積紅糖,章程已經連續兩次證明了他對物價未來走勢的精準判斷,證明了他在投機倒把上的過人“天賦”。

  以至于曾在銀行工作了好幾年,在錢方面習慣謹小慎微的丁文明都忍俊不禁地笑道:“章程干別的行不行我不清楚,但干這個絕對是行家里手,他說漲肯定會漲,他說行肯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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