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滿臉笑容地看著姜大維,在眾將的眼中,這就是典型的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既然已經有了不可開解的死仇,也就沒什么好轉寰的余地,得罪你,也得罪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你能怎樣 高遠也就是這樣想的,聽到周淵把自己指派到姜大給的麾下,心中微涼,這位大將軍終究還是順手將自己賣了,與自己在扶風之時分析的一樣,自己想要活下來,看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困難.自己到了姜大維麾下,必然會遭到百般刁難,與其如此,不如把事情做絕,把矛盾擺在桌面上,讓大家都看個清楚明白,這樣一來,自己的日子說不定反而還好過一些,姜大維如果還要臉面的話,就不會無緣無故地找自己麻煩,便想收拾自己,也得有充足的理由,否則便是公報私仇,為人不齒了.
剩下來的,就是自己得如履薄冰,一點小尾巴也不能讓他抓住了.這接下來的日子,定然難過萬分,想到這里,心里不由更加痛恨起葉天南來,為了算計自己,當真是不遺余力啊!
高遠在笑,姜大維的臉色此時卻不知是哭還是笑了,反正在其它人眼中,他的表情現在奇怪得很.說是嗎堂堂的郡守公子怎么去了漁陽河間交界的呂梁山,還到了土匪窩里,說不是嗎眼前這個高遠絕對做得出來將姜新亮與蔣家權兩人一刀兩段.仇已經結下了,難道還指望對方放自己一馬嗎別說高遠不肯,便是自己,也是萬萬不肯的.
臉色變幻數次,姜大維終于還是憋出了一點笑容,”前些時日,犬子說要出去游歷一番,這一去便杳無音信,我也擔心得很,不想竟然落到山匪手中,所幸得高縣尉所救,當真是他的福氣,姜某這里多謝了.”
此人倒也真是一個人物,當著滿屋子的高級將領,居然向著高遠一揖到地.
“不敢,不敢,一點小事,不足掛齒.”高遠臉上也在笑著,不過心里倒是更警惕起來,一個人的臉皮厚到如此程度,不能不讓人佩服,現在當眾服軟,但想來隨后的反擊,必然會更加凌厲了.”回頭我便將令公子主仆二人送到郡守的大營去.”
姜大維深深地看了一眼高遠,轉身向著周淵,”大將軍,末將營中還有些要務,要回去處理,還請大將軍容末將告退.”
“公務要緊!”周淵揮揮手,”去吧,回頭周玉會來與你會合.”
姜大維前腳出屋,身后卻是爆發出一陣狂笑聲,憋了半晌的屋內眾將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姜大維臉色變得紫黑,一跺腳,大踏步而去.
這些來自薊城的常備軍將領,一來本身就瞧不起地方將領,二來,這些人雖然是貴族,但自小在軍中廝混,貴族氣息沒有多少,兵痞氣息倒是濃得很,便是周淵高踞虎案之后,也難以遏止這些冇不傷大雅的笑聲.
周淵微微搖頭,姜大維這事兒做的,也的確是讓人好笑,暗算不成,反讓人倒打一耙,別說面子,便連里子也被撕得粉碎了,著實丟人現眼.
高遠垂著雙手站在屋子當中,臉色波瀾不驚,仿佛剛剛的事情與他無關一般.
“高遠,過猶不及,凡事預留些余地不好么”周淵搖頭嘆息,”剛則易折,這個道理,你應當懂吧”
“大將軍,道理人人都懂,但做起來,卻難了,末將信奉的卻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東胡胡圖族殺入我扶風城,屠我扶風百姓數千,我便將他滿族上下,高過馬鞭的人統統殺了,一個不留.這兩年來,但凡搶過我大燕子民的東胡部落,末將見一個,滅一個,將他們統統銷了號.這一次,我留下了這兩人性命,已是手下留情了.如果當真要做過份的話,末將在呂梁山下便將這兩個斬了腦袋,掛在那里示眾了.”高遠抬起頭,認真地道.
“說得精采!”檀鋒大笑道:”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男子漢大丈夫,當如是也!”
周淵怒瞪了檀鋒一眼,檀鋒立馬腦袋一縮,又坐了回去.
“這一回,你卻是將姜郡守給得罪死了,你卻又要在他麾下作戰,想來會受些刁難,這一點,你倒是要有些準備!”周淵慢吞吞地道.
高遠心中不由怒極,你既然知道,為何又將我指派到他麾下,我到哪里作戰,還不是你一句話么先賣葉天南一個人情,接著又來我這里賣好,卻是何道理 心中雖怒,臉上卻是沒有什么表情,”只要姜郡守公事公辦,末將卻也不怕.末將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一條命早就不值錢了,也沒有將對面的趙軍放在眼中.”
“如果打起仗來,他派你去必死之地呢或者在背后捅你一刀呢”檀鋒慢悠悠地道,”高遠,你小小縣尉一個,想跟他斗,還差得遠呢”
“公道自在人心.”高遠微微一笑,”更何況,這上面還坐著大將軍呢!打仗,末將倒是不怕,趙軍想要我的性命,只怕難得很.如果姜郡守暗算于我,哈!我也不是沒有防范和準備.”
“你有何準備,可否說來我聽聽”檀鋒大感興趣.
看了檀鋒一眼,高遠心道,這家伙倒真是配合得很,自己與他并沒有交情啊!
“如果我死得莫名其妙,自有人來取姜郡守一家的性命,一年不行,十年二十年總是可以的.”高遠的語調慢慢地變得肅殺起來.
這句話一出,屋里的人的笑容慢慢地斂去了,空氣也變得肅殺起來,連周淵也不知不覺地坐正了身子.”堂堂郡守,豈是如此容易暗殺的”下面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高遠別的沒有,愿意為高遠出生入死的兄弟朋友卻多得很.”高遠丟下這句話后,話鋒卻是一轉,”大將軍,末將要去交付糧草輜重了.請允準末將告辭.”
周淵無言地擺擺手,凝視著高遠大步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是頗有些后悔,這個人太危險了,自己這一次是不是做得有些錯了,倘若他真一命嗚呼,真如他所言的話,想來那些如附骨之蛆的暗殺也不會放過自己,此人如此聰明,不可能想不到自己剛剛順手所做之事.自己或許不怕,但自己還有親人呢!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這一句話的確是說到了點子上,這個高遠在扶風兩年之內迅速崛起,豈是一個易于的人物.
“大將軍,這人太危險了,要么便拉攏,要么便趁早斬草除根,此人剛剛所言,以末將看來,更多的是虛言恫嚇,此人現在還只是一個縣尉,部屬不多,便是盡數斬盡殺絕,也不會波及太大,如果讓他坐大,以后只怕就難以制衡了.”周玉站了起來,低聲道.
“殺,殺得干凈么”檀鋒冷笑起來,”別說此人手下部屬眾多,來這里的有千余人,留在扶風的還有千余人,更重要的是,此人抗擊東胡,在扶風,人人奉若神明,你要將扶風人也都殺了么只怕張守約也不答應.”
“都閉嘴吧!”周淵喝道:”此子既然驍勇,便讓他去與趙軍廝殺為國拼搏吧,如果他死在戰場之上,那便誰也說不出話來,周玉,冇你這一次去,不要允許姜大維下暗手,這個高遠,即便是死,也得死在光明正大的與敵搏殺之中,其它,一概不許.”
“末將明白了!”周玉重重地點頭.
“如果此戰過后,他當真還能活著,那就再說吧!”周淵揮揮手.
檀鋒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大將軍,末將是騎兵將領,一聽到有人能與東胡騎兵抗衡,便不免心癢癢了,想去看看這樣驍勇的兒郎.”
“那你得快點了!”周淵笑了笑,”不然,他就離開這里了.”
周玉盯著檀鋒的背影,搖搖頭,”大將軍,我有些不明白,石先將軍在出征之際,怎么會突然病倒,而讓檀將軍統兵前來”
“這有什么可意外的.”周淵哈哈一笑,”寧大人既然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這場戰事了,自然得插進一腳來,他想要石先病倒,石先就得病倒,不要忘了,咱們這位石將軍雖然作戰驍勇,是我大燕第一騎將,但他的小辮子可是太多了,哪敢得罪寧大人.檀鋒也不錯,寧則成也不至于會因私廢公.他想插人進來,但也想這場大戰我們打贏啊!”
“檀將軍看起來,倒想是與這個高遠好好的結交一番啊!”周玉笑道.
“寧則誠這是在惡心葉天南呢!”周淵搖頭道:”葉天南想要高遠死,寧大人則想讓他活,別忘了,咱們這位寧大人是干什么的放著活生生的小辮子,他豈有不揪之理如果高遠活了下來,葉天南還要悔婚的話,他可就有事干了.到時候讓我們的新任國相這位子坐不住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將軍,哪您的意思呢”
周淵撫著長須,”還是三個人好,三足鼎立,方才穩定嘛,只不過限制一下咱們葉相擴張的咄咄野心,那也是可以的.我將高遠指派到姜大維面前,可是已經賣了天大的面子給葉相了,也就不欠他的人情了,周玉,接下來,你便見機行事吧!”
“末將明白了!”周玉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