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者是個不起眼的女人。容貌、身材、衣著、氣質,無一出跳。但當她開口,聲音和口吻中總是充滿說服力,讓人不由得不信服。
此刻,她注視著杜蘭德,緩緩說著:“面對一件至高的館藏加上一件至高的秘藏,而我們又占據人數優勢,這種局面下,誰又會在乎你的狠話呢?”
口吻平靜又耐心,就好像一位大姐姐在教訓自己的小弟。
于是…現場的笑聲變得更大了!!
在杜蘭德斜側方不遠處,站在樹上的紅袍男人看著陷入沉默的杜蘭德,眼中閃過錯愕,轉而變為失望。
紅袍男人皺眉看著杜蘭德,自語道:“太年輕?太天真?見鬼,我該怎么形容…這小子,就是讓斯內爾和水神塞爾東都重視不已的杜蘭德?”
朵朵一邊繼續著對梅席夫的解除奴役工作,一邊抬頭看了杜蘭德幾眼,不由也蹙了蹙眉,但沒有多說什么。
現場的笑聲越來越大了。
“哈哈哈!”肆無忌憚的笑聲。
“嘿嘿嘿!”不懷好意的笑聲。
“呵呵呵。”冷漠譏諷的笑聲。
面對滿場的各類笑聲,杜蘭德在經歷過最初的羞惱之后,卻很快想起了什么,然后重新冷靜了下來。
這一反應倒是出乎了不少人的預料,于是笑聲稍斂,2級預備神們看著杜蘭德,看看他又要說些什么。
只見杜蘭德深吸了一口氣,恢復平靜,不去理執法者,目光一轉掃過在場的2級預備神們,問道:“你們真不怕徹底得罪我?如果我下定決心,先隱藏起來,再一個個地獵殺你們,你們中有信心保住性命的人。又有多少?”
這話一出,不少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剩余的笑聲也變弱了些。
執法者卻很依然表現得十分平靜:“隱藏起來獵殺?很遺憾,你沒機會了。既然你今天出現在這兒,就別想再離開。”
“哦,為什么?”杜蘭德哈哈一笑,“仗著你們人多勢眾嗎?”
說完不等對方的回應,忽然話鋒驟轉,悠悠然又說了一句,“你們知道。我得到了兩儀秘藏的部分傳承。正好,從秘藏中得到的幾項絕學,被我藏在一個地方了,喏,我專門為你們畫了地圖,你們拿去吧。”
說著隨手一甩,將一張勾畫著什么的皮革,給扔了出去。
“什么?地圖?”人們愣住了。
那皮革質地的地圖,晃晃悠悠地落在草坪上。下落速度很慢。也沒有附著任何陷阱法術,或異常能量,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有足夠的實力,在皮革地圖落地前將之抓住。卻沒有一人敢輕易這么做。
離得最近的一名2級預備神全身驟然繃緊,幾乎忍不住立刻沖上去,將地圖抓到手里!
但這人剛剛露出一絲沖上去的念頭,就忽然渾身大汗淋漓。因為至少二十道刺骨的殺意已經牢牢鎖定了他!殺意的來源,正是周圍的其他2級預備神們!
氣氛變了。
當杜蘭德忽然說出“兩儀秘藏的傳承絕學被我藏在某個地方”,并拋出指引地圖時。現場的氣氛,驟然間就變了。
雖然沒人知道杜蘭德是不是在騙人,沒人知道那地圖是不是真的,但…萬一是真的呢?萬一真的指向兩儀秘藏的絕學呢?
仔細想想,杜蘭德為了減少對手的數量,拋出一張真地圖來稀釋敵人,這樣的行為也是合情合理的啊。既然他已經拋出這么一個誘餌,為什么不搶?!
而杜蘭德似乎還不打算就此收手。
他一翻手,居然又取出了另一張皮革地圖,在手中揮舞了兩下,笑吟吟地說:“特別錄取信…我也在山腰的某處藏了一封。地圖就在這兒。想要的人,就去吧。”
又一張地圖落地。
2級預備神們已經徹底安靜下來,呼吸則變得越發急促!
杜蘭德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不由現出一絲嘲弄:哼,這就是2級預備神嗎?真是可悲,為了一塊鮮肉,就如此眼饞的一群狂狼、一群瘋狗!
“哦?這一手倒有點意思啊。”紅袍男人摸了摸下巴,靜觀其變。
剛才還以為杜蘭德就是個頭腦一熱便沖過來的愣頭青新生,現在看來,這小子還是提前做了些功課。
那兩張皮革地圖上蒙著淡淡的能量護罩,讓人看不十分真切,卻又恰恰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印記,半遮半掩,似真似假,于是吸引力也變得尤其強大。
紅袍男人一邊觀察局面,一邊低聲問朵朵:“奴役印記的解除,進行得怎么樣了?以你的手段都需要這么久嗎?”
“想快點就別吵我。”朵朵正進行到關鍵之處,冷冷回了一句。
她的靈魂力量已經深入梅席夫的心臟內部,與杜蘭德留下的奴役印記周旋,這是個需要耐心的細致活兒。系繩容易解繩難,杜蘭德粗暴地打入梅席夫靈魂的奴役印記,無法以同樣粗暴的方式拆解開,必須要一點點來。
正當朵朵暫時拋開雜念,聚精會神地解除奴役印記之時,草坪上的局面又有了新的變化。
當杜蘭德拋出地圖,將2級預備神們勾得全體心神緊繃起來時,執法者的臉色第一次出現了些許的變化,似乎沒想到杜蘭德會忽然來這么一手。
但執法者不愧是執法者,她很快鎮定下來,心道能被斯內爾盯上的人,畢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愣頭青。
于是,她微微提高了聲音說:“鄧肯,麻煩你,把那兩張地圖拿回來,確認真偽之后,將兩張地圖都公布給大伙兒看吧。”
這話是對龍舞者鄧肯說的,更是對在場所有的2級預備神說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別想著爭奪地圖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由我們來判定清楚,而且不會隱瞞你們。甚至會將地圖信息公開。
如果地圖是假的,這當然避免了一場無謂的拼斗。
如果地圖是真的…那么,對于眾多2級預備神來說,就只好到時候再看情況而行動了,總比現在盲目上去搶奪要好。
畢竟執法者已經發話,而龍舞者鄧肯已經長笑一聲,從真名石碑下離開,大踏步向草坪的這頭走來。誰要在這時候盲目搶奪,得罪的可就不是其他2級預備神,而是強大的龍舞者。還有至高的執法者了!
龍舞者一步步走向杜蘭德。
同時,也是走向杜蘭德面前草地上的兩張地圖。
2級預備神們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道路。一條從草坪一頭的真名石碑,直通向草坪另一頭的杜蘭德的筆直空白的道路。
轟――!!
龍舞者走得并不快,卻好像挑釁似的,一步比一步沉重!
他臉上掛著高傲又殘酷的一抹冷笑。
雙臂交替甩擺之間,臂上的龍紋隨著強健肌肉的跳動而扭擺,仿佛下一刻就會活過來,化為雙龍,飛騰而起!
隱隱約約的。在場眾人似乎看到了一頭人形巨龍在挺進,耳邊響起低沉粗獷的龍咆,仔細去聽卻發現聽不到。這讓不少心里還存有別樣心思的2級預備神,立刻壓下了心頭的躁動。暫時退到一旁,靜靜觀看局面的發展。
真名碑下的執法者則依舊神色平靜,目光淡淡地、卻穩穩地鎖定了杜蘭德。
杜蘭德面對龍舞者鄧肯,露出了些許的緊張與凝重。手指下意識地動彈了幾下,身體也比剛才繃緊了微不可查的少許。他的雙腳虛踮,眸子里的七色光芒越閃越急。無形的壓力隨著龍舞者的到來,而在全場彌漫!杜蘭德首當其沖,感受到的壓力更是尤為沉重!
執法者將杜蘭德的反應一一看在眼里,嘴角微翹,勾起一個一切盡在掌控的笑意。
草坪邊緣,樹上的紅袍男人正肅然看著一步步重踏地面的龍舞者,眼神明顯比之前更認真了:“龍舞者鄧肯…他的實力好像又進步了啊,看來,下一個前往山頂的人,恐怕非他莫屬。還有執法者那女人,還是一如既往地鎮定,也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現場的氣氛,就好像越繃越緊的弓弦。
而走向杜蘭德的龍舞者,就是那拉緊弓弦的指掌!
2級預備神們注視著這一幕。
執法者注視著這一幕。
紅袍男人注視著這一幕。
杜蘭德也全神貫注地凝視著一步步走來的強大龍舞者!
卻有兩個人例外:觀察員朵朵,靈魂行者巴洛克。
龍舞者離開真名石碑,踏上草坪的第一步的那一刻,朵朵恰好解開了奴役印記。
這一印記是杜蘭德留在梅席夫靈魂之中的一縷印記,像是一個繩結,束縛住梅席夫的靈魂,同時和杜蘭德本人有著一縷靈魂上的聯系。
當奴役印記被解開時,印記與杜蘭德的靈魂聯系,也會隨之消失。
但朵朵的手段著實超群!她解開奴役印記的剎那,趁著印記與杜蘭德之間的聯系,將消,卻還未消之際,居然順著這一縷靈魂通道,強行逆行,反溯而上,然后飛快地直沖向杜蘭德本人的靈魂而去!!
朵朵的靈魂力量急速逆行,卻在那靈魂通道的盡頭,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給推拒回來。那股力量并不粗暴,卻沛然磅礴,難以抗拒!
隱約之間,朵朵似乎看到了一紅一籃兩條雙魚彼此旋繞,相互拼接結合,最終形成一個緩緩旋轉的圓。看著這仿佛蘊含了某種至高道理的圖案,朵朵一向冷漠如冰山般堅硬難以撼動的心緒,都不由得為之劇烈震了幾震!
時間太短,朵朵只隱約看到了冰火雙魚一眼,她的那一縷靈魂之力,就被杜蘭德的力量給推拒回來。
奴役印記與杜蘭德之間的靈魂通道,也很快徹底消失,斷了聯系。
“怎么了?你…已經破解奴役印記了?”紅袍男人很敏銳地注意到了朵朵的異樣,不由暫時不去理會快要走到杜蘭德面前的龍舞者,低頭看著朵朵,卻發現朵朵的表情不太對勁――愕然、驚訝、不解。在紅袍男人的印象里,冰山美人朵朵露出這樣表情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怎么了?回話啊。”紅袍男人壓低了聲音問。
朵朵卻忽然一抬眼,看向草坪盡頭的那個杜蘭德,眼皮跳了幾跳,然后喃喃低聲說道:“…不在那兒…”
“啥?你在說什么?”紅袍男人沒聽懂,卻很凝重,因為能讓朵朵如此驚訝失態的事,肯定非同一般!
“我剛解開奴役印記了,然后,我順著靈魂通道,反溯而上,結果又被推拒回來。”朵朵一字一頓地說,“而在被推回的那一剎那,我…感受到了杜蘭德目前所處的位置!”
朵朵一雙漂亮的鳳眼,漸漸瞇成了兩條鋒利的線。
她死盯著草坪盡頭的杜蘭德:“但是,剛才那一刻,我所感應到的杜蘭德所處的位置…不在那兒!”
“那個杜蘭德,不是杜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