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風樓回到牢房,那江班頭為他惋惜,道:“大人,你這般認罪,正遂了人家的心愿,小人在大理寺當了這么多年的差,只見過抵死不認和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不曾見過大人這般供認不諱的。”
“大人,這樣大大不妥啊,這些罪狀哪一條都非同小可······哎…”
郝風樓只是微笑,江班頭為他想辦法泡了一壺茶來,郝風樓手持著茶盅,并不去喝,這茶感受不到香氣,怕是差役們平時吃的劣茶。
良久,郝風樓才道:“有勞你擔心了,不過你放心,這世上的事不是表面這樣簡單。你等著看吧,宮中很快就會有動作。”
江班頭一頭霧水,待郝風樓吃完了茶,替他收拾了茶具,正待要走,外頭卻傳出司獄官的喧鬧聲。
這江班頭頓時面如土色。須知自己來照應郝風樓,可是這見不得人的,若是讓司獄官知道,一旦報上去,一個徇私枉法的罪名是逃不掉。
他之所以跑來這里,是因為掐準了時間,知道司獄官老爺此刻要到值房里吃茶,雷打不動,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
可是不曾想今日破了天荒,現在要逃,卻是來不及了,江班頭走又不是,留又不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那位司獄老爺已是到了,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卻還有一個人。
平時腆著肚子人五人六的司獄官老爺,此刻卻是前倨后恭,肥碩的身子佝僂得成了蝦米,這倒是為難了他。
他看到了江班頭,居然一點怒意都沒有似是一點都沒看見他一樣。反而是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身后之人的身上。
“鄭公公,這里便是了。”
身后的人正是鄭和。鄭和的臉上沒有表情,不過看了一眼這污濁不堪的環境,頓時白皙的臉上帶著幾分扭曲,一雙平日里淡定從容的眸子霎時變得銳利起來。
“就是這里······”他的聲音尖細,依舊慢條斯理。
司獄官道:“是是…這…”
鄭和看到了郝風樓,也看到了郝風樓的衣衫襤褸,鄭和頓時怒了,他揚起了手,狠狠地一巴掌煽在了司獄官的臉上。
啪······
聲音很清脆,打得司獄官眼冒金星,整個人在原地打了個半旋,差點沒有站穩。
他一臉委屈地道:“這·…并非是下官有意怠慢,實在是上頭…”
鄭和冷笑道:“怎么,咱家打不得你嗎?”
司獄官一點脾氣都沒有連忙道:“打得,打得,是下官該死。”
鄭和又道:“你說是上頭授意,可是你瞎了眼睛,聾了耳朵了?不知關押在里頭的人乃是陛下和娘娘的義子,不知道他是咱家的師兄,不知道他是祿州侯的嫡親血脈,不知道他的泰山大人是都督府的都督?咱家現在問你,咱家打你,冤枉了嗎?”
司獄官苦笑道:“不冤枉不冤枉,是下官該死······”
鄭和笑得更是陰森,繼續怒道:“你當然該死咱家這師兄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便扒了你的狗皮,你仔細著,且要看看是你這上頭厲害,還是咱家厲害。咱家今日奉的乃是陛下的口諭,要見欽犯郝風樓,你…滾出去!”
司獄官大氣不敢出,連忙道:“下官告退。”
江班頭看得目瞪口呆這司獄別看只是芝麻官,可是在這里卻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可是現在·…江班頭很后悔自己看到這一幕自己實在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不過他也是懂眼色的,司獄官一走他也立即灰溜溜地走了。
鄭和走進牢房去,郝風樓已是起來,笑呵呵地道:“師弟,有日子沒見了。”
鄭和看到師兄的慘狀,卻是眼眶通紅,道:“師兄······”
郝風樓壓了壓手,訕笑道:“你不要這個樣子,咱們坐下說話。”
坐下來,自然是一敘舊情,不免唏噓一陣。
最后鄭和將朱棣的話轉告,正色道:“陛下的意思是,無論犯了天下的罪,你這性命是無論如何也能保住的,只是······這件事牽涉太大了…”
郝風樓安靜地聽著,頜首點頭。
臨走時,郝風樓突然道:“是了,師弟,這里的事不必告訴陛下,就說我在大理寺一切都好。”
鄭和皺眉道:“只是…”
郝風樓微笑道:“其實師弟不必太擔心,在這里自有人照拂我,若是連這點苦頭都吃不住,我這做師哥的豈不成了廢物?你放心,我在這里尚可。”
鄭和只得點頭嘆息道:“你好自為之。”
送別了鄭和,郝風樓在牢房里尋思,立即明白自己的供詞起了作用,至少天子的感情天平已經徹底傾向于自己了,若說以前還不好表露,而現在已經有肆無忌憚的意味。
不過…這顯然還遠遠不夠,想要翻案,似乎還差一點東西。
他正琢磨著,過不多時,那江班頭去而復返,這一次居然帶了兩個差役來,這兩個差役提著食盒,將食盒放下,隨即退下。
江班頭笑嘻嘻地道:“大人,請用飯。”
郝風樓揭開飯盒看了一眼,忍不住道:“這樣的好菜,你只怕要破費不少吧?”
江班頭眉飛色舞地道:“小人就算想破費卻也沒這機緣,這是司獄官的吩咐,方才······司獄老爺特意叫小人去,要小人好生照拂大人。”
郝風樓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不客氣了。”
吃了這么久的干硬饅頭,郝風樓確實是有些吃不消了,直接大快朵頤,風卷殘云地將美酒佳肴吃光,這才心滿意足。
供詞的事已經傳開,倒是頗讓人精神振奮,只是緊接著,大理寺又掛出牌子,過幾日繼續過審。
許多人不由糊涂了,眼下都已經證據確鑿,還要過審什么?
就在所有人議論紛紛之際,這第二道的審問又開始了。
閆恒今日依舊是古板著臉,他落座之后便命人提人。
鄭和到大獄的事,閆恒已經耳聞,他當然清楚這一審極為重要,若是不能讓郝風樓定罪,那么自己所有的功夫就全都白費,更重要的是,上頭的一些大人物只怕會對自己不滿。
據聞太悳子殿下昨日就見了胡廣,特意問了郝風樓的案子。
這模棱兩可的消息傳來,足以讓閆恒心驚肉跳。
太悳子殿下見胡廣,來問郝風樓?
是人都知道,這郝風樓和胡廣不太對付,素有仇怨。太悳子殿下不找別人,偏偏問胡廣,這言外之意怕是再清晰不過了。
太悳子也想郝風樓定罪,最好永世不得超生。
假若這一次,他閆恒馬前失蹄,那么等待自己的只怕不只是清流們的非議,怕是將來一旦太悳子登基,他閆恒就是第一個倒霉。
閆恒不禁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實在想不到一樁案子會牽涉到這么多人,會牽涉得這么廣,早知如此,自己寧愿不做這大理寺卿。
那么······眼下對他來說,唯一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把郝風樓的罪名坐實了,罪名坐實之后就和自己一切無關,把案情報上去,那就是宮中和清流們的事。
閆恒深感責任重大,不敢怠慢,因而今日顯得格外的嚴厲。
“帶欽犯!”
郝風樓被押進來,這是第二次見面,二人的目光一觸,閆恒看到郝風樓那平靜如水的眸子,頓時有點惱怒。審問人犯,最擔心的就是對方過于冷靜,一個過于冷靜的人自是很難纏的。
閆恒沉吟片刻,旋即道:“堂下何人?”
郝風樓依舊回答:“卑下錦衣衛指揮使僉事郝風樓。”
閆恒冷笑道:“郝風樓,你既已經知罪,還有什么話可說?”
郝風樓正色道:“無話可說。”
“…···”閆恒很快發現,自己遇到了麻煩,和第一次供認不諱的郝風樓相比,這一次郝風樓顯然比此前要難纏得多。
他森然一笑道:“是嗎?如此說來,你是供認不諱,愿意承擔這天大的干系了。”
郝風樓道:“不知是什么干系?”
啪······
驚堂木一甩,閆恒蠶眉擰起,大喝道:“胡言亂語,你不知道什么干系?你此次奉詔護駕陳天平回國,你會不知道這天大的干系?本官問你,朝廷南征動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郝風樓卻是不答。
閆恒一鼓作氣,厲聲大喝道:“動用了糧秣九十萬擔,征集了民夫三十七萬人,開赴安南的將士,總計十三萬三千。除此之外,其他消耗,不計其數!”
郝風樓微笑:“敢問大人,這和卑下…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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