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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章 無向遼東浪死歌

  徐世績面不改色,雙眼炯炯有神,娓娓道來:“也得虧王世充這兩年來不停地要跟著楊廣到處亂跑,對河北的情況不是太了解,不然應該早就撤換掉這個壞事的張金稱了。不過這同樣是我們的機會,竇建德不愿意起事,而張金稱卻是唯恐天下不亂,我敢斷定,只要征高句麗的戰爭一打,在河北的征夫令一下,張金稱一定就會扯旗上山,把這火點起來!”

  徐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么說來,我們并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只要等著天下大亂,是嗎?”

  徐世績臉上閃過一絲陰冷的笑容,搖了搖頭:“不,河北那里亂起來,對我們沒什么直接的好處,只會讓竇建德,張金稱,高開道和王須拔這樣的人有機會壯大自己的實力,只要不給官府剿滅掉,那只會實力越來越強,最終總有一兩個人能最后割據幽冀二州。我們山東這里,也得想辦法讓它亂起來才行,至少不能比河北差到哪里去,只有盜賊蜂起,我們才能名正言順地聚眾自保,暗中召兵買馬,形成自己的實力。”

  徐蓋勾了勾嘴角:“世績,我們不回江南嗎?我總覺得,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山東之地,并沒有什么成事的可能。而且山東之地,也沒有群山大河的保護,完全無法阻擋外部軍隊的進入,連割據也無法形成啊,可要到江南的話,至少有長江天險,割據一時還是不成問題的。”

  說到這里,他緩了口氣,繼續道:“而且在江南。我們還可以打南陳宗室的這張牌,即使王世充變卦,不給我們宣華公主,但是你的大娘(樂安公主)也是正宗的陳朝公主,打她的旗號。加上我陳朝駙馬的身份,一樣可以召集不少忠臣義士的。”

  徐世績嘆了口氣:“爹,過了這么多年,你還是放不下這個執念啊,二十年前陳朝剛亡的時候,您在江南起兵。當時的各路義軍都沒有一家打起復興陳國的這面大旗,全都是想著自立而已,現在過了二十年,即使是當年的陳朝忠臣,也都老的差不多了。都是象爹這樣年紀的人,還能指望他們能上陣打仗?”

  徐蓋的眉頭緊鎖,他的嘴不甘心地張了張,卻是說不出一個字反駁自己兒子的觀點,只能一聲長嘆,神情惆悵。

  徐世績繼續說道:“爹,你要知道,這十年來我們一直可都是在這山東一地經營。我們的產業,莊園,家丁。還有隱匿的那些犯法強盜,也都是山東人,咱們漢人安土重遷,正如您心心念念不忘回江南老家一樣,這些人難道就愿意扔下生活了一輩子的山東齊魯之地,到江南水鄉生活?那里可是連大蔥和麥飯都吃不到了。只能吃江南的魚米,他們能習慣?只怕你一說要走。他們就會一哄而散,跑掉大半了。”

  徐世績頓了頓。繼續說道:“再說江南,自從二十年前大亂過一次之后,隋朝就加強了江南的控制,非但把本土的那些世家大族全給遷往了關中居住,還把建康城的城墻全給拆了,宮室也夷平,江南一帶,已無堅城可守,又無府兵可以征發,連武庫也不設,就是不給江南人割據造反的資本,即使是亂世,也不可能只憑一條大江,靠著斬木為兵跟來自中原的鐵甲戰騎抗衡的。去江南已經是一條死路,爹爹還是打消了這念頭的好。”

  徐蓋的神色變得極為落寞,他長嘆一聲:“那你說現在怎么辦吧。”

  徐世績的眼中寒芒一閃:“還是剛才那句話,就立足于這山東之地,讓這山東亂起來,只要山東和河北同時亂,那天下必定大亂,到時候我們可以觀望,看看是自立還是投入以后能奪取天下的雄主手下。”

  徐蓋皺了皺眉頭:“怎么,我們還要繼續投靠他人?”

  徐世績點了點頭:“現在是世家的天下,我們徐家雖然以前是江南名門,但現在是隱姓埋名的逃亡階段,這點根本用不上,在這齊魯之地,我們也就跟那王世充沒啥區別,屬于暴發戶,所以在亂世中,不能急著打出自己的旗號,而是先觀望的好,但不管怎么說,把這山東之地搞亂,盜賊四起,我們可以趁機結莊自保,聚集個幾千上萬人馬,是不成問題的。”

  徐蓋的眉頭舒緩了一些:“那你說怎么搞亂吧!”

  徐世績笑著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絹帛,遞給了徐蓋:“爹爹請看這首歌。”

  徐蓋拿過這絹帛,就著燭光一看,念道:“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綿背襠。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徐蓋念完這一首后,笑了起來:“你這歌寫得起不錯,怎么,是想在民間散布這個嗎?”

  徐世績微微一笑:“爹爹繼續向下看。”

  徐蓋繼續向下看第二首,念道:“莫向遼東去,夷兵似虎豺。長劍碎我身,利鏃穿我腮。性命只須臾,節俠誰悲哀。功成大將受上賞,我獨何為死蒿萊!”

  徐蓋這下子完全明白了過來,哈哈笑道:“兒啊,你實在是太有才了,這種詩歌只要在山東大地傳唱開來,一定可以讓山東各郡的百姓,紛紛遁入山林,逃避那征戰遼東的徭役。”

  他一下子詩興大發,站起身,負手背后,踱起步來,身為前南陳的東宮侍讀,徐蓋吟詩作賦的本事是一流的,只思得片刻,他便吟道:“莫向遼東去,迢迢去路長。老親倚閭望,少婦守空房。有田不得耕,有事誰相將。一去不知何日返,日上龍堆憶故鄉。莫向遼東去,從來行路難。長河渡無舟,高山接云端。清霜衣苦薄,大雪骨欲剜。日落寒山行不息,蔭冰臥雨摧心肝。”

  徐世績微微一笑:“爹爹文才遠勝孩兒,這兩首真是上品。以孩兒愚見,就讓王薄和格謙分別去長白山(在今山東境內,不是吉林省的那個)和豆子坑,這兩個地方都是盜匪嘯聚之處,當地的那些強盜頭子們也多年受爹的資助,到時候讓他們幫忙廣為宣傳,一定可以形成燎原烈火的。”

  徐蓋滿意地走下位子,拍了拍徐世績的肩膀:“那咱們父子就齊心協力,開創屬于我們的亂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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