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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風雪連天刀鋒寒(1)

  雖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褂子,宋宏新卻依然汗流浹背,奮力地揮動著手里的鐵鍬,將地上的積雪鏟進筐子里,然后由手下的士兵將雪壘到堡壘之上,幾天的功夫,他這個只能容納一百多人的堡塞塞墻變厚了整整一尺有余,長高了米許。(

  將鐵鍬插進地上,宋宏新看著堡寨周圍被自己挖得東一塊,西一塊的瘡痍,滿意地笑了起來。“行了,差不多了,寨子差不多了,將剩下的這些積雪壘成砣子,敲緊一點,這是老天爺送給我們的禮物,讓我們不用費勁便可以做成無數的拒馬,鹿角,攔樁,讓東胡騎兵吃屎去吧!”宋宏新粗魯的話語,讓一百多條漢子都大笑了起來。

  又是半天功夫,寨子周圍,樹起了無數千奇百怪的雪砣子,一人來高的雪砣子亂七八糟的星落棋布,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一夜寒風,就能讓這些雪砣子變得比石頭還要堅硬。

  宋宏星巡視著兄弟們的成就,看著那些奇怪的造型,不由大笑起來,“這是那個王八蛋弄得,居然還將五官也活靈活現的給做出來了?有這功夫,你不知道多壘幾個么?”

  “連長,是我!手藝不錯吧!”一個年輕的士兵跳了出來,看起來,是一點也不怕連長。

  “手藝是不錯,特別是下頭這玩意兒有特色,一柱擎天,小海子,你氣血壯,這家伙是不是你每天早上的造型啊!”宋宏星指著這雪人兩胯之間那根柱子,笑問道。

  “小海子的還沒有長成呢,蚯蚓一般,那里有這雄壯,這是小海子在臆想呢!”另一邊,一個絡腮胡子不懷好意地道。

  “你的才像蚯蚓呢,胡子,敢不敢當著大伙的面。掏出來比比!”小海子滿面通紅。

  “比比就比比!”大胡子作勢去解褳腰帶,小海子卻是一轉身,一溜煙地跑了。引得眾人都是狂笑起來。瞧兩人的身板和年齡,那鐵定是沒得比的了。

  “走,回寨子去,估摸著,也就這兩天,東胡蠻子就要來了,咱們好好歇兩天,迎接這些惡客吧!”宋宏新很滿意于手下兄弟的輕松。大戰之前,這種輕松,代表著大家高昂的戰意和必死的決心。

  回到寨子里,大家立馬便換下了身上已經有些濕噠噠的衣服,加入征東軍之后,宋宏新最大的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每個士兵手中的裝備實在太好了,看著手下弟兄們戴上只露出眼睛的頭套,才套上頭盔。厚厚的棉衣雖然看著有些臃腫,但在對戰之時,卻頂得上一層皮甲,人手一雙手套。使得士兵們即使在滴水成冰的天氣之中,仍然保證能將刀柄槍桿握得牢牢的。再看看密布在寨墻之上密密麻麻的床弩,以及后方整整齊齊碼在一起的臂張弩,他不由得感嘆。戰斗力有時候與士兵的勇氣無關,而取決于手中殺人的利器,當是他這個百多人的寨子。所裝備的這些遠程武器,在以前的燕國常備軍中,足以裝備半個軍。

  “殺傷。”這便是團長陳斌給宋宏新下達的任務,“兄弟,我不想瞞你,你們是最前頭的寨子,說九死一生都是輕的,如果你不能活著回來,那么,我希望你能拿下十倍于你的敵人來為你填命。”

  “死嗎?”宋宏新笑了起來,自己早該死了,能多活這些年,實在已經是賺翻了。十多年了,在自己的內心,一直有一條毒蛇在啃嚙著他的內心,讓他日夜難安。那時的他,與一隊弟兄奉命去山中捉拿一個盜匪,高山密林之中,他們中了匪人的埋伏,全隊都陷入了賊匪的包圍之中,唯有他一人,做為哨探,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匪徒放過了他,誘使后方幾十個兄弟落入了包圍圈。

  這些年來,宋宏新一直都在痛恨,自己為什么沒有發現敵人的埋伏,兄弟們是那樣的相信自己,結果自己將他們帶入了死地,而戰斗爆發,弟兄們陷入苦戰之后,他卻并沒有回身去救援,而是可恥地逃跑了。

  最后,幾十個兄弟,除了他,全軍覆滅在那座山上。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魔障,以后的十數年中,正是這股魔障讓他不得安寧,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血淋淋的兄弟,總會出現在夢中。

  出征東胡,他奮勇向前,每一戰都沖在最前面,他想用自己的勇猛,鮮血,或者是敵人的腦袋來證明自己不是懦夫,他甚至想就這樣倒在沖鋒的路上,死在敵人的刀下,如此,他便有臉面去見那些過去的老兄弟了,但命運就是這樣奇怪,他不畏死,不怕死,卻偏偏每一戰,都能安然無恙,雖然遍體鱗傷,但卻沒有一處是致命的,身邊的兄弟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了下去,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他心中沒有慶幸,只有更深的痛苦。

  這一次守衛這個寨子的任務,是他向團長陳斌討來的。也正是因為他歷來作戰勇猛,毫不畏死,陳斌也放心地將這里交給了他。

  “十倍的敵人!”想起陳斌的話,他不由得嗬嗬笑了起來,“老陳還真會給我出難題呢,我這兒一百多人,十倍,就是千多東胡人,這個任務有點難。”

  一陣寒風吹來,宋宏新打了一個哆嗦,臉上像小刀子刮過一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走了神兒,頭套拿在手中,竟然沒有套上去,自失地笑了笑,套上頭套,一股暖意由心底而生,他大步走到寨墻之上,吆喝著手下的弟兄:“喂,都歇夠了吧,弄水來,澆墻,咱們把寨子弄得再牢固一點。”

  一桶桶水被抬上來,然后澆在外頭的雪墻之上,瞬息之間,便化為了一層亮晶晶的冰層,一層又一層,士兵們不厭其煩地為他們的寨墻穿上了一件鋼鐵般的外套。

  堡塞被冰雪盔甲圍住,除了防御上的增強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好處,就是保暖,這幾天,寨子里比起先前,要暖和多了。

  吃過晚飯,宋宏新坐在堡寨最高的望樓之上,瞭望著遠方,做為一個十幾年的老兵,他總有感覺,戰爭,應當就在這幾天要爆發了。

  “胡子,弟兄們都做好準備了嗎?”他回頭看向大胡子。

  胡子用力點點頭。

  “食物,水,柴禾,弩箭,這些東西,我們能支撐多久?”

  “很多,只要不被敵人攻破,我們可以至少頂一個月!”

  “一個月啊!”宋宏新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那可真有可能拉十倍的敵人來填命呢!胡子,也許今夜,也許明天,我們這里周圍,都會是密密麻麻的敵人,我們看不到援兵,只能孤軍奮戰,你怕嗎?”

  “有什么好怕的!”胡子臉上的絡緦胡子似乎一根根多硬了起來,“來多少,殺多少!”

  宋宏新大笑起來,“好,就是這樣,胡子,呆會兒你帶幾個人去將寨門封起來吧。堵死,澆水凝冰,我們不再出去了,就在這里,戰斗到最后勝利,或者死亡。”

  “是,連長!”胡子用力地點頭。

  “小海子,今天的瞭望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去睡一會兒。可別睡著了,小心地瞧著你那個一柱擎天吧!”用力地拍拍小海子的肩膀,宋宏星哈哈大笑的走下了望樓。

  這一夜,宋宏新睡得很香,那些經常在夢中來看望他的血淋淋的戰友們,沒有再來打擾他。他反而夢到了自己縱馬在冰雪之中狂奔,手里的大刀割韭菜一般地將東胡人砍翻在地,一馬縱橫來去,好不快哉!

  自己的戰馬好厲害,每一腳踩下,都似乎在地動山搖。

  地動山搖,宋宏新霍的睜開眼睛,腰身一挺,從床上蹦了起來,不錯,堡子似乎在搖晃,猶如發生了地龍在翻滾,那是騎兵,成千上萬的騎兵造出來的動靜,宋宏新剛剛從床上挺身而起的時候,望樓之上,示警的軍號已經響起。

  安警的堡寨之內,立時沸騰起來,一百多士兵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枕戈以待,聽到警號,大家立即便提著家伙,沖向寨墻。宋宏新一邊隨著大伙向寨墻上沖去,一邊聽著手下的弟兄們正在興奮地喊著。

  “狗日的,終于來了。”

  “殺光這些蠻子,可等死老子了。”

  “干翻他們。”

  一百多士兵沖上了寨墻,床弩之上的氈衣被掀開,一根根嶄新的保養的極好的弓弦被從盒子里取出來,小心地安裝了上去,然后搖動手柄,將巨大的弩箭安裝了上去。征東軍經過改良的床弩,發射速度已經大大提高了。。

  一些士兵蹲在地上,正從盒子里取出一根根小的弓弦,安裝在臂張弩上,這鬼天氣,有好處,自然便也有壞處,比如這些弓弦,便需要小心保養,否則在這極冷的天氣之下,很容易便損壞,而這些東西,卻是他們殺傷敵人最大的利器。

  宋宏新站在城墻之上,遠處還在黑暗之中,已經能聽到如雷的馬蹄之聲,卻還看不到敵人的蹤跡,他抬首向天,天空的雪花飄得比白天更密集了一些,在堡寨的燈火映照之下,猶如一片片舞動的精靈。

  “兄弟們,看著我殺敵吧!”他在心里默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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