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鋒座下諸弟子,與人斗法,大多強勢,喜歡搶占主動,但八人之中,尤以岳紅炎的打法最為剛猛暴烈,不給敵人留余地的同時,也不給自己留余地。
作為師父,林鋒一直沒有強行矯正她的風格,因為這已經凝練為岳紅炎的武道意志,輕易改變,岳紅炎一身武道不說廢了,也大受挫折。
既然本身條件少做調整,那就從外部條件上著手,將短板補起來。
由林鋒自己親手祭練的沙羅妙樹,以沙羅鐵樹為基礎,融入多種力量意境,到了今時今日,防御力之強大,更勝過星魂合一境界的純血玄武或者沙羅鐵樹妖。
岳紅炎雪風谷一脈傳人,也大多和岳紅炎風格相近,這沙羅妙樹,正是襄助雪風谷一脈最合適的選擇。
這次岳紅炎隨林鋒進入靈海之前,便從雪風谷里請出沙羅妙樹,與自己同行。
此刻有沙羅妙樹護體,岳紅炎對上天狼大圣,頓時完全不考慮防守的問題,只是將自己一身強大力量,淋漓盡致揮出來,端得是只攻不守,狂風暴雨般襲向天狼大圣,將自己最擅長的強項,揮到極致。
雙方本來以攻對攻,但沙羅妙樹突然現身抗住天狼大圣的厲咒血爪,岳紅炎的破軍王戟,則仍然當頭劈落,天狼大圣頓時就悲劇了。
血海破碎,骨山垮塌,一頭黑色巨狼慘嚎聲中,就見無數精血飛揚而起。
天狼大圣身上被岳紅炎一戟劈出一個慘烈傷口,而他此前被林鋒震傷,這時周身毛孔穴竅中,又有朦朧血霧爆散出來。
岳紅炎神色平靜,目光冰冷,得勢不饒人,青黑大戟還戳在天狼大圣血肉之中,也不拔出,便即催動恐怖的九天無相罡風。從天狼大圣體內開始肆虐,要將他身體自內部撕裂。
天狼大圣不斷出驚天怒吼,強行定住自己的身軀,想要搏命反擊。卻都被沙羅妙樹擋住,只能無奈的設法抽身后退。
血染長空之際,天狼大圣方得以后退,但他這一退,只會讓岳紅炎聲勢更加高漲。海嘯山崩一般,向著他繼續攻去。
攻勢連環,既剛猛,卻又綿密,讓天狼大圣心中也隱隱生出絕望的感覺。
單純狂躁的攻擊,攻勢再猛,天狼大圣也不放在心上,只要抓住一個機會,便能以對方的破綻反過來將其攻勢化解。
縱使有沙羅妙樹護身讓他無法反擊岳紅炎,也能謀求自己脫身的機會。
可是岳紅炎的攻擊看似狂暴不計后果。仿佛只是一味強攻猛打,但招式開闔間,卻在狂猛之下,潛藏著圓轉自如。
旁人豁盡全力,不留余地,難免會讓自己的攻勢在暴烈之余漸漸滑向失控邊緣。
到了元神境界的修士,對于自身力量的精細控制都已經達到極高層次,但低修為境界的修士有其極限,元神境界修士同樣也有,只不過所處層次不同而已。
想要游刃有余。招式便不好用老,縱使全力攻擊,也要留下幾分力,方能如意。
這本才應該是正常的態勢。
但這道理。到了岳紅炎這里,卻仿佛不再適用,紅女子將自身力量肆意揮灑,卻仍然掌控入微,不見絲毫滯澀疏漏。
天狼大圣心知肚明,那也是一種天賦。一種于日常道法修行無助,平時不顯于外,無法測量,容易引人輕視,但越是生死實戰,便越是展現淋漓盡致的天賦,遇強則強。
這是先天的天賦,再結合后天的苦修,共同造就。
天狼大圣對此了解甚深,因為他也是這種類型的強者,他勝過絕大多數同境界強者,可以同初劫歷劫期的諸犍大圣爭鋒,可不僅僅只是因為他修練天道妖經。
但眼前岳紅炎在這方面的天賦,顯然還更在他之上。
有沙羅妙樹護身,更是讓岳紅炎將這方面的優勢揮到了極致,精力全部投入到攻勢中,排山倒海一般壓向天狼大圣。
天狼大圣心中不祥的預感越濃烈,有心奮起一搏,但看見那閃動烏金光輝的沙羅妙樹,鼓足的一口氣頓時便有泄了的感覺,讓他心中窩囊憋悶至極。
雖然明明已經是身處險境,但天狼大圣那只血紅的獨眼,還是忍不住朝著林鋒所在方向望去。
在那里,林鋒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靈海與死海交界處,形成一片灰蒙蒙的界域,讓人難以看清其中變化。
這一瞬間,天狼大圣腦海中閃過的畫面,卻是早年間,在云林界初會林鋒時的景象,那時候的他意氣風,全然不將林鋒放在眼里。
若非因為金鵬大圣獻祭幽都冥華的緣故,他當時必然要同林鋒戰一場,更欲將林鋒除之而后快,奪取玉京山。
但到了那之后,再次見面已經是星海之中,在那個時候,林鋒卻已經讓他感到極為陌生,完全非往昔可比。
而那個時候的他,卻也已經不入林鋒眼中了,巨大的落差讓天狼大圣感到直欲噴血。
到了兩界戰爭,到了現如今,反而徹底沒了念想。
只不過今天竟然有可能隕落在林鋒弟子手上,還是一個只有元神化身境界的弟子,天狼大圣心中難免五味雜陳,不甘至極。
他縱使忍不住會想,當初云林界中如果不管不顧,全力出手對付林鋒,會是怎樣的結局?
是能當場將之撲殺,還是在那時就反被林鋒突然力,輕易碾死?
可惜,這一切現在也只能是想想,無法驗證了。
說起來,現在回想當初,仿佛無比遙遠,但其實以大千世界時間來算,也不過幾十年而已…
相較于天狼大圣生存過的歲月來說,實在是短暫至極,但就是這么短的時間里,便是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讓人只感覺世界都被顛覆,變得不真實起來。
天狼大圣心頭一陣恍惚,直到岳紅炎又是一戟已經刺到眼前,方才回過神來,匆匆閃避招架。
只是眼前的這一戰,早已讓天狼大圣越來越看不到希望。
而在岳紅炎追殺天狼大圣的同時,另一邊猴子也追上了金蟬子,齜牙笑道:“老貨,倒要看看,這次你還能往哪里跑!”
說罷,他便抄起棍子,兇狠打向金蟬子。
金蟬子看著猴子,長長嘆息一聲,搖了搖頭,也不多說什么,一邊抵擋,一邊繼續遁走,兩人打打停停,瞬間遠去,不見蹤影。
那片金色巨湖附近,已經不見了其他人,元始金盞重新落于湖面之上,隨著波動的湖水不停顛簸。
林鋒的三大分身,以及楊清,都仍然盤膝坐在元始金盞上,他們的視線,此刻都看向頭頂。
在最上方,靈海與死海相交,演化出一片的灰色界域,使得眾人頭頂天空,仿佛變為灰色。
而位于這片灰色天空下,兩個青年男子隔著虛空,相對而立。
其中一人,身著青衣,神情平靜不見點滴波瀾,目光亦是一片平和,仿佛萬事萬物都無法觸動他的心神。
而另一人,則是一襲紫衣,外罩白袍,做書生打扮,負手而立,站在一座恢宏的金橋之上,金色長橋橫跨天際,不見盡頭。
朱易看著林道寒問道:“伍輕柔,我早已見過,卻不知你亂我考試的另一具分身,又是何身份?”
林道寒神色平靜,說話聲音也顯得平板干澀,沒有語氣頓挫,沒有情緒起伏:“姓王,名坤,字厚德,大周皇朝背部燕州人士,沒有練氣修為在身,普通的一介讀書人。”
朱易點了點頭:“普通談不上,學問是極好的。”
林道寒說道:“不,若不是感應到了你那濃郁的文華之氣,受你激,光是自己參考的話,也無法做到驚動儒家百圣的程度,至多是落筆生花,氣沖華蓋的異象。”
朱易看著他說道:“兩界戰爭前,我曾經說過,我們之間的較量,會在另一處戰場展開。”
聞聽朱易此言,林道寒陡然沉默下去,便是他那素來古井無波的目光,也微微閃動了一下。
這另一處戰場,自然便是太上忘情道,和虛空陰陽道的問題。
其中結果,現在也已然明了。
當年佛門因果論道之后,朱易提起此事,林道寒心中便隱隱有所感覺。
兩界戰爭結束后,太虛觀封山韜光養晦,林道寒將此事作為極為重要的問題提出,也一直和太一道尊等太虛宿老共同參研。
但玄門天宗的進展度,還是出他們的預期。
林道寒嘆息一聲,搖頭說道:“那一番比試,是在下輸了。”
朱易微微一笑:“因為論道而產生的隔空交手,其實也算了結了你我之前的恩怨,不過我不敢獨自居功,除了我以外,參詳你太虛觀的太上忘情道和虛空陰陽道,有我師兄弟的功勞,更得了家師的指點。”
“今日是靈海之爭,你我便索性再斗一斗法,徹底了斷恩怨吧。”
朱易一邊說著,頭頂易道符閃耀,懸浮于虛空之中,晦明交錯變化間,照亮茫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