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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風云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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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清真人站在蟠桃樹顛,眺望向西嶺的方向,她知道陸遠一定在那兒,在她曾經練劍的地方。

  “傻瓜!”

  她親眼看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魔焰,千軍萬馬般的向著西南的方向合圍而去!心中頓時覺得苦澀難當,眼淚都要掉下來。若不是陸遠特意交代過,她幾乎想抓起飛劍跟陸遠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待到看到一道穎長的人影,自懸崖上后仰著一躍而下——明明知道陸遠不會有事,玉清依舊心中大痛!隨即轉化為無邊的忿恨!

  這一刻,什么佛門心法,盡數被她甩在了腦后!

  這時候,陸遠交給她的“金蓮心經”源源不斷的運轉起來,仿佛將一團火炭藏在心中一般!“金蓮心經”講究的便是守住心頭一團明光——此處原本有兩條路。第一條是身如槁木,情如死灰,只一點心燈閃耀!這是成佛大道;而第二條路,則是至情至性,殺伐如火,這個是斗戰勝之道。玉清真人此刻的心頭烈焰至純至誠,讓她直接踏上了第二條不同于佛門正宗的大路。只要接下來能尋一盞上古法寶,煉化成本命法寶,便能時時點明心燈,化作攻守一體的佛家紅蓮業火。

  就在陸遠飛入層云,西嶺上萬千黑線騰空而起,追逐陸遠的身影遠去時,她聽見一個焦急的聲音在樹下喚她。“師父!嗚嗚嗚師父救命啊。”她一閃身下樹,便看見新收的徒兒張瑤青哭得宛若淚人兒一般,一頭撲進她的懷里。

  “怎么了?瑤青。不是讓你送客嗎?”玉清愛憐的抱住小徒兒,摸摸她的頭發問道。“是不是不舍得靈夢?放心吧,等她養好傷,師父帶你去看她就是。別看靈夢的傷看著嚇人,其實半點沒傷到要害。峨眉派療傷手段獨到,這點兒最多兩三個月便好。”以峨眉派的仙術,俗世的一些斷肢貫穿傷之類的傷勢自然并不難醫。

  玉清真人回來時原本就心情煩躁,又見到玉清觀被齊靈云拆了小半。頓時勃然大怒!玉清觀她住了幾十年,一磚一瓦都是她親手搭建,在她心中宛如家一般。更何況那坍塌的房屋中,還有陸遠的舊日住處。這簡直不能忍!你們峨眉住在這里盡管呱噪我也認了,但你們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頓時玉清的面如寒冰,直接說慈云寺斗劍已經解除,出家之人不便留客,請徒兒張瑤青代為送客。實際上就是直接趕人!

  何況這個時候,玉清真人已經知曉峨眉派算計她的事情,于是連客套一下都懶得去做。她大聲的宣布完送客之后,轉身便上了蟠桃樹臨高遠眺,對那些前來道別之人一概拒之不理!以玉清真人如今的道行,自討修行不能與苦行頭陀相提并論的,還真不敢記恨玉清真人如此怠慢——修行界,原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嗚嗚嗚好痛!師父,我的胳膊斷了!”張瑤青哭訴道。玉清聽見小徒兒的話,頓時大吃一驚!她伸手在張瑤青的肩膀兩邊一劃。兩條衣袖齊根而斷掉落下來,露出張瑤青兩根粉雕玉琢般的臂膀。她看見徒兒的左臂上又黑又青!上面手印凜然!內部更是筋骨具斷,這條胳膊竟然生生被廢掉了!

  “誰敢在我玉清觀傷人?!”玉清頓時勃然大怒!

  她不用張瑤青說,一閉眼便連上了蟠桃樹。蟠桃樹的結界覆蓋全觀,一切在玉清觀內發生過的事情全部無所遁形!不用張瑤青哽咽著說明,玉清真人在“記錄”中,便清晰的看見——當小徒兒張瑤青想要與受傷的陸靈夢道別時,卻被齊金蟬攔著大罵!張瑤青吵不贏痛哭,接著卻又被陪著齊金蟬的朱文狠狠推了一個跟頭!那傷勢,正是朱門下狠手造成!

  “哈哈!好你個峨眉!”玉清怒火燒到了極點。表情反而愈發冰冷。

  她用陸遠教給她的武者手段,快速的點了張瑤青胳膊上的幾處穴道,幫她定住血脈和減輕疼痛。隨即將張瑤青抱進懷里,低聲說道。“瑤青不怕,看師父為你報仇。”她說話越是平靜,便越是嚇人。隨著玉清的言語,及腰的長發漫空飛舞,宛若神魔——這一刻,當年威震江湖的那個“玉羅剎”又回來了!

  玉清真人抬頭朝天一瞥。一紫一粉兩道劍光便自她身后沖天而起,向著遠方呼嘯而去!

  “小青兒莫怕,師父先為你療傷。”玉清真人抱著張瑤青低聲安慰道,她的手伸進乾坤袋中,取出一丸帶著金屬色澤的丹藥來。“師父這里有你師公留下的靈藥,接筋續骨,奇妙無方。”

  聽到手臂不會殘廢,張瑤青帶著眼淚笑出聲來,很是嬌憨的說道,“師公真好,真想見見師公。”不過當她看見那比李子還大的藥丸時,巴掌大的小臉兒頓時又苦了下來。小孩子心中赤城,有什么事情全都寫在臉上,玉清看著她,性情便好了很多——然后,對峨眉的那幫二代益發的痛恨!

  她聽見瑤青小聲的說道,“師父,這,這么大,怎么吃啊?而且,苦不苦啊師父。”小孩子都是害怕吃藥的(未來他們就會知道,還有比吃藥更可怕的!打針。)。

  “你師公會來探望你的,而且還會帶禮物。這藥丸不是吃的。”玉清摸著她的頭發說道,將金屬藥丸按在她的傷臂斷骨處。只見金屬藥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啄縮小,碎裂的外殼化作金屬煙霧,滲入張瑤青的玉臂之中。“疼!”撒嬌說道,玉清只能再使出摸頭大法。這藥丸她試過,那種接骨時的疼痛在她來說,自然不算什么。

  “師公還會給我帶禮物嗎?師公真好。”

  但小徒兒這是一生以來首次受這么重的傷,正是對長輩依戀萬分的時候,受不得半點委屈,這時候千依百順就是。

  納米機器人對于物理創傷有奇效,清理死細胞,對撕裂處進行納米手術。無需任何藥劑便能將肌肉、骨頭連接并恢復原樣。幾分鐘后,金屬氣體從肌膚滲出,重新回到金屬藥丸之中。除了色澤暗淡一些之外,金屬藥丸與原來的大小、外形毫無分別。

  玉清拿手帕在徒兒的創口上一抹,擦去血污之后。下面粉嫩平滑,再看不見半絲傷口的痕跡!

  “我最喜歡師父和師公了!”少女如此宣布道——如果她知道,所謂的師公就是那天差點兒插了她一劍的惡棍,不知會做何感想?

  成都府外。百十人來到南門外。

  知道自己下手太重、又闖禍的朱文,一路上心情始終惴惴不安,深恐玉清師太追上來找她的麻煩!而齊金蟬一路上小聲的安慰著她,兩個人故意貼近嵩山二老朱梅和白谷逸的附近走著,卻將剛剛發生的事情隱瞞下來。他們想的是。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好。等回到峨眉,派人悄悄的送療傷圣藥給張瑤青治療手臂便是。

  朱文嘟著嘴跟齊金蟬抱怨著:“我怎么知道張瑤青剛剛開始修行,竟然連鍛體期都還沒到!我根本沒使力氣…最多三成力。她怎么就傷了!”口中依舊不依不饒。卻怎么會去想張瑤青還不過是剛開始修行的凡人,怎禁得住她那一抓,斷一根手臂都是輕的…好在仙家靈藥眾多,這不算什么重傷。

  齊金蟬自小與朱文青梅竹馬、情投意合,自然向著朱文說話,說那傷勢看著可怕,估計八成沒有多么嚴重。何況兩人至今還在為被趕出玉清觀而耿耿于懷,他們更擔心的是張瑤青去想玉清真人告狀。然后玉清真人像他們的長輩告狀。

  眼看著前面就是成都府城,兩個人悄悄對視一眼,齊齊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只聽見“小心!”、“蟬弟看身后!”、“朱文快躲!”無數人齊聲亂吼——但說這時那時快,根本來不及做什么——就在朱文和齊金蟬怔忡莫名之時,便兩道劍光自身后夭矯飛過,隨即二人的左臂齊齊傳來剜心刺骨的劇痛!

  “啊啊啊!”滄浪一聲,他們的兩條胳膊被飛劍齊根砍斷!

  “玉清真人!你這是何意?難道要真與峨眉為敵不成!”白谷逸認出那雙劍正是玉清師太新得的飛劍,頓時感覺要氣瘋了!玉清真人居然放飛劍偷襲,砍斷了峨眉掌門公子。和自家師侄(朱文的師父是餐霞大師,玉清的師妹)的胳膊!

  “一報還一報!”飛劍懸在空中,玉清那玉缶撞擊般清亮的聲音憑空響起。“他峨眉掌門公子和媳婦敢斷我徒兒一條胳膊,留下他們的胳膊天經地義!”最后她狠狠的補充了一句。“你峨眉要是不服,讓齊漱溟親自來!我正好想領教一下妙一真人的無雙家教!”

  “你!”白谷逸雙目圓睜,氣得怒發沖冠!不過這怒火確是對著齊金蟬的!老頭兒轉過頭來,一頭蒼白的須發怒沖沖的張開,惡狠狠的瞪著齊金蟬,“你們竟然打斷了張瑤青的胳膊?!那可是你們的…戰友!”

  “我。”正痛得大哭的齊金蟬哽了一下,忽然混賴的大喊大叫道,“你什么意思啊?!現在是我的胳膊被砍斷了啊!你竟然眼睜睜的看著不說,還要說我不對!你到底是那邊的?!你還是不是我們峨眉的人!”

  “金蟬!”背著陸靈夢的齊靈云慌忙向這邊飛來,急切得想要阻止齊金蟬亂說話,可惜為時已晚。

  聽見他的話,白谷逸就仿佛突然老了幾十歲一般!他搖搖頭對齊靈云和齊金蟬嘿然說道,“峨眉派,嘿嘿,好了不起啊!老白還真高攀不起!從今以后,你們峨眉走你們的陽關大道!我老白走我老白的獨木小橋!”這話已經等于絕交!周圍聽見的人無不駭然。那些助拳損失慘重的,看到白谷逸的樣子,更是油然而生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對不住了,朱兄。”他轉頭對朱梅抱拳,“慚愧,我白谷逸有負所托!”矮叟朱梅黯然不語,他與白谷逸相交上百年,白谷逸是唯一不嫌棄他性格刁鉆古怪的朋友!他又怎能看不出來白谷逸說這話的時候,確實已經心灰意冷,不可能再留得住。其實,自慈云寺斗劍以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接踵而至…如果不是將來青城開府還要仰仗峨眉,他也想像白谷逸這般一走了之!

  最后,白谷逸再對著玉清的飛劍再一抱拳道,“玉清道友,你我俱隱居成都,算得上鄰居。請最后給我一個面子,這件事就這么過去!瑤青的傷勢,我老白必有交代!而且我老白也在這兒說一句話,這次是峨眉理虧!凝翠崖如果敢找真人的麻煩,必須先過我白谷逸這關!”

  言語擲地有聲,鏗鏘作響!

  “不必!”玉清的聲音清冷的拒絕,隨即紫竹和桃木二劍破空飛去。竟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再多說一句都懶得搭理。

  齊靈云急急忙忙的掏出靈藥,為朱文和齊金蟬將斷臂續上,又使個手法讓二人雙雙昏睡過去。她焦慮的站在人群中,卻不知道該怎么化解才好——在心中,已經千萬次的后悔帶齊金蟬出來!

  剩下的眾人望著那劃過天空、漸漸遠去的兩道彩虹,知道從今以后,玉清觀怕是將要與峨眉形同陌路!不僅如此,玉清真人和餐霞大師這對同門師兄妹,可能也要起隔閡。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幾個熊孩子,真是讓人無語…

  想到這兒,許多人不勝嘿噓,竟然有種此次慈云寺斗劍頗為不值當的感覺。看著夕陽西下,人人心情蕭索。來助拳之人干脆在成都南門之前話別,三三兩兩或掉頭向南,或穿城而過,大批人馬就此散去。

  峨眉諸小勉強不失禮數的與眾人道別,能感覺到大家言語之中,少了許多尊重。

  夕陽之下,穿云叟白谷逸已經漸漸走遠。只能看見他佝僂著脊背的背影,好像一名風燭殘年的老者一般,蹣跚著沒入黃昏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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