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國王和華木兒轉頭看去,只見一身名貴貂皮大袍的阿里巴巴國相,正帶著四百多名穿著紫色衣甲,伊吾國士兵打扮的士兵,匆匆而來,一個個手里都拿著彎刀與長槍,而臉上則都戴著封閉式的頭盔。
吐魯番國王先是一愣,轉而笑道:“國相,你從哪里找來的援兵?”
華木兒突然領悟到了什么,一揮手,手下的士兵們也顧不得再去拉那些伊吾國的百姓了,百余名突厥騎士,掉轉馬頭,分成三排,緊緊地擋住了后方,人人馬刀出鞘,槊指前方。
吐魯番國王怒道:“華隊長,你這是做什么?你可看清楚了,那是阿里巴巴國相,不是敵人!”
華木兒冷笑兩下,高聲說道:“國王陛下,我當然看得清楚,那是阿里巴巴國相,可是他帶來的士兵又是怎么回事?城中的兵士早已經全部投入了戰斗,連您的馬夫都已經拿起了武器,這幾百人又是從哪里來的?”
阿里巴巴聽到了華木兒的話,說道:“華隊長,這些士兵都是我和其他大臣們家里的傭人仆役,國難當頭,城中兵力不足,我就把他們全都武裝了起來,趕過來支援啦,有什么問題嗎?”
華木兒的眉頭一皺:“那你們的武器和衣甲又從何而來?”
阿里巴巴平靜地回道:“王宮內的武庫里,有幾千套這樣的裝備,我身為國相,有武庫的鑰匙,過去之后打開武庫。就把這些人武裝了起來。你看。他們穿的衣服都是嶄新的呢,還沒有動過!”
華木兒眨了眨眼睛:“為什么他們戴的頭盔全都是封閉式的鐵盔,只留兩只眼睛在外面?而其他的士兵都不是這樣?”
阿里巴巴微微一笑,摘下了自己身邊的兩個士兵的頭盔,果然都是些多須深目的西域人,他說道:“這批頭盔是為了讓戰士們上陣時更好地保護面目,也不讓敵人看清的,向來是精銳敢死之士所用。平時我們伊吾國有突厥勇士守護,用不著這些,就全收起來了,華隊長,你還有什么疑問嗎?”
華木兒這下放了心,收起了馬刀,笑道:“國相大人,實在是對不住,軍情緊急,害怕敵軍使詐。既然已經沒有問題,請您速速帶這些勇士們。前往第一線吧,一會兒火燒起來之后,也不知道能擋住隋軍多久呢。”
阿里巴巴眨了眨眼睛:“華隊長,剛才我回王宮的時候,那守衛王后和公主們的巴爾達克副隊長有要事托我向你轉告,請讓我過去一下。”
華木兒一揮手,前排的突厥騎兵們也都收起了武器,退到了路的兩邊,阿里巴巴帶著身后的兩個士兵,急匆匆地走了過去,直到華木兒的馬前,阿里巴巴看了一眼吐魯番國王,站在了他和華木兒兩匹馬之間,把手放在嘴邊,似是有私密之語要說,華木兒微微地彎了彎腰,矮下身子,想要把腦袋湊過去聽,卻只見阿里巴巴突然用漢語大吼道:“單將軍,還不動手!”
話音未落,只見阿里巴巴身邊的的一個高大魁梧,戴著面具的“伊吾士兵”,突然抽出了腰間的彎刀,刀光一閃,華木兒還沒意識過來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脖頸間一涼,一顆腦袋被生生斬下,就象一只西瓜一樣落到了地上!另一個“伊吾士兵”手中長槍一刺,生生地把華木兒的腦袋插到了槍尖之上。
事發突然,所有的突厥騎士們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卻只見那些“伊吾國士兵”,全都以敏捷矯健的姿態,迅速地拔出了彎刀,揮舞起長槍,這些人的砍殺,又快又狠,刀光閃處,帶起蓬蓬血雨,突厥騎士們持武器的右手紛紛跟身子搬了家。而那些長槍的刺擊,則是迅如閃電,準確地刺在那些突厥騎兵脖子或者小腹的要害之處,顯然都是些久經戰陣的精兵猛士,只一眨眼的功夫,百余名突厥騎兵,便被刀砍槍刺,幾乎沒有一個人來得及反抗,全部被瞬間斬殺!
吐魯番國王一下子驚得說不出話來,等到看著那名阿里巴巴身后的士兵用長槍挑起了華木兒的人頭,才大叫道:“阿里巴巴,你這是做什么?反了不成?!”
阿里巴巴高聲叫道:“國王陛下,突厥人已經逃跑了,王宮內的突厥兵已經全部被這位單將軍帶來的天兵俘獲,王后和公主們安全了,您再也不用被突厥人脅迫了!”
單雄信一把摘掉封閉式的頭盔,那張豹頭環眼,燕頜虬髯的臉一下子露了出來,他伸出手,一把把華木兒的無頭尸體拉下了馬,踩著馬蹬只一躍,就飛上了馬背,站在馬蹬之上,一手從身邊同伴的槍手上摘下了華木兒的人頭,提在左手,豪氣干云地用突厥語(單雄信多次隨王世充往來于漠南和塞外,突厥語說得很流利)說道:“突厥士兵們聽著,放下武器,可免一死,敢頑抗的,下場如華木兒!”
剩下來的近百名突厥兵這時候也都抽出了馬刀,準備上前,聽到單雄信這樣高聲呼喝之后,全都猶豫了下來,一個看起來軍校模樣,穿著皮甲的家伙揮舞著戰刀,大叫道:“別聽漢人的鬼話,他們……”
這人的話還沒說完,單雄信右腳一踢,以腳底勾起華木兒坐騎上武器勾上的大弓,右手順手抄起一枝馬背上放著的箭袋中的長桿羽箭,以腳撐著弓背,單手拉弓,只聽“嘭”地一聲,箭如流星,生生地從那名軍校的嘴里射了進去,沾滿了紅白之物的箭頭從他的后腦殼處冒出,去勢未盡,把他的尸體帶地飛出去兩三步,才落到地下,這人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經氣絕而亡。
單雄信這一招神箭絕學。驚得在場以騎射著稱的突厥士兵們哪還敢再起反抗的心思。紛紛扔掉武器。下馬跪地求饒,單雄信一揮手,身后的兩百多名化裝成伊吾軍士的隋軍紛紛上前,從懷中掏出一棍根繩索,把這些突厥人五花大綁起來。
吐魯番國王從沒有見過如此剽悍勇武的軍士,把在他印象里兇悍殘忍的突厥騎兵這么輕易地就給搞定了,一直大大地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單雄信扭過頭來,微微一笑,向著他一抱拳:“國王陛下,你受驚了!”
吐魯番國王如夢初醒,他馬上反應了過來,對著前方同樣不知所措的數百名伊吾軍士說道:“伊吾軍士們聽令,一切都要配合天朝上將的命令,不得擅動,現在速速搬開路障,撤去火把。以迎天朝大軍!”
下完命令后,吐魯番國王跳下了馬。在阿里巴巴的攙扶下,顫巍巍地想要下跪,單雄信連忙也跟著跳下馬來,扶起了吐魯番國王,說道:“國王陛下,你這是做什么?”
吐魯番國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小王冥頑不靈,不識天威,為虎作倀,幫著這些突厥惡賊對抗天兵,實在是罪該萬死,還請將軍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饒過我們全城的居民性命,他們是無辜的!”
單雄信心中冷笑:早干嘛去了?現在倒開始做好人假惺惺了!但他臉上仍然不動聲色,說道:“我們家的王將軍,還有薛大帥說了,如果國王陛下真心歸順,是一定會保證城中百姓的身家性命的,而您的王位,我們大隋天子也有過諭令,只要您肯隨大軍前去班師面圣,至尊也會既往不咎的,您就放心吧。”
吐魯番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說道:“天恩浩蕩,小王從此一定洗心革面,以回報大隋天子的恩德!”
他轉頭對著阿里巴巴說道:“國相,你辛苦了,現在還要請你執我的令牌,到其他幾條大道上,命令幾位將軍停止抵抗,迎接天兵。”
單雄信忽然說道:“國王陛下,你這里的戰馬,我要緊急征用一下,剛才那個庫真吐屯騎馬向著南城的方向逃了,多半是想出城逃亡,我現在就要去追擊!”
王世充那低沉粗渾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雄信,你做得很好,休息休息吧,不用這么急著追擊。”
單雄信的臉色一變,轉回了頭,只見幾十步外,大批的隋軍步兵正高舉著長槊,列隊而前,而在他們身前,那些伊吾國的百姓和士兵們已經把剛才還堆得有半人高的路障清到了路邊,百姓們正手忙腳亂地找著自己家的門板和家具,而士兵們則紛紛跪在道路兩側,連頭也不敢抬,王世充一馬當先,騎著一匹青海獅子驄,面帶笑容地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而魏征則是一身皮甲,緊緊地騎馬跟在他的身后。
吐魯番國王一看這架式,就知道對面來的是一員高級別的隋將,阿里巴巴連忙說道:“國王陛下,這位就是我們西海道行軍副總管,刑部侍郎,這次負責攻擊東門的大將軍王世充,您一定聽說過他的名聲的,小臣多次跟您提到的中原首富,也正是王大將軍!”
吐魯番的臉色一下子大變:“哎呀,原來是在西域大名如雷灌耳的王將軍,小王失敬,罪該萬死啊!”他說著就要下跪,單雄信又上前扶住了他。
王世充在馬上笑著回了個禮:“國王陛下,在您的子民面前,不需要行此大禮的,王某軍裝甲胄在身,只能在馬上回禮,還請見諒了,您的家人都在王宮之中,您一定想他們了吧,還請您現在過去跟他們團聚,來人,護送國王陛下回宮。”
吐魯番國王臉上掛著笑容:“小王,小王想要將功贖罪,領天兵去消滅城中的突厥人殘余。”
王世充平靜而堅定地回道:“國王陛下,這些小事,交給阿里巴巴國相就可以了,我軍的士兵也會追擊突厥人的,您還是讓城中軍士們維持好城中的秩序,捉拿散兵游勇,以及想趁火打劫的不法之徒,等一切局勢安定下來之后,咱們再去面見薛大帥。”
吐魯番國王哪還敢再說,乖乖地在幾百名隋軍軍士的護送下,折向了王宮方向,而阿里巴巴則帶著剩余的伊吾國士兵們,匆匆地向著其他的街道奔了過去。
等伊吾人走遠之后,王世充才回頭對著身后的兩名副將說道:“劉將軍,李將軍,請你們帶著士兵,分頭前往北門和西門,迫降城頭上的突厥守軍,如有頑抗的,暫時不要攻城,退出弓箭的射程之外,等我過來。”
兩名副將拱手行禮,各帶一千名士兵離開,單雄信嘆了口氣,說道:“主公,那庫真吐屯剛才往南門逃了,只要我剛才帶人騎馬追擊,一定可以追上他們,現在突厥人已經膽寒,即使只有四五百騎兵,我也有信心將庫真吐屯生擒!”
王世充笑瞇瞇地搖了搖頭:“雄信,我們的功勞到此為止就行了,破國擒君,這兩條我們都做到了,若是不把這庫真吐屯雙手奉上,留給薛大將軍他們,只怕以后我們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魏征心領神會地笑道:“主公謀略深遠,在下不及也。只是您真的不怕南門那里的庫真吐屯和那個狗頭軍師就這么跑了嗎?南門那里佯攻的軍士不過兩千,又是步軍,未必能擋得住這些突厥人的狗急跳墻。”
王世充笑道:“放心吧,薛大將軍要是連這個都算不到的話,也不用當這個行吾道行軍大總管了。”
伊吾的南城門,突然城門大開,煙塵起處,數千名突厥騎兵吶喊著從城中殺出,馬蹄之聲驚天動地,向著五百步之外的那二十多架隋軍的投石機撲去。
攻城戰打了兩個多時辰了,隋軍的投石機早已經打光了石塊,甚至這里連弓箭手都沒有,庫真吐屯和乙毗何力都斷定這里是隋軍的佯攻之處,也是他們唯一逃出生天的地方,只要沖破當前的隋軍,向南逃往吐谷渾,一入了西海的草原,那就不用擔心給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