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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回鄉

  滄州乃是武術之鄉,在武術界的地位不言而喻,這里幾乎是個人都會耍幾下子,哪怕那些看起來和尋常頑童沒區別的小孩子,你若是讓他練幾下,他說不定能給你耍一套拳出來,在這方面甚至比徐州還要更加普及。

  經過此地的時候,宋慶收獲了一個驚喜,就是薛五的族人與好友們,滄州人薛五離開家已經有些年頭,當初只說是出去游俠,會盡天下英雄,這種做派在滄州當地來說非常普遍,很多武功不錯,心也比較大的年輕人,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會有這種心思,家人也不會很在乎,除非是實在離不開,否則多半都會放他出去,江湖人也不太在乎什么戶籍路引之類的東西,出了門之后一路風餐露宿,有的幾年后功成名就回來,有的則是毫無建樹的回來,還有些永遠沒有回來。

  薛五就是如此,他當年武藝就很不錯,在自家鎮子上算是年輕一輩中赫赫有名的好手,自然也就有了慣例的游俠天下,這幾年間從來沒給家中寫過信,父母一直不知道他在外頭做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直到《崇禎英烈傳》傳過來,家中和鎮上認識他的,才開始懷疑那個宋慶手下頭號大將,會不會就是當初鎮子里很有名的薛五郎。

  沒錯,就是薛五郎,薛五家中不算貧窮,但也只是小戶人家,又都是練武的。沒正經取什么名字,家中總共五個兒子,他排名第五,于是就叫了薛五,也有叫薛五郎的,薛家老大和老三夭折,如今當家的是薛二和薛四。

  這些事情,宋慶也都是來到滄州途中,才聽薛五念叨的,其實上次入京勤王的時候。薛五就打算回趟家。只是當時覺得生死未卜,生怕爹娘擔心,最終還是忍下了,過后返回徐州的時候。卻是將這事情給忘了。

  如今大凌河打下來。薛五也是信心大漲。平叛山東沒什么壓力,他不覺得自己會死在這場戰爭之中,干脆央求宋慶順道來趟滄州。主要目的是打算看看爹娘和倆哥哥,順便還能從這里拉些人走,豐富一下即將擴充的隊伍。

  宋慶對此當然不會拒絕,他的隊伍馬上就要大規模擴充了,雖然急需要一些文人,但武將什么的當然也不能缺,滄州這地方乃是武術之鄉,肯定是有不少人才的,尤其還在有薛五這種向導兼標桿的情況下,更是值得深挖一下,盡管武功好跟會打仗不是一回事,但好歹做底層武官,帶著士卒拼命都沒問題,如果真的能夠帶走些人才的話,何樂而不為之?

  隊伍到了薛五家的鎮子,頓時被這里的老少爺們包圍住,還有不少聽到消息,專門從其他地方趕過來的,就為了看看宋慶等人的威風,《崇禎英雄傳》的段子已經用這個時代最快的速度傳了過來,人人都知道這次途徑滄州,要去山東平叛的,正是那故事里說的英雄,其中一個好像還是他們的鄉親,當然都要過來看看熱鬧,說不定還能討個好彩。

  開進鎮子里面時,宋慶偷眼觀察了一下,發現薛五臉上竟然帶著幾分驚慌,這多少讓他有些不適應,薛五打仗勇猛,但做事卻還算沉穩,宋慶很少在這個大胡子臉上看到比較過分的表情,今天也算是開了眼界,看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近鄉情怯了,原來以為這個大胡子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狀況,誰知道在這方面終歸也還是個人,一個最平凡普通的人。

  很快,薛五的眼圈紅了,他從戰馬上骨碌下來,還沒等邁開步,人已經跪了下去,膝行著撲向一對老人,泣不成聲道:“爹,娘,五郎回來了!五郎回來了!”

  老夫婦也已經淚水洗面,將兒子緊緊抓住,死活不肯放開,身后兩個長相和薛五差不多的,則是流著淚笑,似乎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說什么好,宋慶最怕看這種場面,趕緊也從馬上下來,找個地方站好,等著這邊的家庭親情劇結束。

  哭了一陣,薛五總算緩過勁來,人也恢復常態,領著那幾個人,幾步小跑到宋慶邊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大人,這是我爹和我娘,還有我兩個哥哥,這不有幾年沒見著了,一時間就沒忍住。”

  “沒事,除了趙滿熊那伙子沒人要的,其他弟兄都是徐州人,就你老哥一個外鄉的,平時也見不到親人,哭兩鼻子痛快了也好。”宋慶對這種情況非常理解,無所謂的笑笑,轉頭對薛五老爹說道:“薛伯父,我是分守徐州參將宋慶,老五是我手底下千戶,這如今也當了官,日子也過好了,要不你老人家跟著我們一起去徐州吧?”

  “大人,我就是這個意思!”薛五聞言大喜過望,趕緊說道:“我這身功夫都是我爹教的,我娘也是練家子,倆哥哥本事也不小,絕不會給大人添累贅,按我的意思,就把他們一起接到徐州去,倆哥哥也來咱狗營,爹娘就在那邊養老,反正徐州跟我們滄州也差不多,都是出好漢的地方,沒人看不起練武的,過去了跟在這邊是一樣的,本來還想跟大人求情呢,誰知道大人想到前頭去了!”

  薛家似乎還沒什么準備,而且根本不知道薛五當了官,薛老爹胡子都翹起來了,趕緊把小兒子拽了過來,語氣非常夸張道:“你個驢日地,啥時候都做上千戶了?”

  薛五拍著胸脯,有些驕傲道:“這不是跟著我家大人打仗,才剛升的官,之前還是百戶呢!”

  “那要是這樣,跟著你去徐州也成!”薛老爹顯然是家里能做主的。直接定下了調子,指著薛五倆哥哥道:“老大老三死得早,這老二和老四整日就知道出去惹事,他倆好歹也是一身本事,就這么在街上胡混糟踐了,也跟著你去當兵,你們這個兵不一樣,那是能進《崇禎英雄傳》的,說出去也光彩,他倆武藝不如你。做千戶啥的不提。好歹做個百戶總旗的,也好過在滄州瞎折騰,這個事情我就做主了,全家都跟著你們去徐州!”

  “好啊!”宋慶立刻點頭道:“薛老伯。您看看還有誰原因走的。滄州是武術之鄉。好漢肯定多得很,愿意走的都跟著我,我這剛剛升了參將。正要再找幾千弟兄呢,來多少我都能收的下,我給老伯放句話,你盡管招人進來,只要都是好漢,你能招來多少人,我就給你多大官做,到時候薛五自然做他的千戶,你老爹帶著這倆兒子,自己也立個營頭!”

  “好,大人等著,我這就給大人去問問!”薛老爹年紀大概五十來歲,可身子骨卻異常硬朗,那身板架子比起宋慶都不差幾分,聽說招多少人當多大官,原本早已隨著年齡淡了的心思,立刻變得火熱起來,趕緊招呼著薛二和薛四一起扎進人群,逢人便說薛五做了千戶,宋將軍也給了自己官做,要帶著滄州的好漢走,往后大家都能進《崇禎英雄傳》。

  滄州這地方家家練武,因此江湖氣極重,你給他們說什么吃糧當兵,效忠陛下之類的沒什么用,可若是能被人寫進《崇禎英雄傳》里頭,被說書先生到處傳揚,那吸引力可就太大了,宋慶幾乎懷疑自己就是傳說中的天才,要不怎么能相出這么好的主意來,看薛老爹沖入人群沒多會兒,身邊已經跟了不少膀大腰圓的漢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事實證明,有些地方的人可能天生就適合打打殺殺的搏命,宋慶隊伍在鎮子里停了兩個時辰,竟然帶走了五十多人,薛老爹直接變成總旗,全家都跟上了狗營,繼續在沿途中找人當兵,一天工夫下來,竟然還沒走出滄州,可滄州的漢子卻帶走了八百多個,有的是拜別爹娘出去搏前程,有的干脆就是全家跟上,反正這地方娘們家的也都會些武藝,什么都不耽誤。

  宋慶也不含糊,直接許出一個千總的位置,雖說兵員還差著些,到時候再補齊就是,把老頭子高興的臉都紅了,連道參將大人賞他臉面,拽著另外兩個兒子過來磕頭,說一定要給宋慶好好賣命云云。

  倒是薛五有些不好意思,待老爹和兄弟走后,有低眉順眼的找到宋慶,吶吶道:“大人,我這個爹是好人,就是脾氣有些直,給您添麻煩了。”

  “這添什么麻煩?”宋慶笑著道:“你爹能給我拉快一千條練過武的漢子,我還許不出一個千總?不過這些人沒練過咱狗營的陣勢,暫時還不能打硬仗,這你是知道的,武藝好跟能不能打仗是兩碼事,你也要先負責照顧他們,等山東這仗打完了,回了徐州之后咱們再重新整編操練,將來若是還有機會打大仗,好歹也讓你們滄州好漢都露露臉!”

  “哎,謝大人,屬下一定照看好他們!”薛五性子直,沒幾句便重新興奮起來,看著滄州出來那支鄉黨隊伍走起路來倒是雄壯威武,但比起狗營的整齊劃一,不聞人聲來,還是顯出很大差距,立刻便朝那邊過去,找老爹和倆哥哥嘀嘀咕咕,片刻之后,薛老爹的大嗓門便響徹起來,連訓帶罵的開始整飭軍紀,也算是給這行軍路途中多了幾分色彩。

  宋慶挖到了好幾百人,歡天喜地離開滄州,率領隊伍直奔山東而來,而此時的孔有德和李九成同樣心情不錯,他們已經將周圍的敵人全部都掃蕩殆盡,做好了攻擊登州府的準備,兩人帶著大隊一路東來,暫時停駐在招遠附近,自己則領著輕騎向登州方向開進,沿途根本就沒遇到什么地方,讓他們將地形徹底看了個遍,心中對攻下此地愈發多了幾分信心。

  登州這邊的地形他們其實之前就很熟悉,只不過那時候一直都是處在防御的心理狀態之中,從來沒想過自己再回某一天,以進攻者的姿態來攻打這里,因此重新熟悉一下地形還是很有必要的,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本以為會一步一坑的地方,竟然沒有之前想的那么大威脅,孫元化這位巡撫打仗手藝太潮,竟是把隊伍全都縮回府城附近,外頭的地盤都讓出來了。

  這對叛軍來說可是大好事,他們本來就沒多少糧食,否則也不至于被困在吳橋,在當地搶劫了一通之后,算是暫時解決問題,雖說也還有些存貨,不過顯然還是頂不了多長時間的,濟南府太大不好打,最初時候還打算在青州和萊州也搶一次,但那些地方防御也很森嚴,他們急著想要打回登州擴充力量,因此也沒多做停留,心中卻一直都在記掛著糧食的事情。

  到了登州地界上一看,老天爺真是太心疼他們了,孫元化竟是把所有能打的都放到了府城周圍,招遠、黃縣、萊陽這些地方幾乎都不設防,縣城都是隨便進的,糧食當然也就是隨便他們拿,叛軍好好搜刮了幾天,總算踏實了下來,做好一切準備,就等著兩位主帥回來之后,便要大舉進攻登州府,只要拿下哪里,他們的隊伍至少能擴充四五倍的數量。

  看過地形之后,李九成信心暴增,見身旁孔有德也是滿面笑容,便湊趣的問道:“瑞圖,有把握嗎?”

  “自然是有把握,孫巡撫寫文章自然是大才,可這打仗卻真是不行,登州在他手里頭,只要一群軍漢就能打得下來,更何況我們還未必就需要怎么打,那里面的老弟兄還是不少的!”孔有德同樣也是信心十足,馬鞭指著龍山北側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笑道:“那邊昨日送信出來了,說是一切準備停當,怎么奪城暫時不知道,但咱們的兵馬只要過去,立刻就能多出幾千上萬人來,此消彼長之下,我不信城里頭還能堅持多久!”

  “那進了城以后,該怎么發落那些人?”

  “到時候再說吧!”孔有德朝著遠處的登州府看了看,嘆口氣道:“再沒想到會走到這步,總之先打下城來再說,只要能打下城池,咱就有船可用了,實在不成還能出海去長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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