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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暴--露

  陳軍的步兵很快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里,由于天色已經開始微亮,透過薄薄的晨霧,王世充甚至可以看到為首騎馬的陳軍將領,四十出頭,豹頭環眼,唇上兩抹鉤須,穿著全套鎖子甲,右手拿著一把大刀,跑跑停停,不斷地催喝后面的步卒跟上。

  王世充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眾人現在在的位置是路邊的一塊小高坡上,這里正好沒有樹林,是塊開闊地,長滿了及腰高的野草,而現在自己人都躲在草叢里,離著陳軍士兵們行軍的大道只有二三十步的距離。

  由于人人都穿著黑衣,在黑夜里自然是最好的保護色,可現在天色漸明,就反而會變得非常顯眼了,要是陳軍沒這么急著趕往江邊,而是仔細留意兩邊的道路,只怕風吹草動間,自己人就會暴露。

  看陳軍的隊列,仍然是排成標準的行軍縱隊,領頭的那個人看起來象是主將,一臉的焦急,恨不得手下都能再長兩只腿,好讓他早一刻趕到王世充早先登陸的江岸,讓他能建功立業。

  這時只聽得遠方傳來一聲叫喊:“徐將軍,你且慢點!”

  那個被叫做徐將軍的,一臉的不耐煩,他不情愿地停下了腳步,對著手下們喊著:“快,再快點,有延誤不前者,軍法從事!”

  訓完手下后,徐將軍扭頭看向后面,只聽一陣馬蹄聲響,一人飛快地趕到,王世充一見此人,驚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可不正是那個新亭壘主將劉儀同?!

  只見劉儀同滿頭大汗,他的脖子上纏著厚厚的幾圈繃帶,而身上的甲胄也遍是血污,盔歪甲斜,上次見到時穿著的披風更是已經無影無蹤。

  王世充明白了過來,原來是這個劉儀同,在江上的王世積戰船射箭時,中箭落馬,但傷不致死。后來他眼見本方敗局已定,不敢回建康,而是趁著萬均神弩對著江岸縱深一陣亂射的時候,搶了自己的馬,向南逃向了采石的水軍營寨搬救兵,希望可以將功折罪。

  王世充自幼就耳聰目明,聽力視力遠勝于常人,隔了二十多步,仍然可以依稀地聽到兩人順著江風飄過來的的談話聲。

  只聽徐將軍不滿地說道:“軍情如火,劉將軍為何老是拖延本將出兵?”

  劉儀同陪著笑臉,他這會兒已經輸光了所有的賭本,而徐將軍的這些手下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敢再開罪呢?只聽他說道:“徐將軍,賊人狡猾,我就是沖得太急,才會著了他們的道兒,現在反正水師已經出動了,我們這支陸軍也不必走這么急,穩扎穩打的好。”

  那徐將軍不屑地“哼”了一聲:“劉將軍,你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你自己也說了,敵軍的戰船已經不分敵我地一通亂射,他們上岸的部隊也損失大半,我現在過去,不就是手拿把攥地掃蕩殘敵嘛!要是去晚了,建康城出來的大軍把隋狗們收拾了,那我豈不是白忙活?”

  劉儀同耐著性子說道:“不可輕敵啊,要料敵以寬,我去的時候,敵人確實不多,但是這幫賊人心狠手辣,也非常狡猾,先是在林中設伏,然后又對我軍斬頭去尾,還會穿了我軍的衣服引我軍自相殘殺,最后水軍亂射只怕是想盡快清出登陸場來,方便他們的大軍上岸。

  現在離我來報信的時候已經過了兩三個時辰,只怕隋軍已經上來兩萬多人了,就是建康城的大軍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們,所以我說只要水師戰艦出去,截敵后援就行了,只要掐斷他們的補給和后援,上岸的部隊也撐不了幾天的。”

  徐將軍冷冷地回道:“劉將軍,這里不是你的新亭壘,所謂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我徐子健也曾跟著吳大帥和蕭大將軍幾次北伐,身經百戰,用不著別人來教我怎么打仗。現在兵貴神速,敵人兩三個時辰內也不可能在江岸上扎起牢固的營地,我軍戰艦先封鎖江面,然后陸軍趁霧突擊,一定可以大獲全勝。”

  劉儀同急得一拍大腿:“徐將軍,就算你要去搶功,起碼吸取一下我的教訓,派些斥候吧,你想趁霧突擊敵軍,可是敵軍也可以在霧里伏擊我們,我老劉已經吃了這虧了,你怎么就不長點記性呢?”

  徐子健哈哈一笑,語氣中帶了幾分嘲諷:“劉將軍,所以說你根本不懂兵機。也難怪,施仆射只會找你這樣的無能之輩來領軍,要是換了我老徐,現在早就把隋軍給趕下江了。

  人家隋軍就是料定了你的心理,才會對你打伏擊,因為那個李都督是向你那里跑的,最快能趕過來的肯定也只有你的部隊,所以人家就預設戰場,在江邊的小高地和樹林里兩地設伏。

  可現在隋軍根本顧不得做這些事,他們的大軍要搶時間上岸,不然為啥要不分敵我地一通亂射,連自己人的命也不顧了呢。而且人家即使防守,也肯定是防著建康那里的大軍,哪會料到我采石的部隊敢主動出擊?

  我的這支部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兩千多人趁著大霧,有江上水軍的弓箭協助,足以在立足未穩的隋軍后方制造麻煩了,這樣才能讓正面的大軍有一舉消息他們的機會,懂不懂?”

  劉儀同不服氣地說道:“你就這么有把握,隋軍不會在這里分出一小股部隊再打打伏擊?”

  徐子健輕蔑地搖了搖手指頭:“他們有戰船的,如果要伏擊,肯定早就先在江上伏擊我們的水軍了。可是我們的水軍都一路無阻,那陸地之上更不可能有敵人,劉將軍,我已經在你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了,失陪!”他說著就一拍馬臀,作勢欲走。

  王世充心里松了一口氣,這時候,只聽到王頒那大嗓門的怒吼聲響了起來:“王世充在哪里,快叫他出來!”

  王頒平時一向說話慢條斯理,聲音不高,但這回卻是動了真怒,吼聲在所有人的耳膜間回蕩著,王世充的心“轟”地一聲向下沉,腦子里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果然,徐子健也聽到了這聲叫喊,他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高聲喊道:“有伏兵,全體向右轉,戰斗隊型!”

  陳軍的采石要塞部隊是精兵,這一下主將下令,中軍的三個隊馬上齊刷刷地向右轉,盾牌手迅速地在隊伍的右側筑起一道盾墻,而矛槊手們則挺槍而前,在盾牌手背后構成了第一道掩護,弓箭手們迅速地彎弓搭箭,瞄向了右邊的草叢。

  徐子健的命令迅速地被各種鼓號和旗語傳向了前后方,陳軍一下子從急行軍的隊列右轉成了戰斗隊列。已過拂曉,天光大亮,所有陳軍的眼里都看到了三四十步的草叢里那些若隱若現的黑衣人。

  王世充的腦子在經歷了一瞬間的空白后,終于轉過了神來,他一下子從草叢中跳出,吼道:“弓箭急襲,跟他們拼了!”

  前面是強敵,距離如此之近,跑也不可能跑掉,唯一的希望就是趁著自己的人正面對著敵軍中軍,擒賊擒王,直接擊殺或者生擒這個徐子健,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王世充本能地從身邊一個護衛身上抄過了二石弓,搭箭上弦,這一切他已經駕輕就熟了,這個夜里,他第一次出手殺了劉儀同的前軍主將,第二次沒出手,否則劉儀同早成箭下亡魂,這一次,成功能復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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