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很年輕,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雖然他穿著頗顯老氣的黑底金紋的制式服裝,卻依然掩飾不了臉上的稚氣。
按照牧者之城的規矩,上城區是專屬于少部分人的特權區域,那里有最高檔的奢華享受,但只有持有上城區通行證明的人才能夠進入。而且進入上城區只能乘坐牧者之城提供的專用車駕,也就是這種黑色底色、金色暗紋的特殊馬車。這種車并不算奢華,車廂也偏小,但馬車的數量卻不少。這種車來往于城池中的大部分街區,然后將擁有通行證的客人帶進上城區。
杜蘭德并沒有出示通行證,就自說自話地上了馬車,這在少年看來,是完全不符合規矩的。少年清楚地記得自己所學習的條例中,第一條,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凡是沒有通行證的人,一概不準上車!但如今杜蘭德不僅上了車,還大搖大擺地靠在椅背上,理所當然地說:“上城區,謝謝。”這讓少年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杜蘭德身上雖然沒有任何強者氣勢,但他手中那支火槍實在太過駭人了,研究過矮人火槍的少年知道,那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擺設,而是擁有可體積相匹配的威力。
不過規矩就是規矩。于是少年說:“這位先生,請出示通行證,如果您沒有的話,那么…恕難從命。”
這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看得出少年就職前的訓練和功課都做得不錯。但他不斷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他。
杜蘭德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臉上現出錯愕,然后居然真的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搖頭說:“通行證?我有,不過沒帶。”
少年咬了咬嘴唇,然后說:“那么,請您下…”
最后一個“車”字突兀地卡在少年喉間,少年的身體也在一瞬間徹底僵硬。半支火槍從車廂里探出頭來,黝黑粗壯的槍口抵住了少年的后腰。
杜蘭德平淡的聲音從車廂里傳出來:“少廢話,老老實實駕好你的車。”
少年僅僅僵立了幾秒鐘,便感到一股熱血瘋狂涌上頭頂,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竟一梗脖子,大聲說:“你才少廢話!沒有通行證我就不能帶你去上城區,這是規矩!要殺就殺,不過殺了我以后,牧者之城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話音剛剛落下,少年就低呼一聲,僵得更硬了。
他心中不斷大罵自己愚蠢,怎么頭腦一熱就說出那種話,來牧者之城前不是早就聽說這里遍地都是兇神惡煞的暴徒嗎?完了,這下死定了…
少年認命般地垂下頭,閉目等死。
然而等了半天,預想中的粗暴槍響卻遲遲沒有響起。少年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才發現不知何時,那支火槍已經收了回去,這時杜蘭德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語氣有些奇異:“別讓我再重復第三遍,去上城區。”
勇氣這種東西,一輩子也許只有一次。在經過一次頭腦發熱不管不顧之后,少年說什么都不敢再違抗了,至少不敢再以那般硬氣的姿態違抗杜蘭德的話。糾結片刻后,他終于點了點頭,隨著一聲帶著顫音的“駕!”,馬車緩緩駛入夜色。
車廂中,杜蘭德倚靠在綿軟舒適的靠背上,目光透過車窗,落在不斷向后退去的街景上。
良久之后,他才古怪一笑,低罵道:“見鬼的!牧者之城怎么會有這種愣頭青?真他媽的混賬!不過,該死…我怎么有點懷念起來了…”
如果說獵手大廳是牧者之城的權力核心,那么上城區就是牧者之城的娛樂中心。
上城區位于城中東部,范圍不算大,卻足夠金碧輝煌。整個上城區都建立在一座小山上,各式建筑依山而建,錯落有致。小山四周環繞著一條圍山河,將上城區和普通城區劃分開來。
一般來說,五星獵人是進入上城區的最低門檻。當然,對于一些擁有特殊關系背景的人來說,級別高低并不是太大的問題。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能夠進入上城區的人,放到整個大陸上也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牧者之城是大陸上僅次于永輝騎士之域的強悍勢力,雖然在擴張與侵略上遠遠無法和永輝騎士之域相比,在影響力上更是相差甚遠,但如果單論名氣,牧者之城毫不遜色。有傳聞說牧者之城的頂尖戰力還要超過永輝騎士之域。否則又怎么解釋一個只有一城之地的勢力會全然不懼一個幾乎擁有整個大陸的龐然大物?
馬車停在圍山河外,杜蘭德下了馬車,眼皮微抬,就看到眼前一座橫跨圍山河的石橋。這里就是上城區的入口了。
石橋兩側林立著兩排雕塑般的野蠻人戰士,他們一個個神情木然,就像沒有生命的傀儡。但如果有人真的把他們當作擺設而無視的話,付出的代價很可能會是生命。杜蘭德深知這些野蠻人的實力,恐怕隨便挑出來一個都堪比五星獵人。兩排一共二十人,總戰力還要超過杜蘭德!當然,是指沒有解開自我封印前的杜蘭德。
按照規矩,駕車少年只能把杜蘭德送到這里,以少年的身份實力是不可能真正進入上城區的。看著僅有一河之隔、被璀璨的魔法光輝點綴的猶如夢境的上城區,少年眼中射出難以掩飾的憧憬和火熱。他看得出神,不由喃喃說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能進入上城區,那該有多好啊!”
話音剛落,少年就聽到一旁傳來一陣嘿嘿怪笑。
他憤怒地轉過頭,才發現杜蘭德下車后沒有立刻離開。少年剛才的話,顯然都被杜蘭德聽在耳里。
少年小臉漲的通紅,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杜蘭德悠悠然地丟下一句:“牧者之城不需要通行證就能進入上城區的人可不止我一個,回去打聽清楚還有誰。否則的話,你恐怕活不過三天就會丟掉小命。”
少年呆了呆,隨后低下頭,認真地想了想。看得出他的確聽進去了。
等到他重新抬頭時,杜蘭德的身影已經在橋的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