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連這是瘋了吧,還讓不讓人活了?
做一個華夏人就要有覺悟,飯可以亂吃,女人可以亂睡,位子卻是絕不能亂坐的,因為一個坐不好,就要坐掉了腦袋。雖說自己的功勞不小,可這百官之首的座位是這樣好坐的麼?多少雙眼睛看著呢,多少人嘴上不說話,心里未必就會贊同,白左更的資歷還淺啊!
白棟剛要拒絕,驪姜已搶先道:“就知道你會拒絕。放心,君上對你的承諾還是算數,日后你要繼續做老秦的客卿,那也由得你。不過日前本夫人曾問伯仲二公子,年輕臣子中,他們最是看重哪個?兩位公子第一個推選的就是你了;這還不是關鍵,你為我老秦外聯東齊,內定糧用,十萬石糧食可是救了咱老秦國,本想封賞,可你不到二十歲便做到左更高爵,實在封無可封,要賞你金錢,卻聽那藍天縣令方明說你半日內便賺足了百萬金,似此等賺錢的本領,老秦再無第二個人能比,你比老秦稟庫還要富足,這賞還是算了罷。可你立下如此大功卻無封賞,君上和本夫人心中不忍,這百官之首的位子你就坐一回罷,也算是老秦為你表彰功勛,諒無一人反對。”
殿中眾臣聽了這段話,無不偷偷看了眼嬴渠梁和白棟,國夫人說得簡單,其實并非如此,大家都知今日是新君繼位、老國君退位的日子,按照慣例,殿中百官都有資格詢問新君志向。若有不滿。甚至可以當眾質問。坐在百官首位的臣子就尤其重要了,若他帶頭質問新君,新君將會十分被動,若他擁護新君,甚至可以代君回答臣子的詢問。
白左更與公子渠梁本來就是結義兄弟,又是藍田夫人卜戎異的救命恩人,連孩子都幫著接生了,還能不幫仲公子?有這位曾經舌戰衛鞅和楊朱的大才在。仲公子安矣。
先秦時代言論開放,策立新君時真有遇到臣子激烈反對而不得不做更改的,嬴渠梁也定會被臣子重重盤問,絕不會輕松,尤其是殿中還有向來親近贏虔的章蟜在,這可是個贏連都未必能夠鎮壓住的狠人。
“寡人起時,老秦困頓,有三晉雄于河間,楚蠻征伐天下,燕齊崛起于東海。義渠亂于枕側,乃圖治求勵。擁天子、敗韓魏、驚天下,分河西,取一隅之安;無奈春秋漸去,老葉將落,日來或昏或明,難理政事,今有嫡子渠梁,年少英武,后嗣綿延,外有溫敦寬厚之氣,內養七尺凌厲之劍,是謀國經民之才也,老波將去,新浪需來,寡人當以昏黃之年,退離君位,弄孫貪飴,傳位于仲公子,望眾卿勿厭之......”
范強念完了贏連的君書,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一個時代結束了,他這個當代高手也終于感到自己的年華老去,君上都要退離冇君位帶孫子去了,自己呢?日后新君繼位,還要繼續留在櫟華宮做這個‘內相’麼?
“恭喜君上,我等必當輔助新君,令老秦橫強于世!”
在甘龍的帶領下,大部臣子躬身稱賀,公子渠梁本來就是嫡子,而且允文允武,從無過失,如今又有了小公子贏駟,正是登臨君位的最好人選。
白棟坐在百官首位感覺渾身都不舒服,一面跟著群臣恭喜二哥嬴渠梁,一面打量著這些臣子的顏色,看到以章蟜為首的幾人很是不以為然的樣子,目光與他相對,章蟜沒有什么表情,其中有一人對他晗首微笑,一副親近的樣子,這人就是白家老世族的族長,名叫白戊庚的,看這表情如果不是在櫟陽殿上,早就過來跟他攀親戚了。
“且慢,我有一言詢問新君!”
等群臣賀罷,章蟜忽然走前一步,雙目盯著剛剛接受了諸侯之冕,正側立于贏連一側,等著接受群臣質詢的嬴渠梁。
“大良造請指教。”
“你父圖治老秦二十二年,開租禾、廢殉葬、起關市、連伍保,去廢土、成阡陌,老秦乃有半分河西之功;不知公子繼位后,又有何等舉措,能保我老秦橫強于世?”
“渠梁以為,公父變法而至秦強,可惜僅僅是開租禾、起關市還是遠遠不夠。天下諸國,以魏最強,魏國有今日之強,乃因李悝變法于前,吳起強兵于后,我老秦之軍強絕天下,弱在國法經濟也,所以渠梁當首先變法,以求最強!”
白棟聽得微微點頭,衛鞅能夠成為大名鼎鼎的商鞅,果然也是時運加身,二哥也早有變法之意了啊。
“變法?要如何一個變法?是循穆公之變還是循你父之變?又或者兩相兼有,取其中正?”
“不錯,變法固然是好,也要看是如何變法。老君開初租,成就自由農民,可這些農家有了私人田地,個個起私而廢公,我老秦因此戰力下降也是不爭之事實!如今老秦精銳,還不是在雍郿之間,在我孟西白三族戰士麼?請問新君,既然舊法更利強軍,你可會廢除初租禾,恢復我穆公舊制?”
白棟微微一愣,這是哪個傻逼說話呢?廢除初租禾恢復穆公舊制,那就等于恢復奴隸制麼!不錯,這種制度是能養成類似孟西白這樣的‘騎士’家族,令戰士精英化,可你就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針?應付兩三百年前的戰爭或許可以,如今動輒就是幾萬十幾萬大軍出動,靠你幾個‘精英戰士’有個屁用啊?
這人不是白家族長,卻似是三族之首,他一開口,其余兩家立即隨聲附和,孟西白三族強橫慣了,對贏連開初租禾的做法早有非議,好在贏連還能鎮壓他們,如今一旦嬴渠梁繼位。三家立即發難。分明就是要給新君一個下馬威。
老甘龍聞言大怒:“孟雙成。你好大膽!如此質問新君,還是為臣之道麼?”
“孟雙成請教上大夫,何為為臣之道?三百年來,我孟氏一族對老秦忠心耿耿,有多少族中子弟為國捐身?西疆東隅,盡被我孟家血染!孟雙成只知臣不力則誤君,君不力則誤國,為免新君誤國。我愿做櫟陽殿咆哮之人,上大夫奈何!”
“你......你......”
甘龍乾指孟雙成,氣得全身顫抖,卻是無話可說。當殿質問新君,這是天下列國都會遵循的道理,按理孟雙成只要不說出謀逆之言就是無罪,他還真挑不出毛病來。
“孟雙成雖是言辭過于犀利,卻是出于體國忠君之心,甘龍你又何須如此?”
章蟜打斷了兩人的爭論,再次質問嬴渠梁:“老臣也要請教新君。你說的變法內容如何?究竟是如何一個變法,可有成腹麼?”
“大良造說笑了。變法關系國本,豈可隨便行之?此事自然要仔細籌劃,尋一得力之人擔當,或十余年、或二十載,或至我兒贏駟方成,如今就要寡人回答,大良造是難為寡人了。”
“哈哈,當日老君變法圖強,乃是以穆公舊法為綱,稍做改變,果然成效卓著,二十年生聚教養,我老秦就有了與魏國一戰之力!此為真變法也。可新君卻說什么十年二十年,乃至小公子贏駟之年?以老臣看來,此非老成謀國,而為推搪之說,當日老君敢言有生冇之年取回河西,新君可敢有所承諾麼?”
“這個......”
嬴渠梁微微皺眉。他心中所圖甚大,不比公父只以取回河西為念,自然不好說什么有生之年就能如何如何,可若是不說,又有公父這個榜樣,會被眾臣當成虛言搪塞,這可真是讓他為難了。
“大良造原來是個性急的人,既然如此,我就替新君說一句吧。老秦十五年盡取河西之地,二十年后爭霸天下,五十年橫絕當今,令天下震恐!大良造以為如何?”
白棟看不下去了,二哥明明胸中有大志,就是為人太過敦厚,比不上老贏連狠絕無情;章蟜和孟西白三族顯然就是一黨,而且對贏虔不能繼位為君耿耿于懷,仗著嬴家欠他家一條子孫根,說話向無顧忌,每每以直臣自許,這樣的老家伙最討厭也最難纏,這樣下去二哥會被他逼死。
章蟜不覺一愣,深深看了白棟幾眼:“小子,你好大的口氣!”
“不是我的口氣大,是老秦當有此等志向骨氣!而且大良造應當謹言慎行,如今我是坐在百官之首的座位,你面前只有白左更、白子,卻是沒有什么小子!大良造如此說話,就是侮辱了這百官之首的位置、就是侮辱了滿朝文武、就是侮辱了老秦、就是侮辱了新君老君......你應該當眾賠罪,承認自己的過錯!”
贏連的眼睛亮了,驪姜在連連微笑,嬴渠梁看著白棟,目光無比溫柔,好像是在看景監那只兔子一般,滿朝文武愕然,居然敢有人如此對章蟜說話?這可是出了名的章瘋子啊,連老君在位時也要讓他三分的。
“你......白左更,白子!就算是老夫失言,可以當眾向你賠罪。不過你說的話若不能實現,那又如何?”
“十五年不能盡取河西,請斬我雙足!二十年不能爭霸天下,請斬我雙手!五十年不能橫絕天下、令列國附首,當斬我首!”
白棟霍然站起,就這樣當著殿中群臣許下了諾言:“既然是我的預言,我負責!”
十五年取河西,那是衛鞅做到的;二十年爭霸天下,那也是衛鞅的功勞;五十年后取巴蜀,成強秦,為霸主,那是贏駟小娃娃和司馬錯、張儀他們做成的。奶奶的這可都是歷史,老子怕個鳥?而且有老子在,這個時間只會縮短,不會變長,你說賭什么都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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