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隨著侍者的傳誦,在整個寬廣的、可以容納上千名貴族用餐的宮殿大廳里,一度變的針落可聞。
每個人都向門口投來不同的眼光。其中有詫異、有震驚、有好奇,甚至有敵視。
對于在座的上千個石崗城貴族來說,其中大部分人,都還從未見過名聲如此顯赫、和地位如此崇高的貴族。
“萊茵哈特家族的王子?哦,歡迎你,遠道而來的尊貴客人!”
這道略顯突兀的聲音,從宮殿的正前方傳來,石崗城的主人,布爾默伯爵,高坐在華麗的靠椅上。
精致的冠冕下面,一頭的短發像罩一了一層白霜,一雙大眼睛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一雙粗糙的手,抓著把守,手背爬滿了一條條蚯蚓似的血管,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了皺紋,抬頭紋和眼角紋重得像是一條條溝壑。兩只小小的眼睛,只怕比馬蹄踐踏過的水洼還要渾濁。
“哦,萊茵哈特家族的人,你來干什么?我和北境公爵根本素不相識。”
布爾默伯爵的癡呆癥已經使他病入膏肓。
情緒反應愈來愈淡而且不相連貫,時常有不可理喻的言行舉動。
對上一秒發生過的事情,說過的話,完全不復記憶。他努力睜開老眼昏花的眼皮,視力降低到看不清五米以外的景物,判斷力喪失,并持續不斷地抖動著手指,做著一些反復的動作。
“哦!你說你是誰來著?”
這是布爾默老伯爵在一分鐘內的第三句發言。
“我的伯爵大人,您不要操心了,一切有你的首席執政官。來為您處理。”
布爾默老伯爵身旁,衣著華麗的中年貴族,向著老眼昏花的伯爵點頭微笑的時候,眼角顯出一些淺淺的魚尾印跡。一頭濃密油亮的短發,保養的十分烏黑。
但從他那雙淡藍色凹陷著的眼睛里,亞倫能夠察覺到其中總是不經意泛出貪得無厭的神色。那高高的鼻梁下經常有力地緊抿著的嘴唇,顯示著屬于這張臉的零星的活力。
“英雄的萊茵哈特家族,受世人的尊敬。可惜北境大陸正在經受戰火的考驗,自老公爵逝世以后,萊因哈特家族的人。已經拖累了祖先的名譽。亞倫王子殿下,如果你對于這場婚宴有意見,我可以立刻叫衛兵驅逐你。但如果您是有其他的要事,不辭辛苦來到石崗城,我代表伯爵大人。歡迎您入座享受這豐盛的宴席。…另外補充一句,我的名字叫尼姆。石崗城的首席執政官。也是石崗城和鷹巢城聯姻的主持和見證者。”
貴族之間的點頭禮,說透徹了,就是同級或平輩間的禮節,顯然,這位石崗城的首席執政官尼姆,他在做一個狂妄、侮辱的舉動。
但不得不說。這個人的狡黠和陰險,讓亞倫還是正視了他一眼。
對方的弦外之音已經很明顯,“萊茵哈特家族已經不是過去的萊茵哈特,你最好老實安分點。有什么事情有求于石崗城,就等于是有求于老子,最好晚些時候再談。”
揣摩對方的話,在亞倫的眼里,首席執政官尼姆,得到了鷹巢城的莫大好處,顯然是他親手促成了這場聯姻。
而在接下來的一幕,讓亞倫很快認清了這個宮廷里其實已經勢同水火,計劃反叛貴族,他們的目標和敵人,現實就是控制了老伯爵家族的這位執政官。
“歡迎您的駕臨,尊貴的王子殿下。”
首席執政官尼姆的敵人,自然就是自己的朋友。
幾個年老的守舊貴族,雖然只是做作,但他們表現出來打量亞倫的表情非常認真,下巴的白胡子挨著翹起的領結,個個胸前都帶了勛章,不聲不響,微笑地站起身,躬身行禮。
亞倫的臉色淡漠,水火不容的石崗城貴族,到底誰會在今天血濺宮廷,顯然他并不關心,也沒必要去理喻。
在走進這座大廳的第一步,亞倫就感到一股溫暖的氣味,其中夾雜著花香、衣香、肉香、和蔬菜的香味。
這些味道刺激下,胃不由地一陣陣縮緊。顯然,他是有些餓了。
而反映在立冬的視角里,最直接的觀感,便是龍蝦煮熟了的紅色爪子伸出盤外,大水果一層又一層,堆在鏤空花籃的青苔上;枝形大燭臺上的蠟燭,在銀制的鐘形罩上,顯得光焰更長。體面的餐具,籠罩在不透明的水汽里,折射著淡淡的光輝。
驚喜、膽怯兩種色彩匯聚到這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上。
在侍從的服侍下,亞倫脫掉了斗篷。
破爛的衣襟,與這座奢華的宮殿大廳顯得格格不入。并在許多貴族的偷偷嗤笑中,亞倫拉著立冬的手,眾目睽睽之下赤腳走過。一直走過幾條餐桌,來到角落里的最尾端,很自然地使用刀叉,切下一塊牛肉放進立冬的盤子里。
“立冬,想吃什么告訴哥哥,我來幫你夾。”
身處奢華的宮殿,面對著平時想也不敢想的美食,被上千個貴族注視,立冬顯然不敢隨意。
但在亞倫的微笑鼓勵下,她自覺地隔絕了那些目光,開始小口小口的進食。
身前長長的餐桌上,除了豐盛的食物,還擺著一簇簇鮮花,排成一條直線,餐巾折得像女人的衣領,放在寬邊的盤子里,每個折縫中間擺了一塊小小的橢圓形面包。
亞倫的腦海里有許多宮廷禮儀,其中包括繁瑣優雅的用餐動作。
但他并打算遵守,就像他心里自嘲的那樣,“優雅笨拙的用餐動作,此刻屬于這群衣著光鮮華麗的爬蟲。對于一個重傷復愈,并且失血嚴重,餓了三天的皇者來說,填飽肚子恢復體力才是最重要的。”
在伸手抓住面包,大口吞咽的同時,亞倫的心里還有后半句話,“一個征服者,大可不必在乎一群死人的眼光…”
如果說剛才亞倫無視首席執政官,無視幾個侯爵貴族,衣衫僂爛卻淡然入座的氣質,引起了諸多石崗城貴族的注意和某些神秘方向的猜疑。
那么在此刻他粗俗的進食方式,配上身旁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丫頭,讓諸多的貴族嘩然。似乎誰的心里都在嗤笑,“狗屁的北境王子,這分明就是一個乞討者、冒充者,褻瀆宮殿的膽大狂妄罪徒。”
盡管誰的心里都明白這一點,但詭異的氣氛,卻沒有人站出來挑破和質疑。因為相比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這個根本無關緊要。
但什么都不是絕對,在這個時候,總有一兩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會關注宮殿里這個讓人鄙夷、和不值一提的角落。
這個人顯然是布爾默老伯爵的長子,和名義上的爵位繼承者,韋克曼。
“哦、來自北境的亞倫王子殿下,恕我冒昧,請問你們萊茵哈特家族,在西境的進攻大軍面前,已經淪落到沒有衣服穿,沒有東西吃的地步么?哦、真可憐。”
作為婚宴上的主角,伯爵之子韋克曼,像他的父親一樣高坐在臺階上的華麗靠椅上,在他的身旁,分別還有他的弟弟,和即將嫁給自己兄弟的兩位新婚妻子。
皮褲,緊腰褲,亞麻襯衫,粉紅色的絲綢領。韋克曼兄弟今天衣著時髦而又華麗。
雖然他的臉上有一些黑斑,但在帥氣的帽子下并不引人注意,特別是韋克曼還有特意蓄起來的小胡子。
被一個無知的蠢貨打斷自己的用餐,讓亞倫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臺階上的區域,他瞇縫著眼,盯著這個腦袋已經懸在褲腰帶上尚不自知的笨蛋,打趣地說道,“相信我,下等貴族,我的王冠比你的華麗千百倍,只是我的仆人來晚了…”
不得不承認,亞倫的打趣,比他的衣著舉動,更像是一個貴族,許多人都被這句話逗笑了,似乎沒有一個人相信這有可能是事實。
或許沒人知道,亞倫的玩笑和打趣只是說給自己聽的一種自嘲。這句話的后半分或許更能為即將到來的爭斗帶來一點輕松的氣氛,但當亞倫的目光停留在遠遠地臺階正中。
這一對眼睛突然變得非常明亮,非常深透,里面含著一種熱烈的光,仿佛他的眼睛在剛才只像一條線,并沒有睜開來的一樣。
雄鷹之女…
街頭遇見的‘亞倫救贖者’…
亞倫敏銳的瞳孔,很尖銳地把兩道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哇、不會吧?”
宮殿之上,雄鷹之女麗娜,伸手偷偷拉了拉凱瑟琳的衣袖,神色古怪,“姐姐,快看,這不是大街上那個乞討者嗎?他竟然敢…”
此刻、凱瑟琳好像對麗娜的動作毫無所覺,她的一雙眼睛,專注地看著臺階下‘冒充北境王子的乞討者’,不時從里邊射出一道一道的暖光。
凱瑟琳屏聲靜氣,從她的眼睛閃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芒。“真的會是他嗎?”
雖然她的臉型已經很漂亮,但這雙眼睛卻時常賦給她一種比美更強大的吸引力。
與昨天相比,麗娜和凱瑟琳今天的華麗服飾大不相同。
這種用于婚禮的華麗而又含蓄的柔美長裙,大量運用蕾絲、細紗、緞帶、蝴蝶結、和多層次的裁剪。
上面的折皺、抽褶等元素,以及立領、高腰、公主袖、羊腿袖等宮廷款式,更襯托兩位雄鷹之女的身姿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