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冬季,牧者之城位于大陸西北方,每年入冬之后,這里的氣候就會急劇轉為酷寒,整整四個多月的時間,風雪幾乎不會有任何止歇。于是在冬季,這座充滿血腥殺戮的黑色雄城就會被白雪裹罩,似乎暫時漂白了城中的種種骯臟與罪惡。
此時正值黎明,天邊理應已經亮起了第一縷曙光,卻被重重風簾和雪幕所遮擋,根本無法灑落到牧者之城中來。
在城池最中央的獵手大廳前,寬大的廣場向四面八方延伸,廣場四周看不到任何高大的建筑物,只有一排排高聳的魔法燈盞,散發出并不如何明亮的光華。廣場上沒有多少人,有零星的獵人踏過厚雪,走進獵手大廳,片刻后再走出來,然后行色匆匆地走進雪幕。
一個渾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影從風雪中漸漸走來。
和其他獵人不同,這人走得一點也不快,刀子似的凜冽寒風和鋼砂般的細密雪點似乎沒能給他造成任何困擾。他就那么慢條斯理地走著,籠罩在頭上的連身帽子左右轉動著,想必藏在帽中的他正在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頗有些走馬觀花的意味。
黑色斗篷在風中搖擺不定,令這人看上像一根挑著斗篷的衣架。不過這根衣架并不算高,而且略顯消瘦,令人有些擔心他會不會被狂風給刮走了。在他身后還跟著兩人,一左一右,同樣身披斗篷,卻高大挺拔。他們沒有戴上帽子,哪怕有風雪阻擋視線,依然可以看到這是兩名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年齡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間,肅冷的臉龐如刀削斧剁般剛硬,充滿了陽剛的美感。
他們目不斜視地跟在前面那人身后,步伐穩健得好像兩尊鋼鐵傀儡。
一行三人似乎是從東邊來的,步入廣場后,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辨認方位和地標,然后才微一轉折,向廣場一側的獵手大廳走去。
“請問,這里是獵手大廳吧?”領頭那人來到獵手大廳門前,摘下帽子,露出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蛋,微笑著看向守門之人。
“是。”守門人木然應道。
“哦,謝謝。”年輕人彬彬有禮地道了聲謝。一旁恰好有一個中年獵人走出獵手大廳,聞言不由奇怪地看了這邊一眼。不可否認,年輕人的禮儀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但在牧者之城這種地方,他道謝的舉動就有些多余了。
年輕人卻無比自然地向守門人欠了欠身,又朝中年獵人點頭致意,然后一絲不茍地將身上的積雪抖落,才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大廳。
“…奇怪的家伙。”中年獵人嘟噥了一聲,便匆匆離開了。
年輕人已經來到大廳中的柜臺前,柜臺后坐著一個圓臉少女,應該是接待人員。少女正有些百無聊賴地板著手指發著呆,這種時候來大廳的獵人很少,的確有些無聊了。這時她忽然發現眼前站了一個人,抬眼一看,呆了一下,立刻站起身來,掛上職業性的微笑,說:“您好,請問我能為您做些什么?”
年輕人抿嘴一笑,似乎有點緊張,又有些羞澀,笑著說:“您好,我是第一次來牧者之城,這里是辦理獵人證的獵手大廳嗎?我聽說,沒有獵人證就不能進入牧場,是嗎?”
不得不說,年輕人的笑容頗具殺傷力,圓臉少女臉蛋紅了一下,不過經歷過良好訓練的她很快調整好狀態,有條不紊地說道:“是的,獵人證是進入牧場唯一有效的憑證。若想辦理的話,請走三號通道,那里會有專業人員檢驗您是否有資格成為獵人。一旦通過檢驗,達到要求,您可以拿著檢驗證明回我這里,我再給您辦理獵人證。”
“檢驗?”年輕人有些驚訝:“需要達到些什么要求呢?”
“檢驗并不復雜。”少女解釋道:“我們會確認您的職業和等級,我們只接受一到七級的職業者。另外,我們需要抽取您的一絲靈魂氣息,才好煉制靈魂骨牌。至于其他信息,我們是不會過問的,哪怕您想隱瞞真實姓名也完全沒有問題。”
“唔,原來如此…”年輕人若有所思。
兩個高大男人則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后,木然無語。
少女瞥了一眼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心中有些驚訝。不過這一絲驚訝一閃即逝,畢竟在牧者之城中,什么樣的怪人都有,少女早已見的多了。年輕人微皺著眉頭,似乎在糾結著什么,掙扎了好一陣后,才有些抱歉地說:“很可惜,我不想參加這個檢驗,能不能請您直接幫我辦理一張獵人證,哦對了,還有我身后這兩位,他們也需要兩張。”
“這…”少女一臉為難,心想這人長得倒是好看,可惜怎么是個愣頭青?居然會問出這么幼稚的問題。
“抱歉,這不符合流程,我…”少女禮貌地說,然而這時年輕人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我不想參加檢驗,但需要三張獵人證。我想,這一點對您來說微不足道小事,您一定會幫我的,對嗎?”
年輕人輕輕說著,安靜注視著少女的眼睛。
在他的凝視之下,少女呆了一下,然后居然點了點頭說:“好的,如您所愿。”
“很好。”年輕人立刻喜形于色,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僅僅片刻之后,三張嶄新的獵人證擺放在年輕人面前。他笑著將獵人證收起,向少女道了聲謝,然后施施然走出了獵手大廳。兩個鐵塔般的男人默不作聲地跟上。少女微笑著目送三人走出大廳正門,然后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不遠處的三號通道中走出一個矮胖的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大廳,然后看向圓臉少女,奇怪地問:“剛才有人來過嗎?”
“沒有啊。”少女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來:“怎么了,里昂大師您聽到什么了嗎?”
“呃,好吧,大概是我聽錯了。”矮胖男人嘟噥了一句,就縮了回去。
少女也是一臉疑惑,心想里昂大師真是越來越糊涂了,剛才哪里有人來過?她又坐回到椅子上,然后板起手指,繼續發呆。
正午時分,已經肆虐了不知道多久的風雪短暫地止歇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陽光灑入牧者之城,雖然沒有溫度,那明亮的感覺卻多少給人帶來一絲久違的暖意。
藍靈堡中,安德麗雅和水晶正等在演武場的門前。
“姐姐大人,杜蘭德今天真的會出來嗎?”
“嗯,他說這次閉關修煉三個月,今天應該出來了。”安德麗雅慢條斯理地說:“而且,剛才他才傳音通知我。”
距離杜蘭德和三王七車之間的沖突,已經過去整整三個月了。在剩余的六位牧城之車的刻意引導下,如今城中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再提起這件事,畢竟當時在場的獵人們從三王降臨開始就失去了意識,他們只看到杜蘭德殺死紅鷹,然后和牧城之車針鋒相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們對于那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一無所知。
那次事件之后,作為牧者權力核心的獵手大廳發表了兩道聲明:一是以“行事越矩”為由剝奪了紅鷹牧城之車的身份。二是證實魯格操縱角斗場運營之罪,免除他在城中的一切職務,并雙倍罰款。
至于杜蘭德,則完全沒有被提及。
事實上在事件之后,杜蘭德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他回到藍靈堡后草草和安德麗雅交代了幾句,就一頭扎進了演武場,說自己三個月后會出來。
三個月后的今天,輿論已被時間沖淡,而今天,正是杜蘭德修煉結束的日子。
“姐姐大人,你說,杜蘭德該不會在三個月前的戰斗中受傷了吧,也許他這次是養傷,不是修煉?”水晶悶悶地哼道。以前杜蘭德似乎很少有這樣一次修煉這么久的習慣,水晶會做出這樣的猜測,也不奇怪。
安德麗雅卻是一臉篤定:“別胡思亂想了,喏,你看,他這不是出來了嗎?”
演武場的大門緩緩打開,三個月沒有露面的杜蘭德一臉愉快笑容地走了出來。在看到杜蘭德的第一剎那,無論是安德麗雅,還是水晶,都微微愣了一下。眼前,杜蘭德還是那個杜蘭德,給兩女的感覺卻有些不同。
水晶歪著腦袋想了想,卻找不出究竟區別在哪里,最后還是安德麗雅心思細膩,啊了一聲,驚訝地說:“杜蘭德,你、你的頭發怎么…?”
被安德麗雅這么一說,水晶也一下注意到:杜蘭德的頭發似乎變黑了些,更重要的是,他的頭發怎么從微卷變成近乎直發了?
杜蘭德聞言,臉上似乎笑得更愉快了,快步走上前來。他臉上滿是那種安德麗雅和水晶最熟悉的憊懶可惡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兩女一番,嘿嘿笑道:“怎么樣,三個月不見,想我了沒?”
安德麗雅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完全不買賬,旋即她奇怪地看著杜蘭德問:“你怎么心情這么好?修煉大有進展嗎?”PS:卷一終結,卷二開啟,各位童鞋還滿意不?鞠躬感謝惑薔薇童鞋的慷慨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