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德和你們火槍一族,是不是有交情?”
塞勒斯若有所思地問,腦海中回想著剛才看到的一切:杜蘭德一開始似乎不想對火槍矮人一族出手,特地出手將幾十個火槍矮人一族凍結,這一舉動立刻就引起了塞勒斯的注意。
“交情?”銅須被問得愣了一下,感受到其他幾位族長的目光也立刻看了過來,他很快沉住氣,微一沉吟,然后不動聲色地說:“沒有。”
停頓了一下,銅須問道:“塞勒斯大人為什么這么問?”
塞勒斯淡淡地說:“我在圓月王庭留下的后手已經發揮作用了,不出意外的話,杜蘭德應該會被引到王庭主殿。我注意到他對火槍矮人一族似乎格外照顧,不愿下殺手,所以才問你們火槍矮人一族是不是和他有什么關系。”
族長們彼此對視,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杜蘭德可是王庭六族的敵人,是一個噩夢,怎么可能和矮人族有交情?
塞勒斯保持高速前行,眉頭微皺,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銅須,你好像說過你有一個兒子叫鐵拳,還說他也許和杜蘭德有關系?”
“是的。”銅須斟酌了一下,有條有理地說:“如果各方面的情報沒錯的話,杜蘭德手中那支火槍,應該和鐵拳脫不了關系,很有可能就是鐵拳親造的。”
“你最近見過鐵拳?”
“見過。”
“他住的地方離這里遠嗎?”
“不算太遠。”銅須回答得干凈利落,隨后主動問道:“塞勒斯大人需要用到他嗎?”
“如果我說需要,你能把他帶來嗎?”塞勒斯反問。
銅須略一猶豫,微微苦笑道:“帶來有點困難,騙來倒有可能。當年他叛逃離開的時候,就展現了七級的實力,現在應該已經比我強了吧…還有一點,他的住處離這里雖然不遠,但也不算很近。我擔心,時間可能不太夠。”
塞勒斯聞言目光微微一閃,沉默不語起來。
事實上他也有些猶豫,如今他和杜蘭德爭的就是時間,塞勒斯的唯一目標就是趕在杜蘭德追上來之前,將異族隊伍帶出牧場。
只要能拖住杜蘭德的腳步,無論什么方法。塞勒斯都愿意嘗試。剛才看到杜蘭德對矮人一族的特殊照顧之后,狡猾的永輝術士自然又動起心思,如果杜蘭德真的和鐵拳有交情的話,那么,只要把鐵拳抓過來,自己手上勢必又多了一個籌碼。
不過就像銅須說的。時間不夠了。塞勒斯有些后悔,之前銅須曾提議過要不要將鐵拳抓回來,卻被塞勒斯否決了。
“沒辦法,就這樣吧,就算沒有鐵拳,我一樣能趕在杜蘭德追上來之前完成任務,再說。也許鐵拳和杜蘭德其實什么關系都沒有呢…”塞勒斯自我安慰著。
就在這時,他忽然臉色一動,停下腳步,然后微微瞇起眼睛,看向前方。
眼前是一片彌漫的風雪,可見距離十分有限,不過這對擁有永輝凝視的塞勒斯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他看到前方有一個敦實厚重的身影。正一步步向這邊走了過來。那身影并不起眼,卻出奇地令塞勒斯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沙——沙——沙——!
有節奏的腳步聲鉆進塞勒斯的耳朵,那聲音明明不大,卻奇怪地沒有被風聲雪聲所掩蓋。一瞬間,塞勒斯就知道來人恐怕不好對付,臉色不由肅然起來,心中卻有些奇怪:牧場之中。除了杜蘭德之外還有讓自己感到一絲威脅的家伙嗎?
終于,前方那道身影破開雪幕,輪廓轉為清晰,在隊伍前方十多米的地方站定腳步。
那是一個矮人。長發蓬亂,鎧甲破爛,看上去十分落魄,一雙半掩在亂發之中的眼睛卻如鷹一般銳利,帶著強烈的壓迫感。矮人手里抓著一支巨大的火槍,別的不說,單單那長達一米五的槍身,就壓倒了塞勒斯之前見過的所有火槍。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火槍,而是眼前矮人的胡子——只有半截。
塞勒斯臉色微冷,問:“你是誰?”
眼前的矮人沒有回答,身后卻傳來銅須驚訝莫名的聲音:“塞勒斯大人,這…這就是我的兒子,鐵拳。”
一只沾滿鮮血的靴子重重踏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殷紅的腳印。
杜蘭德臉色冷漠,在王庭主殿之前停下腳步。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煞氣,如果黑德森此時站在一旁,論煞氣之深重,恐怕也會被杜蘭德給比下去。
在杜蘭德的身后,是一條暗紅色的鮮血之路,從王庭大門筆直通至王庭主殿,沿途盡是異族的尸體,各族都有。地面上鮮血橫流,血液還未流出多遠,就被零下幾十度的寒冷氣溫所凍結,結成凝固的血塊,然后被大雪所掩埋。
“呼——”杜蘭德輕輕吐出一口氣,氣息在面前化作白霧,然后被風雪吹散。
他緩緩地將殺意沸騰的心緒平復下來。
這種殺意是如此濃烈,以杜蘭德的心性和意志,都有些難以抑制。殺意絕大多數都是針對塞勒斯的,神圣永輝術士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逾越了杜蘭德的底線。雖然在面對那些被奴役的異族老人和小孩時,杜蘭德沒有半分手軟,但這不代表他能夠接受這種做法。
此刻在他身后,豎著一面巨大的、由冰火力量凝結而成的法術晶壁。
半透明的晶壁之外,幸存下來的異族們還在舍生忘死地發動沖擊,一團團血肉炸彈連連爆炸,卻根本無法撼動晶壁哪怕一絲一毫。瘋狂的嚎叫聲也被法術晶壁阻隔,只能看到異族們狀若瘋癲的表情,還有歇斯底里張嘴大叫的樣子。
在另一邊,杜蘭德背對晶壁,臉色頗為凝重地看著眼前的一派景象。
眼前,是圓月王庭的核心主殿。
杜蘭德對于王庭主殿并不陌生,過去五年多來,他曾經不止一次十分惡趣味地來這里“旁聽”異族的重大會議。冰火力量都可以用來施展視覺幻術,在這方面,杜蘭德自認天賦不錯。
王庭主殿帶著非常鮮明的巨人一族的建筑風格,線條簡潔有力,而且尺寸巨大。然而如今卻有一個更加巨大的存在,盤踞在主殿之上。
那是一棵樹。
下端粗壯異常、上端卻急劇收縮的錐形樹干,覆蓋面積極大的傘形樹冠。還有無數不斷揮舞抽動的強壯根須。這棵大樹高高聳立在主殿頂上,乍一看,下面的王庭主殿似乎成了它的底座,一條條根須盤卷在主殿的承重巨柱上,更多根須則在空中瘋狂揮舞。
杜蘭德微微揚起頭,瞇眼看著這棵巨樹。片刻后嘆了口氣,輕輕吐出一個名字:“…森之古樹。”
森之古樹,又被稱為森林族母,它是森林一族的象征,也是森林族地位最高的生靈。
森林族是一個統稱,如果以生命類型來劃分的話,森林族大致可以分為兩類:植物生命和血肉生命。
食人花、黑刺蔓藤、白橡樹、還有戰爭古樹都屬于植物生命。
森林弓手和德魯伊則是血肉生命。
至于樹妖——這種森林一族中最底層的生靈——則介于血肉生命和植物生命之間。
在森林一族的諸多分支中。森林弓手、德魯伊、和戰爭古樹的地位較高。而在這三者之上,還有兩種實力地位更高的生靈:森之古樹和白鹿領主。
作為血肉生命,白鹿領主是一種半人半鹿的奇異生靈,以強悍的體魄和詭異難防的自然魔法著稱,如今的森林族長就是一位白鹿領主。
而森之古樹,其地位比白鹿領主更高。森之古樹的行動能力很差,連行動緩慢的戰爭古樹都不如,但論戰斗力。森之古樹完全可以和任何上位職業媲美,甚至比一般的上位職業者更加難纏。無論是人類中的靈武士和魔弓手,還是異族中的太陽精靈,恐怕都不愿意在同級的情況下單獨面對一棵森之古樹。
“可惜了啊…”
杜蘭德看著眼前的森之古樹,滿臉痛惜之色:“塞勒斯那混蛋,居然連牧場中唯一的一棵森之古樹都不放過!話說回來,永輝凝視也太變態了吧。居然連森之古樹這種植物生命都能輕易奴役,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啊。”
目光投向樹干中段,那里有一張類人的臉孔,左右臉頰各一道白色紋路。額頭上則是一個十字烙印,和其他被操縱的異族們一模一樣。
“見鬼的!”杜蘭德狠狠抓了抓頭皮,惱怒道:“一棵成長到七級的森之古樹啊,牧場中就這么一棵啊!整個位面才多少森之古樹?絕不會超過十棵吧?不,最多不過五棵!早知如此,之前就應該直接殺了塞勒斯那個混帳啊!”
話是這么說,其實他也知道沒那么簡單。
晉升半神之后,杜蘭德所承受的位面壓制比圣者境界時更強了。如今的他,最多解開封印恢復到九級實力,如果繼續解封,強行達到圣者水準的話,恐怕會被位面之力壓得受創。至于完全揭開封印,展現半神實力…杜蘭德想也沒想過,因為風險太大了。
也就是說,在不受傷的情況下,九級就是杜蘭德能展現出的最強實力。
以九級對九級,杜蘭德的實力比塞勒斯更強,卻要承受位面壓制。而塞勒斯擁有子神器東輝十字。此消彼長,誰勝誰負還是兩說之事。這種情況下,就算杜蘭德成功斬殺了塞勒斯,自己恐怕也會受不輕的傷。
就在杜蘭德猶豫不決,不知道要不要狠下心來干掉森之古樹時,一個柔和悅耳的女性聲音忽然在杜蘭德腦海中響起:“杜蘭德先生,請問您聽得見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