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爾蒙斯?”
說出這個名字時,夜翼的口吻透著驚疑,看著七色身影的目光中充滿不確定。
有關當年那位戰斗暴君的資料幾乎沒有多少留存下來,所以夜翼只是本能地猜到那七色身影是李爾蒙斯,并不能十足肯定。
“那是李爾蒙斯。”杜蘭德開口了,從口吻、到臉色、再到眼神,全都透著沉凝的篤定。
杜蘭德從未見過李爾蒙斯,甚至連李爾蒙斯的存在都是聽夜翼說的,可他就是確定,確定那個將少年白一拳打爆的人,就是自己的祖先,戰斗暴君李爾蒙斯!
因為當七色身影出現的時候,杜蘭德感到全身的血脈徹底沸騰了,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所以在七色身影出現的瞬間,杜蘭德就確定了:那是李爾蒙斯,或者說,是李爾蒙斯留下的一個分身。
李爾蒙斯的身影有些朦朧,氣息之強卻是杜蘭德平生僅見。
他不言也不語,一拳打爆白之后,穩穩向前跨了一步。
隨著這一步跨出,杜蘭德臉色猛變,低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從天空跌落地面。一旁的夜翼和琴也是一樣。好不容易重新站穩腳步,杜蘭德和夜翼對望了一眼,臉色都已經變得充滿了不可置信。
一步禁空?
一步禁空!
——李爾蒙斯只隨意向前跨了一步,霸絕天地的浩瀚氣勢散發出來,巨大的威壓幾乎凝成實質,就好像一個禁空領域籠罩而下,立刻讓杜蘭德三人無法繼續飛行。一頭從空中栽落到地面上。
恐怖的威壓以李爾蒙斯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肆意席卷,半透明的屏障前,堆砌成山的尸骨都開始顫抖。
幾乎瞬間,杜蘭德就明白過來:那七色補丁根本不是李爾蒙斯的真正力量。眼前這個投影分身似的存在,才是李爾蒙斯攔住所有古路中的天才的手段。
“原來如此,難怪我總覺得七色補丁破碎得太輕易了…”杜蘭德在心中""道。
之前一行七人不算十分艱難地轟碎了七色補丁,當時還以為是因為戰斗法師出手更容易破開補丁,現在看來,轟碎七色補丁根本不算過關。真正令無數天才無法從遠古之路脫困的,是李爾蒙斯留下的一個分身。
“如果剛才第一個上去的不是白,而是我或夜翼…”想到這杜蘭德忽然一陣陣地冷汗如瀑而下,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從白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干掉來看,自己和夜翼聯手上去,也還是白搭!
“杜蘭德…”夜翼死死咬著嘴唇。低聲問杜蘭德,“戰,還是撤?”
琴聞言也看了過來。
老實說她已經萌生退意了,一想到剛才白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干掉,就連他手中的白色十字劍都被七彩色的拳頭轟碎成渣,琴就感到心中一陣陣地發寒。
任何有理性的人都會在這種時候選擇撤退!
那夜翼居然還問是戰還是撤?這還需要考慮嗎?當然是撤!琴心中想到。
可杜蘭德微一沉默,給出的回答卻是:“…戰!”
“戰?你們瘋了嗎?”琴咬牙道。“別猶豫了,我們三人聯手,能逃走一個是一個吧,差距太大了!”
“逃不掉的。”
杜蘭德瞥了她一眼,輕聲道:“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戰斗,看有沒有可能強行通過屏障上的破洞,能過去一個是一個。”
琴看著杜蘭德凝重肅然中仍帶著一絲寧定平淡的側臉,張了張嘴,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一向自負聰明,卻不知道有些時候。一往無前的勇氣比智慧更加重要。
杜蘭德一步一步,拖刀前行。
審判領域展開,勉強將李爾蒙斯的威壓排擠開。
與此同時,杜蘭德腳下無聲浮現出紫色的階梯,他就那么踏著階梯。硬頂著李爾蒙斯如淵如獄的沉重威壓,一路逆空而上。
“做選擇吧。”夜翼看了一眼琴,“進退只在一念之間,選什么看你自己。”
“你選什么?”琴反問。
夜翼淡淡一笑,笑容中甚至帶著一絲輕松,直接以行動作為回答,大踏步追上了杜蘭德的腳步,與杜蘭德肩并著肩,向李爾蒙斯走去。
琴嬌美的臉蛋隱隱發顫,內心的斗爭無比劇烈,最后她猛地一咬牙,飛身追上杜蘭德和夜翼,是不是送死,她不管了!
杜蘭德在李爾蒙斯面前停下腳步。
夜翼和琴一左一右,分立在杜蘭德身邊。夜翼渾身縈繞著如夜的黑色氣流,黑刀斜指李爾蒙斯;琴的俏臉有些發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默默調動起所有的力量和潛力,準備拼死一搏。
兩個女人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出手,杜蘭德和李爾蒙斯這兩個男人,卻似乎暫時沒有動手的意思。
他們只是靜靜對視著。
這是跨越了歲月與年代的一次相遇。杜蘭德和自己祖先留下的分身靜靜對視了許久,微微一笑,說:“麻煩讓開,我們要去森德洛。”
“抱歉,做不到。”
李爾蒙斯的分身居然開口了。
他口吻木然冷漠,聲音卻和杜蘭德頗為相似,沉厚中微微帶著沙啞的磁性。
李爾蒙斯微微停頓一下,繼續說下去,口吻中似乎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緒,“此路不通,滾回去罷。”
杜蘭德輕輕嘆了一口氣,審判戰刀則一點點抬起頭來。他臉色有些復雜地看著自己的祖先,搖頭道:
“抱歉,做不到。”
片刻之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在屏障之前轟然爆發。爆炸是那般劇烈,令整個地下溶洞都在劇烈顫抖。
轟鳴聲在深長的溶洞中回蕩,經久不息。
“唔…”杜蘭德緩緩睜開雙眼,整個過程頗為艱難。上下眼皮不停地打著架,好幾次自作主張地重新合攏,旋又張開。
迷迷糊糊之中,杜蘭德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疼痛,痛楚之強烈令他忍不住再度悶哼出聲。聲音中透出虛弱。
我…沒死?
杜蘭德感覺自己躺在堅硬而冰冷的地面上,視線一點點恢復,他頗為困難地微微調整了頭部的位置,這才發現自己還在溶洞之中,而且就躺在半透明的屏障旁邊,目光順著高高豎立的屏障向上延伸。最后落在地下溶洞凹凸不平的頂壁上。
看來我真的沒死。
杜蘭德默默想著,心情竟是出奇地平淡無波,最后的記憶是自己、夜翼和琴聯手沖擊李爾蒙斯,印象中自己沖了上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夜翼怎么樣了?
“你醒了?”一個聲音響起,在安安靜靜的地下溶洞中顯得十分突兀。
杜蘭德聽那聲音和自己很像。大概是因為剛醒來不久,杜蘭德還有些反應遲鈍,愣了一下才意識到——
說話的是李爾蒙斯。
掙扎地坐起來,杜蘭德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就看到李爾蒙斯就在不遠處,留給自己一個挺拔偉岸的背影。
李爾蒙斯淡淡問了一句,口吻平靜卻不呆板。
他沒有回頭。而是低著頭,靜靜打量著手中的一件東西,那是一柄長近來那個米的紫色戰刀,不正是杜蘭德的審判戰刀?
“我的同伴呢?”杜蘭德低聲問。
“放心,我難得放一次水沒殺人,只是打暈了她們。”李爾蒙斯依然沒有回頭,口吻中隱約溢出一絲笑意,“這樣一來,有些話我才能跟你說啊,我的后人。”
說著轉過身來。含笑看著杜蘭德,那平和文雅的樣子,簡直和之前君臨天下的蓋世氣魄判若兩人!
杜蘭德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你…您已經認出我是李爾蒙斯家族的人了?”
“廢話,不然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一根筋的蠢小子!”
李爾蒙斯說到這,忽然想到了什么。凝神問道,“不過,小子,你怎么會從遠古之路出來?戰斗法師只能在森德洛誕生,遠古之路里應該早就沒有戰斗法師了才對。”
杜蘭德感到眼前的一切實在太過不可思議,自己的祖先竟然在對自己說話,而且聽起來,李爾蒙斯的分身的記憶與思維俱全,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定了定神,才緩緩說了一遍自己和夜翼如何遭遇黑色矮人,又如何意外被卷到遠古之路中,再想盡辦法來到這里,試圖打破屏障回歸森德洛。
李爾蒙斯靜靜聽完,仰天沉默了許久、許久,才用一種杜蘭德聽不明白的復雜口吻說道:“遠古之路理應已經與世隔絕,你們居然還能以那種方式跌入遠古之路,哼,還真是…不可思議。”
他又詳細詢問了那黑色矮人的訊息。
問完之后,李爾蒙斯沉默了更久的一段時間,最后用只有自己聽的見的聲音喃喃說道:“那見鬼的東西,最終還是流出去了嗎…”
臉色變幻了一陣,李爾蒙斯似乎做出了某些決定,伸手隔空一招,杜蘭德就感到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飛起,然后穩穩落在李爾蒙斯面前。
“你剛才說,你回森德洛是為了女兒,也是為了幫助森德洛打贏一場戰爭,對手則是無數黑色矮人?”
“是。”杜蘭德道。
李爾蒙斯點了點頭,舉起審判戰刀晃了晃,評價道:“你的刀不錯,不過…還不夠。”他緊盯著杜蘭德的雙眼,一字一頓道,“就憑現在的你,直接回森德洛的話,鐵定要掛。”
杜蘭德不敢在這位傳奇近妖的先祖面前有任何傲氣,聞言欠身低頭,虛心求教道:“您能幫助我嗎?”
“當然。”李爾蒙斯咧嘴一笑,翻手摸出一個小玩意兒,杜蘭德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塊世界羅盤。
“呃,怎么看著有點眼熟…”
杜蘭德想了一下,這才忽然想起,“這塊世界羅盤…不正是自己從迪卡菲洛手中奪來的戰利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