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溪硯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句話,可以想見他內心的掙扎與矛盾。
葉白微微一愕,凝視了他幾眼,幾息之后,就明白了他的心情。
同一時間,白色霧氣籠罩的秦遠和薄子義亦睜開雙目,微微掃了一眼烈溪硯,便閉上眼睛,繼續療傷。
二人眼中射出細微的嘆息之色,無論烈溪硯的為人品性如何,此人對道之一字的追求,比起他們確實是要堅定許多的,為了追求更強的實力,此人竟然寧愿低下頭顱,拜葉白為老師。
“你以前的宗門不要了嗎?”
葉白聲音平靜,眉宇之間依稀有些不悅之色。
烈溪硯此人,給他的感覺,和當年的楚鳳臣差不多,都是天賦極佳,但心胸卻很狹窄的修士,這類人最是反復無常,一但得勢,飛揚跋扈,為了追求更強的實力,也可以舍棄任何東西,包括宗門之義和自己的尊嚴。
“我和以前的宗門,早已經一刀兩斷,再沒有任何關系,如今是自由之身。”
烈溪硯的聲音同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葉白不置可否,又接著問道:“你修煉的是水系法術,如何能夠繼承我的雷道?”
烈溪硯目視葉白,神色冷峻道:“晚輩雖然不是雷修,卻可繼承前輩的青龍密術,請前輩收我為徒,傳授青龍密術,晚輩必定終生侍奉前輩,永無背叛。”
他的聲音,倒是錚錚有力,擲地有聲。
可惜葉白對他沒有任何好感,沉聲道:“四相密術,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其中的傳承異常復雜,就是在四相宗溝通白虎朱雀成功的修士,也是無法傳給別人的,否則四相宗自己的弟子,根本不用辛辛苦苦去溝通四相,你想從我這里學到青龍密術。是不可能的。”
話到這里,可說已經沒有任何繼續下去的必要。
葉白直接閉上雙目。
秦遠二人,卻忍不住再次睜開雙眼,想要看看烈溪硯如何作答。
烈溪硯紫色長發微微飄拂,目光陰沉如水,他的氣息也是忽明忽暗的轉變的,可見心境波動極大,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
洞中一陣長久的沉默。
許久之后,烈溪硯依舊有些不死心道:“若不能學到前輩的青龍密術。晚輩愿尋一雷靈之體,奪舍重生,拜入前輩門下,修煉雷霆之道。”
葉白聞言,眉頭微皺道:“起來吧,不要把你的幾根傲骨磨盡了,我是不可能收你做徒弟的。”
烈溪硯目光一沉,身上氣息陡然爆發。片刻之間,又立刻斂去。
腳步聲再次響起。
烈溪硯一聲不吭。站起轉身。
轉過身去之后,他的眼睛里射出屈辱與悲憤的神色,眼底深處,還有濃烈的恨意浮沉。
烈溪硯沒有停留,直接出了山洞,掠進了茫茫黑暗之中。
葉白雙目微微睜了睜。眼中有兩道電芒閃過,很快就再次閉上,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
“道兄恐怕為自己豎下一個大敵了,此子天賦極佳,又擅隱忍。日后若是實力大進,第一個要挑戰的人必定就是你。”
秦遠捋著長須,一臉唏噓之色。
這種事情,在散修當中,相當普遍,他也見過不少。
“無妨!”
葉白依舊閉著眼睛,聲音平靜道:“他永遠沒有超越我的可能,等他修為上來的時候,或許我已經踏足星空了。”
秦遠和薄子義同時一怔,看向葉白,心中生起無法言語的情緒。
一個元嬰初期的修士,已經開始遙望只有離塵修士才能踏足的星辰虛空,是該說他狂妄,還是自信?或許這就是最頂尖的修士才具備的風采。
三人再不發一言,各自打坐。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有一些灰暗,三人就踏著濃重的山霧出發了。
經過一夜的打坐,秦遠二人的精神又恢復了不少,駕御飛劍的速度,也快了許多,三人一路過來,再沒有遇到任何麻煩,磐公嶺一脈的修士,似乎真的放棄了追殺三人。
又是三天時間過去,天空里的遁光漸漸多了起來。
“道兄,那里就是楓鷺山了,山上的坊市里貨物尚算齊全,因此附近的散修大都常來這里歇腳,若要傳播消息,這里是最合適的地方。”
薄子義手持折扇,儀態瀟灑,指向前方數十里外的一座大山。
此山高度一般,山勢也只算尋常,但樹木卻異常的高大茂盛,似乎常年受到靈氣的滋養一般,不少大樹的樹葉間,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有些連成一片,明顯經過人工的刻意布置。
山中亭樓遍布,遁光進進出出,遠遠看去,就與尋常山頭截然不同。
葉白微微點頭,市井之中,向來是消息流傳的最快的地方,無論是凡間還是修真界,都沒有太大區別。
“這件事情,便麻煩你們了,除了磐公嶺的事情之外,若是傳出哪里有寶物現世的消息,也極有可能是他們的釣魚之計,也請二位,提醒其他修士莫要輕易前去。”
薄子義鄭重點頭。
秦遠卻是苦笑道:“盤公嶺的事情,該沒有多大問題,但那些寶物現世的假消息,只怕依舊擋不住其他修士的腳步。”
葉白輕嘆道:“盡人事而聽天命吧,我會盡快請幾位高手過來,將這些家伙背后的那位尊主剿滅。”
關于璀璨老祖的事情,葉白沒有說的太詳細。
三人并肩御劍而行,很快就進了楓鷺山。
尋了一個處偏僻地方,降下劍光,川流的人群,印入眼簾,往來的修士,服飾各異,顯然來自不同流派,葉白心神徹底放松下來。
“道兄,今趟是我二人承了你的恩情,日后如有機會,定當報答。”
薄子義二人拱了拱手,也不拖延,告辭離開,直接走進了幾十丈外的一家酒樓之中。
葉白沒有立刻離開,倚靠在身邊的大樹樹干上,取了一壺酒,慢慢吞吞的喝了起來。
過不多時,酒樓中傳來的修士的驚呼和喝罵之聲。
葉白一口飲下壺中之酒,御劍離開。
在他離開之后,磐公嶺的事情,以飛一般的速度,迅速傳播開來。伴隨著種種聲討與半信半疑,葉白的名字,則是再次不斷被人提起,聲名再起,接連擊殺元嬰中后期修士的強橫戰力,再次令眾人震驚。
以葉白的性子,自然不在乎這些事情,只要消息傳了出去,不會再助長璀璨老祖的勢力就行。
至于他自己,則飛快往東北方向趕去,去五煙門探望溫璧人的事情,已經被他徹底拋在了腦后。
一路之上,葉白沒有片刻停歇,連萬妖朝皇鼎,也沒有功夫去祭煉。
第二天的傍晚,葉白在山野中穿行,猛然想起一事,劍光一定。
“我幾乎忘了,五煙門還有銀玄子這位半步離塵的大修士,義父收到的消息里提到他已經回歸宗門,此老修為深厚,剛正不阿,他若是知道璀璨老祖的事情,定然不會袖手旁觀,我又何必舍近求遠,非要去把老師請過來…”
想到這里,葉白面色一喜,掉轉劍光,往西北方向的龍臺山五煙門飛去。
劍光在空中飛掠,很快沒入白云之中。
葉白尚未知道,許多修士的命運,因為他這一念之動,將要發生巨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