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柔媚地將淡淡的光芒傾灑下來,與腳下一路延伸到視野盡頭的七彩霓虹交相輝映,在高遠的目光之中,整個世界便顯得有些迷離而不真實,站在這幢數百層高樓的最頂層,俯視著腳下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他張開了雙臂,似乎要將整個世界擁抱在他的懷抱之中.
如果此時有人看到高遠所處的位置,無疑會嚇一大跳,要么以為他是一個瘋子,要么以為他是一個想要跳樓自殺的失意者,這座城市之中最高的建筑,每年總會有那么幾個人從上面一躍而下,摔成一團爛泥.
高遠站在頂層的水泥欄桿之上,窄窄水泥沿的寬度剛好有一腳,如果是平常人,別說站在這上面,便是扒在欄桿上往下一看,也會頭昏目眩.
高遠當然不是平常人,他剛剛替人打贏了一場價值百萬美金的格斗賽.而他的酬勞是十萬美金.這筆錢夠他能夠瀟灑上好一陣子了.
他是一個格斗手.當然,不是暴露在聚光燈下的那種有裁判,,有規則的格斗,而是地下的死亡格斗,格斗雙方踏上格斗臺之后,只有當一方倒下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這場生死競賽才會宣告結束,失敗的一方,往往也就意味著死亡或者永遠也無法再次踏上格斗臺.
這種格斗之的血腥,暴力,遠遠超過普通人的想象,能在格斗臺上生存數年,打出赫赫威名,高遠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每每看到電視上的那些拳王爭霸賽,高遠就會不由自主地失笑,這些所謂的拳王,如果當真踏上了他們那種死亡格斗臺,絕對無法幸存下來.
死亡格斗,沒有規則.
結束于十天之前的那場格斗,讓高遠至今猶自心有余悸,這是一場南北之爭,這一戰,不僅是數額巨大的金錢,也是南北兩位大佬的江湖地位之爭.上百萬美金只是表面上的數字,而在外圍的賭局所涉及的金錢更是數以億記.
這是第一次讓高遠感受到了死亡的一局格斗,哪怕是十天之后,每每想起最后那一幕,高遠仍會從惡夢之中驚醒.對手倒在他的面前,頸動脈被自己手里鋒利的刀割破,鮮血如噴泉一樣高高噴起,將自己澆了一頭一臉的時候,他亦無力地倒了下來.
三天之后,一張十萬美元的支票送到了高遠的手中,也就是在這一天,高遠決定從此退出地下格斗界,這幾年來賺來的錢已足夠他去經營一門正當的營生了.年近三十的他,已經達到了身體的巔峰,以后的每一天,都只會是走下坡路,如果他還呆在這個格斗場上,總有一天,會像今天的對手一樣,血濺格斗臺.
今天,將是他在這個城市的最后一天.
永別了!我再也不會回來.高遠緩緩地收回雙臂,最后看了一眼璀璨的都市,從欄桿之上跳了下來.
樓下酒店的包房之中,所有行禮已經收拾好,他將搭乘今天的最后一班飛機,離開這個國度,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還呆在這片土地之上,終會被仇家找到,這些年,自己在格斗臺上結下了太多的仇怨,自己還在大哥手下打一天,就會受到他的庇佑,但當自己決定退出,也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仇家也就會毫無顧忌地來向自己報復.
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如果不是那一場格斗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拿到錢后,自己就該走了.
咣當一聲,頂層的鐵門被推開,鐵門碰撞在水泥墻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高遠心里一跳,右手一抹,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出現在手中.
十數人魚貫而出,在離高遠十數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為首一人看著高遠,發出嘿嘿的冷笑之聲.高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是北方的那位大佬.
“高遠,又見面了!”
高遠僵在了原地,對面,好幾把加裝了消音器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這個距離,他根本沒有任何閃躲的余地.
“楚老板,愿賭服輸,你來找我麻煩,跌份兒了吧!”高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法子啊!”被稱做楚老板的人攤了攤手,”按我的本心,也不想找你的麻煩,這點錢,我輸得起,問題是,這一次你讓另外的一個人輸慘了,他要你的命,我惹不起他,只能又拿出了一百萬美金買你一條命.想必你也知道是誰賣了你吧?”
高遠的一顆心沉了下去,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出賣他的人,只可能是他的老板,除了他,沒有人知道他的住處.
“功夫再好有什么用?擋得住槍子么?”楚老板嘿嘿笑著.
“楚老板,從今天起,我跟著你干!”高遠大聲喊道:”我能將你們輸掉的錢全部贏回來.”
楚老板微微一怔,思忖半晌,”提議不錯,只可惜這一次作主的不是我.而且高遠,這一次外圍賭局輸掉的錢,你打一輩子格斗賽也贏不回來,驚天賭局不是年年都有的.”
高遠明白了,今天就是一個必死之局了.看著對面幾把黑洞洞的槍口,頓時惡向膽邊生,死便死吧,老子也得拉一個墊背的.
他卟嗵一聲跪了下來,痛哭流涕,”楚老板,饒命啊,高遠給你當牛作馬,報答你的恩情啊!”
看著高遠的丑態,楚老板先是一呆,接著不由開心地大笑起來,”地下第一格斗手也不過如此,弟兄們,欣賞欣賞…”話音未落,跪在地上往下叩頭的高遠整個人突然仆倒在地,單手一撐,向前急竄而出,一伸手,便抓住了一名槍手的腳踝,用力一扳,卟嗵一聲,將其扳倒在地,右手薄如蟬翼的匕首閃電般地掠過對手的脖頸,哧的一聲,血噴了高遠一臉,一個翻滾,高遠已是竄了起來,反手一揮,匕首夾著風聲刺出,直奔目瞪口呆地楚老板.當的一聲,匕首插在楚老板身上,刺穿了衣服卻又無力地跌了下來,他居然在內里穿著避彈衣.
“殺了他!”楚老板勃然大怒.
加裝了消音機的沉悶的槍聲響起之時,高遠已經竄到了鐵門之前,這一瞬間,他的速度完全突破了他的極限,他知道,如果不在第一時間脫出對手的視線的話,自己就死定了.
門就在眼前,只要逃出這道門,便是海闊天空.
也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沉悶的槍響,這一次,不是從高遠身后打來,而是,從門里打出來的.沉悶的槍聲持續不斷地響起,高遠的身體猶如被一柄大錘從正面擊中,向后飛了起來,飛到了空中,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從大門之中走出來的人,那是他的老板.在老板的左右,兩名槍手手里的槍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高遠覺得自己在飛,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原來,死也不是那么痛苦,自己連疼痛也沒有感到,倒似全身沉在了云絮當中,飄飄然不斷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