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這艘三星級的三桅帆船,也即是說在這個時代的加勒比海,已經可以排在前三等的大船,在陸遠和程于月這樣的現代人看來,依舊局促和擁擠到可怕。
它的空間利用效率超過任何現代的空間利用率的先進方案,空間利用幾乎到了極致——或許這200人在長達幾年的航行中,只能靠琢磨這些事情來打發時間了。任何一個拐角都有木桶和柜子,不讓角落的空間浪費,順便將過道占去二分之一。樓梯下正好存放粗大的纜繩,墻壁原來是木工的分類木柜,頭頂向下懸掛吊床,酒桶之間會被塞上青檸檬等等…然后他們用死命擠出來的空間,留給了船長和高級官員們,為他們單獨開設了餐廳、娛樂室、辦公室和臥室。
復雜的環境和艙室,為陸遠的潛行提供里便利。
依靠著陸遠出神入化的感知能力,那些粗枝大葉的水手,一個個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明顯。陸遠帶著程于月只要不時的借著貨堆或者纜繩隱藏一下,就能輕易的繞過有人的區域。現在船上的水手主要都集中在火炮甲板和露天甲板,二層以下的人員都在忙著修補漏洞和抽水,船長室的附近反而沒有人。
事實上,船長室內同樣有兩門大炮,平時炮戰的時候,這里同樣也是炮口之一。只是今天短管炮不用上場,這里才空閑下來。
陸遠不了解船只的詳細構造,他僅僅憑借著感知,盡量躲開人多的地方,最后從貨倉甲板繞道船長室的下方,從輪軸室爬了上來。
“在這里等我”,陸遠將程于月藏到一個小過道里。
他拿著一把海盜彎刀,來到了船長室門外。盡管他的聽覺表示里面沒有人,可是直覺卻告訴他那里面有一些危險,所以他還是打算自己先進去看看,將程于月留在了外面。
用橡木制作的、鑲著漂亮鎏金花紋的大門并不難打開。開了鎖之后,陸遠輕輕的推開屋門,抬起左手的火槍指著房內,仔細的檢查著。
船長室占據了整個船尾的甲板空間,有著漂亮的落地大玻璃窗和很多漂亮的鎏金木雕。周圍是直接和船體連接在一起的大柜子,在正對著房門的地方擺著一張寬大桌子,似乎是船長平時處理事務的地方,同樣固定在地板上。在桌子的左右擺著兩門短管大炮,看起來已經裝填好,伸出炮門之后固定在那里,可以隨時發射。桌子后面是一張畫像,畫面清晰的展示了一名騎士接受冊封時的場景。陸遠對于這樣的家族畫像并不陌生——在娜娜搶劫來的城堡里,有一個倉庫專門保存這類東西。
左右打量了一番,房間里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在。
陸遠稍微放低了槍口,走到船長的桌子前。木桌上整理的很仔細,海圖、書信和一些小玩意被分門別類的放置在桌角的小木框里,一個紫色的木頭盒子擺在主人位的右手邊,兩個瓷器的茶杯…兩個?!
剎那間,陸遠整個身體像被風吹折的稻草一樣,猛的向左側彎了下去,“哚”的一聲輕響,一根食指長的黝黑鋼針,擦過他的耳朵射在了桌面上!直入數分!
淬毒的吹箭?
生死幾乎在一瞬之間!陸遠一個深呼吸,大量的冷汗滲透了出來。他無暇細想,緊接著一個翻滾,從桌子下翻滾過去,用桌子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誰?!”陸遠握緊彎刀,身體藏在桌子后面,左手的手銃卻按著直覺向著某個方向扣動了扳機。在火槍的射擊聲中,一個穿著在這個時代,絕對算得上整潔的衣服的人,從屋門正上方輕輕跳了下來。盡管高度不低,可是他的膝蓋稍稍彎曲,特制的鞋底同樣吸收了聲音,讓他僅僅發出了嗒的輕輕一聲。陸遠以他加成之后高達十五級的貴族學(盡管是博德之門的)發誓,這個人表面的身份應該是貴族家里,身份地位不是特別高的一類人!可是看他下落時的身法和鞋子,這人絕對是個刺客!就憑他的實力,神馬貴族仆人之類的身份必然是偽裝的!陸遠就不相信在加勒比海,白銀滿地走,黃金多如狗?
“東方人?”那個刺客,一個消瘦的中年人詫異的說了一句,“啊,你是拿波里從東方帶回來的奴隸?不過不重要,因為對不起…”他輕輕的抬手,從那身貴族隨從的上衣后面,居然掀出一頂兜帽來,將其罩在頭頂,讓他的樣貌藏在了陰影里。他雙手下垂時,“嚓”,幾乎同時響起的兩個出鞘聲,從雙臂的袖口各自彈出一柄十幾寸長,黝黑、狹窄的袖劍來。
“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我要留下你!”刺客緩慢說道。
可他的動作卻和語速截然相反,慢悠悠說話的同時,他已經輕輕一縱,身體像在冰面上一樣,貼著桌面滑了過來,左手的袖劍像毒蛇一樣刺向陸遠的眼睛。陸遠睜大了眼睛,仔細的看著劍尖的來路,用彎刀隔開。同時他感到危險的他,再次從桌底穿過,滾到桌子的另一側。
“放心,我們從不濫殺無辜。”男子的緩慢說話還在繼續,可陸遠已經嚇了一小跳。那人的左手的袖劍僅僅是為了迷惑他的眼神,真正的殺手是右手。就在他剛才蹲著的地方,一截薄薄的劍刃居然悄無聲息的穿透了橡木桌面,刺在他剛才后頸的位置。
陸遠瞬間覺得脖子冷颼颼的。
“呲”的拔出袖劍,“咦,你很靈活?我們繼續。”他一按桌面,身體像沒有重量一樣躍起,沖向陸遠。“硁硁”兩聲兵刃的撞擊聲,陸遠用刀和槍各自格開一劍,還了一腳朝天蹬,刺客退了回去。
如此一進一退的來往幾個回合,陸遠漸漸摸透了他的路數。而刺客則眉頭緊鎖,他同樣利用敏銳的聽覺,不時的注意著甲板上的戰斗,當聽到人聲漸漸向對面移動時,他的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
“年輕人,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如果你能夠按照我說的去做,暫時放棄抵抗,我以刺客的名譽發誓,必維護你周全,必不傷害你的性命,而且會在事后解放你奴隸的身份。”他很認真的建議道。
可惜,東西方的差異就在這里。
在西方,刺客是一個組織,而組織要想發展壯大,就要講究誠信。可是在東方,是按照人的身份來劃分信用范圍的,丞相沒有一句真話也能借到成千上萬兩錢財,小民磕頭作揖也一個銅板都籌不到。而且陸遠從來沒有當自己是奴隸,那種賜予般的解放聽起來更像是侮辱!
“刺客的名譽?!阿尤開的蜜?有這種東西么?”陸遠嗤笑了一聲。
“你敢嘲笑我們組織的榮譽!?”刺客的雙眼瞬間變得通紅!“愿靈魂安息!”他憤怒的說出祈禱語,再度向著陸遠撲擊過來,這次躍的極高,身體舒展的如蒼鷹展翼。
陸遠臉色凝重的扔掉了彎刀和手槍,房間里施展不開,這些東西只是礙事而已。一般人如果懸空,身體都會破綻大開,幾乎是生死操于敵手!可是這個刺客的撲擊,不僅僅模仿者鷹的動作,還讓兩把袖劍像鷹爪一樣前伸,而且他渾身纏繞著一股莫名的東西,那才是讓他實力遠超正常人類的秘密!
“你妹的不濫殺無辜!”陸遠罵了一句,從動手到現在,招招都是殺手,不濫殺無辜個P啊。既然沒有破綻,那就制造破綻好了!不過人家都是說一句很裝B的祈禱語然后出招,陸遠腦袋一閃,沒有閃出任何適用于此時的帥詞,也只能隨便大喊一聲“愿光照在你頭上!”(黑暗精靈詛咒他人的話)隨即身體下蹲,虎吼一聲,雙足發力沖天而起,一個沖天炮打了上去,就像“廬山升龍霸”一樣!
兩個人在空中將要撞在一起的瞬間,刺客身體收縮,就像老鷹撲擊之前的蓄力一樣,然后瞬間刺出六劍!左手劍閃爍著上刺雙目、太陽穴和咽喉,右手劍下撩,狠辣的直指肩井、心臟和腎部!雙手六劍,劍劍都要老陸的小命!他的速度極快,但和菲特烈.白樹的快劍并不相同,白樹是劍快,他是身法和袖劍都快和靈活到極點,簡直是西方版的東方不敗!
陸遠的眼神一閃,露出些許興奮的神色。他的身體忽然柔軟起來,百煉鋼轉眼化成了繞指柔,仿佛那剛猛絕倫的一拳用到一半就沒力氣了一樣。身體的在半空中,無處借力卻不可思議的再度變招,轉眼從極剛化為極柔。右手剛猛的一拳稍微一收,左手探出,五指如花朵般張開,似乎化作一把短刃,或點或拍,在間不容息之間將六劍全數隔開。六道劍光以毫厘之差掠過陸遠的身體,他的手指敲的袖劍上發出鏗鏗的金屬撞擊聲,讓刺客猛吃了一驚!
刺客的雙手已被架開,兩個距離本來就很近的腳跟一磕,嗒嗒兩聲,他腳上穿著黑色特制皮靴前端,彈出兩把劍刃來。雙足一踢又是連環刺出。這次全是奔著下三路,看得陸遠冷汗直冒。
得理不饒人,剛剛陸遠的招架方法出其不意,占了上風,那能就此放棄?這時陸遠收回的右手也再次探了出來,像蛇一樣纏繞在刺客的左臂上,運起九陽的剛力一絞。讓他吃驚的事情再次發生,那纏繞在刺客身體上的“力量”往外一彈,抵消了陸遠試圖震斷他胳膊的剛力,讓他“咔擦”一聲,折他個十七八段的希望徹底落空。
但是陸遠的境界是什么境界?既然動了徒手,雖然對對方的力量并不了解,可他也不是容易打發的。
陸遠的雙手像飛鳥扇翅膀的姿態一樣,優美的上下一振,身體再次拔高一米!上升的雖然不多,可刺客的下盤攻擊全數落空。趁著刺客為再次失算吃驚時,陸遠右手閃電般的往前一伸,伸展到極限的右臂,陡然再往前伸兩寸,指尖正正的戳在他的“肩井穴”上!
這一招神乎其技,刺客根本沒能預料到,也就無從防御。
你丫總不會連人長的穴道都沒有吧?!果然,刺客被戳中穴道之后,雖然在那種護體的勁力下,穴道并沒有徹底被封住,可是陸遠的內力涌入后,他的右臂也立刻變得酸軟無力。陸遠大喜,右手做龍抓手狀,沿著右臂向下,向著他的右手腕狠狠的抓了過去!
兩人兔起鶻落,兩道影子一合即向兩邊分開,只聽見“刺啦”一聲,刺客一個翻身,落到了桌子后的落地窗前,從兜帽里有些驚懼的看著陸遠!他的右手臂上有三道長長的血痕,一直延伸到手腕,袖子被整齊的分成布帶,就像剪刀裁剪的一樣。而陸遠左肋下被他圍魏救趙的一劍切開,也受了不輕的傷勢。
陸遠有些惋惜的看著手里帶著劍刃的袖劍,最后又是那種力量出來礙事,一個反彈,讓他未竟全功!
“東方的高手么?我無法勝過你,再打下去也沒什么意義!那么…今天就到這里吧!”刺客站起來,做了一個身份尊重的禮節。伸手不打笑臉人,盡管打的莫名其妙,被激發起惺惺相惜之情的陸遠,還是抱拳回了一下禮。
“我的計劃看來進行不下去了,”刺客語氣有些惋惜的說道,一邊打開了落地窗的窗戶,站到了船尾,他的腳下就是藍黑色的大海!“給你個建議,快點離開吧!船長不是你的實力能夠戰勝的!否則,我又何必需要什么計劃?”
“等等!”陸遠默然,他有些猶豫,但還是沒有說出“我來幫你繼續這個計劃”這樣天真的建議來。且不說能不能做到,兩個人之間有沒有信任,單是在不明朗的時候就貿然確定陣營,就是極不明智的事情。這個人的實力和他現在幾乎相當,而且尤其擅長刺殺!他開始時候的隱蔽,陸遠完全沒有覺察出來。如果他要對付的目標實力一般,他確實能隨時取其性命,根本無需搞什么計劃。一想到那個船長的實力,陸遠覺得有些發憷,失去了魔法的助力之后,他現在也不過是個稍微強些的高手罷了。“你的袖劍!”陸遠揚了揚手里搶來的兵器。
“送給你了…”,他從兜帽之中露出的嘴唇帶了一些笑意,“如果再次遇到我這樣的人,你可以拿它作為交易的憑證!很期待與你的再度重逢。”刺客說完,輕輕一縱,就從窗臺跳了下去!
“喂!”陸遠跑到窗臺上,向下張望,深藍的大海上,連朵浪花都沒有。顯然,那家伙是跑到其他甲板隱藏起來了,下次說不定面對面的時候,自己都認不出來。“這幫當刺客的,就知道玩花活!”陸遠嘟囔著。
“功夫!那是功夫吧?!”門口傳來一聲夾雜著驚喜的尖叫。
陸遠捂臉,你妹啊!不是讓你藏好的么!程于月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神情里都是驚喜與興奮!陸遠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和刺客前后打了不過幾分鐘,前面的還可以解釋為身手靈活,可后面——兩個人前后滯空接近半分鐘,中間又像鳥兒一樣前后翱翔閃躲搏斗,你妹的科學啊!這完全不科學好不好!
而且這個還和張春霖展示的御劍不一樣。程于月自覺御劍術雖然神奇,可是那只要有積分去主神那里自然能兌換!可是功夫就不同了,陸遠一個新人能將功夫練到這種程度,太神奇了!
陸遠搖搖頭,捂住了自己的左肋,運功慢慢按摩著傷口。這時他的臉頰和手臂上,都開始出現血跡。黑色的袖劍過于鋒利,而且從劍刃上延伸出來的“力量”,居然能攻破內力的防御,在他身上制造了不少傷口。尤其是左肋下的一劍,劃進去數分的深度,幾乎要刺到他的肝臟。
“你受傷了!”程于月閉住了嘴巴,過來幫助他包裹傷口。劍鋒即薄且快,雖然造成了不少傷口,對傷口本身的破壞卻不大。不在要害位置的話,頂多造成些失血。“那個人那么厲害!?”程于月感慨道,在她看來,能將“武林高手”陸遠傷成這樣,那人一定也是個高高手!
“哼,你以為他會好過?”陸遠傲氣的回了一句,那個人的右臂有他留下的三道暗勁,現在看起來沒大問題,沒有兩個月別想好!都說了兩個人實力相當。陸遠把玩著袖劍,隨手一個鑒定術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