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成,謝謝你們:)
遇到這樣的論辯題目,孟夫子也沉不住氣了,他本來只是修養高深,并非沒有火性,比起孔子,他更像一位儒家的游俠,否則就不會說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的話來。兩千年后都沒人敢說出這種話,可算領時代之先。
三大學宗論辯到激烈時跟村中婦人原來也沒有多大的區別,漸漸從學問論辯變成了人身攻擊,孟珂斥責慎道和申不害是天下酷者、害民之源,法家兩大學者就指責儒家假仁假義,為天下老賊!什么學宗面目、諸子風采啊,那是沒論及根本問題,一旦涉及立學之本,那就與遇到了殺父仇人沒啥分別,這時代的讀書人可不比后世的文弱書生,個個都是孔武有力,身懷武功,辯論到激烈之時,打起來也是有可能的。
這時候再不溜就是真正的傻瓜了,看看公主車駕已動,白棟冠冕堂皇地起身告辭。若是往日公子因齊一定會為三大學宗勸解,今天卻似乎沒什么心情,驅馬跟在白棟身后晃來晃去,幾次欲言又止,說不出的古怪。
被他晃得眼暈,白棟實在忍不住了:“公子有事?”
“沒有......不是,有......因齊聽說白子是秦國有名神醫,甚至連秦國百姓都在夸獎您才是當代扁鵲,秦越人先生的《女兒方》因齊也看了,其中有提議女子二十為適胎之年。據傳也是出自白子手筆。此見開時代先河,似乎極有道理......”
“極有道理?我力陳女子晚育的好處,也不曾說服老秦滿朝文武,君上對我也算信任。最后還不是命我與盧醫先生在藍田首做試例?公子是齊人,恐怕更難接受吧?如此違心贊我,并非一國儲君當為之事啊......”
“白子訓斥得是,因齊錯了。”
“呵呵,公子不需如此。棟冒昧一問。公子可是身有不適?若果然如此,我或許能幫上些忙,便算我能力有限,也可飛書盧醫先生,總會有個治療法子的。”
自從白棟在隴東一戰平定義渠,飛鷹傳書的手段立即引起了各國注意,首先開始訓練飛鷹的是龐涓,雖然少了白棟熬鷹的手段,至今難成,公輸家飛鴿傳書的法子卻被人盯上了。如今各國都建立了自己的信鴿站。可以在國境內傳遞書信,若要出境那就需要別國幫助接力傳遞,所以只要不是涉及軍訊情報一類的平常書信,都可快速傳遞;比如這次贏姝來齊國,早在車隊出行前就已經用飛鴿傳書通知了齊人,靠快馬傳送的正規國書反倒落后了。
“不不不,白子誤會了,因齊健康無比,怎會有病!”
聽到白棟這樣問,公子因齊頓時面色漲紅。慌得連連擺手:“其實.....其實是父親有恙,因齊想到白子醫名,才有此問。”
“公子是至孝之人啊......不過齊侯之病就連盧醫先生也無能為力,棟并非仙神。只怕也無力相救,要讓公子失望了。”
扁鵲為這位‘小齊桓公’瞧病的故事是初中課本上就有的,這病可不是弄些土制抗生素和云南白藥就能治好,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齊侯多疑,猶如后世的曹阿瞞,最好還是離開他遠遠的。
不過你替父親問病就問病。自己臉紅什么?白棟偷眼打量著公子因齊,想到他‘齊國柳下惠’的美名,再想到后世史學家只說他為世子時酷愛音律辭章,登基為君后方有史官記載他‘好酒色’,卻偏偏沒有提及他寵愛哪位后妃?就連驪姜這樣的混血國夫人都還有野史可詢,為何堂堂齊威王的后妃卻無一字記載?這其中定有貓膩!
白棟望著公子因齊若有所思。柳下惠也罷、公子因齊也罷,這就是有病啊!像這類疾病多出于心理,自己或可有治療的法子,卻偏偏不想為他治療,是出于男人的獨占心理麼?明明不喜贏姝這種性格,卻也不想成全公子因齊,自私就自私吧,愛誰誰!
公子因齊隱藏了十六年的心事被白棟這只‘老妖怪’一眼看穿后就表現的極不自然,這是屬于病人特有的敏感,如果可以選擇,他寧愿不曾見過白棟。太可怕了!這位白子會笑吟吟地看他,居然還問他:“臉紅什么?”讓他差一點落荒而逃。
這種情緒一直被他帶到了升冠臺上,甚至是洞房中。
當同樣心虛的贏姝與他完成了結發儀式被乖乖送進洞房后,就在琢磨該把白棟給的那條白綾藏在床面下還是床底下?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她認為還是藏在床面下更好一些,這樣會更方便調換。可在揭開床面時贏姝愣住了,居然已經有了一條白綾,正乖乖地躺在那里!
“二球!這是哈?”
贏姝真是被嚇到了,家鄉的罵人話脫口而出;這可是嚴重違反貴族禮儀的舉動,若是被公父聽到,絕對會打爛她的屁股,娘親哭成梨花兒都沒用。
巨大的問號在小公主腦袋里一個接一個的閃現,這是誰藏的?難道是人家的親親白哥哥?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進得洞房,再說已經給過自己一條了,沒必要再藏一條吧。回想自己入洞房的時候,除了那些隨行撒帳的婆子,也就是那個號稱齊國柳下惠的丈夫了,可他藏這東西做什么?只聽說過女人初夜要驗紅,沒聽說大男人也要驗的,田因齊究竟是何居心?本公主一定要小心謹慎,快快將小手銬藏好了,若他有任何異動,先銬上再說!容易嗎,小姑娘都快被嚇哭了......
“小君。小君......你在里面麼?小君......”
這簡直就是廢話,新娘子不在洞房還能在廚房不成?現在贏姝聽到這個柔柔細細的男人聲音就會火氣上沖,不過想到自己秦國公主的身份和白棟的交代,也只能勉強忍耐。柔柔地應道:“小君在此,正待良人呢。”
“那......那我就進來了。”
輕輕推開門,心虛的公子因齊走進了洞房來。這個時代不興蓋頭,再次仔細打量過自己的妻子,越看越覺悲憤。如此美人、如此儀態,一看便知是位賢淑溫柔的絕色佳人,因齊何其幸也!可偏偏......嗚呼,美人何其不幸也......
他很慚愧,十六歲不算大,可因熱愛音律,與女閭館的龐玉大方頗多接觸,玉姑娘的款款深情如何不知?那些貴族男子又有哪一個不是在婚前胡天胡帝的,可他卻硬是沒有這份能力!
什么齊國柳下惠啊,自己的病自己知;好在還能小心隱藏。以醉心音律為盾,就連那頗通男女之事的玉姑娘也只當他是個無情的呆子,這可是小心保守了十六年的秘密啊,如今卻該如何過了妻子這一關?
這一刻公子因齊心跳加速,十五六只小鹿亂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君,今日乃是你我大婚之喜,我們先喝一尊合歡酒可好?”
走到案前慢慢倒著酒,借此掩飾著自己慌亂的心情。這兩杯酒倒得好漫長,仿佛永遠也倒不完一樣。贏姝‘怯生生’地等在床頭,等啊等,等到都快三更鼓響了,等到最膽大包天的侯弟都不得不放棄了聽窗根兒。公子因齊這酒居然還沒倒完,贏姝終于怒了:“你還有完沒完!”
“這就好,讓小君久等了......”
看看天色,自己從二更入洞房,倒酒就倒了足足一個時辰,實在說不過去。公子因齊暗嘆一聲,舉起兩杯合歡酒來到贏姝面前:“小君,為夫的敬你一尊酒,為你千里迢迢遠赴齊國的辛苦。”
“嗯。”
贏姝很痛快地一飲而盡,她想快著點,白棟都說了,那條白綾絕無破綻,再好的驗婆子也驗不出問題。
“小君,為夫再敬你一尊酒,為秦齊兩國結成姻親之好,祝愿兩國從此無戰事......”
慢悠悠又倒了兩尊酒,贏姝等得兩眼冒火,接過來一口喝了:“好了麼?”
“還有一杯,為夫要敬你......”
“田因齊!你究竟想要做甚!快四更天了,快些好不好?”贏姝大怒,自己好歹也是個大美女,尋常那些被打暈的倒霉家伙痛苦歸痛苦,哪個在自己面前不是色授魂與的,縱然被鞭打,那也一定是非常開心,這個究竟是不是男人?難道真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真是太傷人心了。
“呃,因齊初冠,未經人事,還請小君見諒。且因齊以為,夫妻情事當以相知為先,隨意茍合與禽獸何異?小君乃一國公主,溫婉大方,不同俗世女子,因齊也不愿貪那無情之欲,因此......因此......”
“因此就要首先相知才肯行房是吧?”
贏姝簡直無語,感覺自己就夠混賬了,想不到這家伙比自己更混賬。都四更天了,還談什么相知?本公主雖是第一次入洞房,卻也知道你小子在胡說八道。
“正是如此!你我分屬秦齊,相隔千里卻一朝為伴,豈是為夫為妻的道理?公主啊......因齊聽人言道,但凡辭章歌賦,均能傳情交感,乃天下第一相知之法也,豈不聞世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
“好啦好啦,伯牙子期的故事本公主豈能不知?知道你是齊國辭賦大家,要在本公主面前顯露是麼?那就把你最得意的辭賦念來,讓本公主聽一聽,好了有彩。”
“如此最好。”
抬頭看看天色,四更將過了,公子因齊心中大定:“小君,為夫有一首《稷下賦》,道盡百家諸子,說窮文華風流。你且聽來:侯八年,稷下乃建,有百家顯學,余深喜之......口若懸河、言如珠璣,舌化長戈、辯如兵交......是以題記,為稷下賦。”
這首賦洋洋千言,因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公子因齊又是有意拖延,竟然足足讀了小半個時辰。五更了,天色已是微亮,贏姝聽得昏昏欲睡,連早就準備好的《洛神賦》都沒顧得上念便倒頭睡去,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人敲響了房門,有許多腳步聲響,還有人迅速從床面下抽出了什么東西來,跟著又聽到有婆子在恭喜田因齊,說的那些話都是白棟曾經告訴自己的。
過了落紅關,贏姝心中又是喜悅又是好奇。二球!這家伙什么意思?那條白綾果然是他事先準備的,哼哼,這個男人有問題啊?而且問題很大!
新婚之夜就此揭過,第二夜公子因齊又來晚了,據說是被朋友灌了酒,文興大發,堅持要再念一首賦給贏姝聽。贏姝撇撇嘴,搶先念起了《洛神賦》,當她念到‘凌波微步、羅襪生塵’那一段時,公子因齊的眼睛都直了,緊緊盯著她的腳看,就跟后世男子看美女的絲襪美足一個樣子,忽然這貨瘋狂的撲上來,緊緊摟住了她,贏姝心中一動,正要夸他終于有個男人的樣子了,卻見這貨在自己身上大哭起來:“不行,還是不行!上天啊,聽了如此動人妙賦,為何我還是不行?這是要逼死因齊麼!”
贏姝大感不妙,豎起眼睛看看他,猛然伸出小手向關鍵處摸去,卻覺手上一空,只得跟著向前摸索,終于有了!觸手處卻是靡軟如泥、且長不足三寸,頓時心中一沉,不覺咬碎了銀牙:“田因齊!這就是齊國柳下惠的秘密麼?嗚嗚嗚......”
“小君,公主!是因齊對不住你,公主賢良淑德,求你為因齊保守這個秘密,否則因齊只有一死了!公主啊......”
贏姝忽然不哭了,沖著他嘻嘻一笑:“好啊,保密就保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為我保守一個秘密。”
“呃,公主莫非也有難言之隱?”公子因齊雙目放光,精神大振。
“伸出你的手來......”
“我的手?”
開心之下不疑有他,公子因齊歡歡喜喜伸出了雙手。‘卡’一對精巧別致的圓形木具立時穩穩銬在了他雙手上。
公子因齊頓時面色大變:“小君何以如此!”
“咯咯......這便是本公主的秘密了。我的良人兒,說好的哦,你也要為人家保密的。”
贏姝眉花眼笑的從背后取出了一根鞭子,笑得好像一只小狐貍:“你的鞭子不行,人家的鞭子可是厲害得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