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乘風一見此物頓時面色大變,撐起身來顫聲問道:“這…這是誰拿來的?”
陸冠英也早就猜出這骷髏頭來得古怪,不過他身為太湖群豪之主,統御數千之眾,也沒怎么把這事放在心上,就算有人想對他家不利他也毫無所懼。但見到父親忽然變得如此驚惶,竟是嚇得面色蒼白,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心中一凜,急忙回答道:“剛才有人放在盒子里送來的。莊丁只道是尋常禮物,開發了賞錢,也沒細問。拿到帳房打開盒子,卻是這個東西,去找那送禮的人,已走得不見了。爹,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蹺?”
陸乘風沒有回答兒子的問話,伸手到骷髏頂上五個洞中一試,五根手指剛好插入。陸冠英見此情景不禁驚聲問道:“難道這五個洞兒是用手指戳的?誰的指力這么厲害?”
陸乘風一臉灰暗的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道:“你叫人收拾細軟,趕快護送你娘到無錫城里北莊暫住。同時傳令各寨寨主,約束人眾,三天之內不許離開本寨半步,不論見歸云莊有何動靜,或是火起,或是被圍,都不得來救。”
陸冠英大驚,忙問道:“爹,您這是干什么呀?”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陸冠英或許還不會如此在意陸乘風的反應,可昨日里陸乘風剛剛大展神威將他都打不過的楊康輕松拿下,顯示出了極高深的武功。可現在見了下人送來的古怪骷髏頭后竟如此慌張,甚至是驚懼,那這送骷髏頭之人又是何等來頭?
陸莊主慘然一笑,道:“不要多問,找我說的去安排,快去。”
陸冠英不敢多問,照著父親的囑咐自去安排。
待陸冠英走了之后,陸乘風轉回頭來向凌牧云與黃蓉道:“在下與兩位萍水相逢,極是投緣,本來想著與兩位多聚幾日,只是在下早年結下了兩個極厲害的仇家,眼下便要來尋仇,非是在下不肯多留兩位,實在是歸云莊眼見就有大禍臨頭,要是在下僥幸逃得性命,將來尚有重見之日。不過…不過那也是渺茫得很了。”
說著話陸乘風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而向書童吩咐道:“去賬房取一百兩黃金來。”
那書童躬身應是匆忙出去,過不多時,書童取來黃金,陸莊主雙手奉給凌牧云,向著黃蓉看了一眼,說道:“這位姑娘才貌雙全,與凌兄真是天生佳偶,在下這一點點菲儀,聊為他日兩位成婚的賀禮,請予笑納。”
“這人眼光好厲害,原來早已看出了我是女子,只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和云哥哥還沒成親的?”黃蓉不禁俏臉飛紅,心中暗自忖道,卻不知她絨毛未褪,眉臉未開,老于世故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她還是處子之身。
凌牧云也不客氣,連句謝謝也沒說就將黃金收下。
陸乘風也不以為忤,隨即又拿起桌旁一個瓷瓶,倒出數十顆朱紅藥丸,用綿紙包了,說道:“在下別無他長,昔日曾由恩師授得一些醫藥道理,這幾顆藥丸配制倒化了一點功夫,服后延年益壽。咱們相識一番,算是在下一點微末的敬意。”
藥丸倒出來時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黃蓉聞到氣息,就知道這藥丸正是“九花玉露丸”。她曾在清晨幫父親搜集九種花瓣上的露水,知道調配這藥丸要湊天時季節,極費功夫不說,所用的藥材也都是極為珍貴之物,調制極為不易,這數十顆藥丸的人情可就大了,于是推辭道:“九花玉露丸調制不易,我們每人拜受兩顆,已是極感盛情了。”
陸莊主微微一驚,問道:“姑娘怎識得這藥丸的名字?”
黃蓉立時編了套說辭道:“小妹幼時身子薄弱,曾由一位高僧賜過三顆,服了很是見效,所以知道這靈藥。”
陸莊主慘然一笑,說道:“兩位也不必推卻了,反正我多半是命不久矣,這東西留著也是白費,倒不如送給兩位有用。”
黃蓉知他已存了必死之心,也不再說,當即收下,同時將目光看向凌牧云,卻是覺得陸乘風為人不錯,又可能與自家大有淵源,起了相幫之心,因而以目光征求凌牧云的意見。凌牧云看到黃蓉的目光,頓時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點了點頭。黃蓉見狀頓時松了口氣,她知道梅超風乃是凌牧云的手下敗將,凌牧云既然決定出手相幫,那陸乘風就不會有事了。
這時候就聽陸乘風繼續說道:“在下已經叫人備下了船只,請兩位即速登船出湖,路上不管聽到了什么怪異動靜,千萬不要理會,切記切記!”
這時候就聽黃蓉說道:“陸先生,小妹冒昧,有一事請教。”
“有什么事姑娘但說無妨。”
黃蓉道:“陸先生既然知道有厲害對頭要來尋仇,明知不敵,何不避他一避?常言不是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么,陸先生又何必非要留在此地硬拼呢?”
陸乘風嘆了口氣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兩個冤家對頭害得我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這兩人之賜。二十年來,只因我行走不便,未能去尋他們算帳,今日他們自行趕上門來,不管怎樣,定當決死一拼。再說了,他們得罪了我師父,我自己的怨仇還在其次,師門大仇,決計不能罷休。我也沒盼望能勝得他兩人,只求能夠拼個同歸于盡,也算是報答師父待我的恩義了。”
就在這時,卻見陸冠英疾步走進房來,向陸乘風稟道:“爹,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傳下令去啦。不過張、顧、王、譚四位寨主說什么也不肯去,說道就是砍了他們的腦袋,也要在歸云莊留守。”
陸乘風感嘆一聲,道:“難得他們如此義氣!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留下。你快送這兩位貴客走吧。”
“是,爹。”陸冠英點頭應是,隨即轉過頭來向凌牧云和黃蓉兩人道:“兩位,請隨小侄上船出湖吧。”
凌牧云一擺手道:“出湖就不必了,區區一個梅超風還不至于讓我們兩個聞風而逃。”
“什么,二位知道梅超風?!”陸乘風聞言一驚,問道。
凌牧云點了點頭,道:“不錯,不僅知道,還和她打過交道,所以陸先生你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憂心,有我們兩個留下幫你,那梅超風就算是來了也討不得什么好處。”
陸乘風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凌牧云,不知他是不是在說大話,想要不信吧,凌牧云說得信誓旦旦的,相信吧,看凌牧云年紀輕輕的,他實在很難相信凌牧云能夠抵擋得住梅超風。
凌牧云眼見陸乘風似乎有些不相信,微微一笑,隨手向著地下虛劈了一掌,頓時一道凌厲掌風應手而出,“砰”的一聲劈在地上,頓時將地下的一塊方磚擊得粉碎。
“啊!”
見凌牧云亮了這一手,陸冠英不禁失聲驚呼,陸乘風也是臉上變色,兩人都沒有想到凌牧云竟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別的不說,單就是這劈空一掌粉碎青磚的手段,不要說陸冠英了,就算是陸乘風也做不到。在震驚之后,陸乘風和陸冠英父子臉上又同時顯現出驚喜之色,尤其是深知黑風雙煞厲害的陸乘風,原本以為此番是在劫難逃了,誰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轉,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強援來,怎能不讓他驚喜莫名?
驚喜之后,陸乘風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黑風雙煞本是陸某的生死大敵,怎好意思讓二位留在此地犯險幫我抵擋?而且二位恐怕不知道,黑風雙煞銅尸陳玄風,鐵尸梅超風,陳玄風比梅超風還要厲害!如果二位不是有十足把握,還是不要留下來冒險的好。”
眼見陸乘風如此厚道,在身處危局的情況下還考慮到他們兩個的安全,凌牧云不禁微微一笑,道:“陸先生盡管放心就是,我們兩人這兩日承蒙陸先生熱情招待,又蒙陸先生不吝厚贈,足感盛情,留下來為陸先生幫幫忙也是應該的。而且陸先生恐怕還不知道,黑風雙煞中的銅尸陳玄風現如今已經不在人世,就是梅超風也已是雙目俱盲,有我一人就足以抵擋了。”
陸乘風聞言又驚又喜,驚的是黑風雙煞橫行天下,怎會栽在敵人手里?喜的是強敵少了一人,而剩下的也是雙目已盲,應付起來卻是容易了許多。不過隨即想到昔日桃花島同門學藝的情形,不禁嘆了口氣,一時間心中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
在見識了凌牧云武功之后,陸乘風也不再堅持要送凌牧云和黃蓉二人出湖,而陸冠英則退下去繼續安排莊子的警戒事宜,以免為敵所趁。
過了一陣,陸冠英忽然遣人來報陸乘風,說是請來了一位世外的高人,請父親出去會面。當下陸乘風便命人用竹榻抬他前往客廳,黃蓉心中好奇,便拉著凌牧云一起隨著陸乘風前往客廳,要見識見識是這所謂的世外高人有多高。倒是凌牧云隱隱對這個突然到來的世外高人的身份有所猜測,只是還未曾見面,不敢肯定罷了。
幾人來到前廳一看,只見客廳中坐著一個白須如雪的老頭,這老頭身穿黃葛短衫,右手揮著一把大蒲扇,大刺刺的安然穩坐,眼見凌牧云等人進來也毫不理會,就像是沒有看見一般。
凌牧云心中一動,目光向四下里一掃,果然在廳外院中發現一個看起來是生鐵鑄就的大缸,缸口處隱隱有水亮泛出,似乎裝滿了清水。見此情景,凌牧云嘴角微微向上一翹,對于來人的身份已經是心中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