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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伏擊

  王世充的嘴還沒來得及閉上,突然感覺自己的左臂一麻,象是重重地給蝎子蜇了一下,緊接著身邊的護衛們就把自己重重地撲倒在地,而利箭入體的聲音和慘叫聲在他的耳邊不停地回蕩。

  躺在那冰冷的凍土地上時,王世充的腦子在飛快地旋轉著,他看到面前矢如飛蝗,不分敵我地傾瀉在那舉著火把混戰著的人群里,無論是陳軍的士兵還是本方的人,都被這陣箭雨象割麥子一樣,一片片地掃倒在地。

  由于雙方都沒有鐵甲大盾,在這片箭雨的來襲下幾乎全無抵抗之力,雙方不約而同地停止了互相的廝殺,揮舞著兵器擋起空中的來箭。

  王世充在地上終于看明白了,這陣箭雨來自于西邊的江上,濃霧之中,江上的戰船完全沒有打出任何燈火,他們是對著岸上的火光一通亂射的。

  王世充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個慘叫著被密如飛蝗的箭雨射成刺猬,心都在滴血,這時候他顧不得再去擊潰眼前的敵軍了,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高聲喊道:“全都滅掉火把,退往高地,快!”

  一聽到他的這話,在他身邊擋箭的幾個護衛馬上把手中的火把扔到了江里,而江岸邊的敵我雙方,也都紛紛效仿,轉眼間,原陳軍中軍這里的江岸就變得一片漆黑。

  遠處的高地那里響起了一陣鑼聲,王世充知道那是王頒和福全叔等人冒險為自己指示目標,連忙向那里奔去。隨著火光的一片黑暗,由于找不準攻擊的目標,江上的弓箭襲擊也暫時告一段落,剛才那種箭如雨下的情況,暫時停了下來。

  王世充暗自松了一口氣,抬頭一看,只見離這里兩百多步的敵軍后軍那里沒有象自己這樣熄掉火把,敵軍的弓箭全部轉向他們那里招呼,慘叫聲和長箭入體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蓋過了濤濤的江水聲。

  王世充跑了沒兩步,聽到身邊有人在叫:“二弟,二弟!”扭頭一看,正是自己的大哥王世師。

  只見王世師全身上下都被血染得通紅,胸前的皮甲上,兩三道深深的刀痕觸目驚心,其中有一刀砍破了甲胄,連里面的皮肉都被砍得翻了出來。

  他的右肩上插著一截箭桿,顯然剛才也中了箭,只是被他一刀將箭尾削斷,繼續戰斗。

  王世充本能地問道:“大哥,你的傷不打緊吧。”

  王世師恨恨地說道:“沒事,本來正殺得起勁,卻被狗日的從江上偷襲,弟兄們折了一半多,現在怎么辦?”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見到親人,王世充一陣驚喜,但很快他意識到現在還是在戰場,并沒有脫離危險,在王世師的身邊,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馬老三和劉長山也趕了過來,三個人都焦急地盯著自己。

  王世充一指鑼響處,沉聲道:“現在千萬不能慌,收拾起還能動的弟兄們,撤到高地那里,再想辦法。”

  劉長山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剛才這一陣箭雨襲,沒有任何護具的他的兄弟們,一下子給射倒了一半多,能動的不足三百人,還有兩三百傷者倒在血泊里翻滾著,他的雙眼通紅,吼道:“那還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兄弟們,就扔下他們送死嗎?”

  王世充的心也在滴血,但他更清醒地意識到現在自己是主帥,他冷酷地說道:“這是軍令,所有能動的人,上高地,不能動的兄弟,等穩定下來后再去救他們,快!”

  劉長山虎目含淚,狠狠地一跺腳,轉身吼道:“兄弟們聽著,還能動的全部上高坡,快!”他說著攙起一個腿上中了兩箭,在地上爬行莊稼漢,背起他吃力地向高地奔去。

  馬老三在王世充第一遍下令時已經轉身跑了。王世充狠狠地看了一眼那漆黑的江面,也轉身向后邁步而前,突然間只聽一陣凄厲的風聲襲來,王世師大吼一聲,巨大的力量把王世充推向了左邊,他一個前撲,栽倒在地。

  當王世充從地上抬起頭時,只見王世師靜靜地站在原地,一根血淋淋的長槊正從他的胸前穿出,他盯著王世充,嘴邊淌著一行鮮血,用最大的力氣吼道:“快跑啊!”

  王世充突然反應了過來,一股巨大的悲傷平空而起,這一刻他忘了自己還身在戰場,四面危機四伏,一下子從地上彈起,沖到王世師的面前,緊緊地抓著大哥的手,痛哭流涕:“大哥,怎么會這樣!”

  王世師已經站不起來了,那枝萬鈞神弩發射的長槊把他刺了個透心涼,從胸前穿出的槊尖頂到了地上,支撐著王世師的身體,王世師的鼻子和嘴角都透著鮮血,聲音越來越低:“二弟,照顧好阿大和弟弟,快走!快…”

  王世師的腦袋一歪,就此斷氣,而兩只眼睛還睜著,臉上的表情盡是不甘。

  又是一聲凄厲的破空之聲,一枝長槊扎到了離王世師的尸體邊只有四五步的地方,斜斜地插在土里。

  王世充終于從巨大的悲傷中醒過神來,不能讓大哥白死,自己還得活下去,得報仇!

  他跪在地上向著王世師的尸體磕了一個頭,然后頭也不回地向后跑去。一路之上,只聽到萬鈞神弩射出的長槊破空之聲不絕于耳,與羽箭過空的聲音不同,這種長槊亂飛時的速度和沖擊力都要大出許多,聲音也更加震撼人心。

  悶哼聲和人體倒地的聲音在王世充的身邊不絕于耳,由于這種長槊的殺傷力太太,中者幾乎來不及呼叫就會喪命,即使身體強壯如王世師者,也只不過半分鐘就命歸黃泉。

  而那些給射中手腳的人,幾乎是整條肢體都會被直接帶得骨肉分離,生生地從軀干上扯斷,有些帶著斷臂殘腿的飛槊去勢未盡,又會繼續前沖,把前面一個人直接穿個透心涼,生生地釘在地上。

  王世充沒命地跑,這是一段死亡的路途,也不知道周圍倒下了多少人,等到他跑到那個小山頭時,才感覺自己還活著。

  小山頭反斜面的坡上,劫后余生的人們已經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一大片,無論是穿土黃色衣服的陳軍士兵,還是黑衣黑甲的隋軍戰士,再或者是破衣爛衫的莊稼漢們,都不分敵我地躺倒在一起,四仰八叉地喘著粗氣。

  其實從江岸逃到這里,路程也不過兩百余步,但這段距離卻象是地獄到天堂的路一樣漫長,幾百枝萬均神弩發射出來的長槊,給人心理上的震撼與恐怖遠遠大于其實際殺傷。

  眼看著自己的伙伴就在自己身邊被直接串成人串或者是打成肉泥,不少人身上還粘著身邊人被射中時飛賤的血肉,這會兒平靜下來后,一聞到身上的血腥味,看到這些碎肉塊,回想到剛才的情形,許多壯漢子開始大口地嘔吐起來。

  王世充強忍住心中巨大的悲傷與嘔吐感,對著站在一邊,呆若木雞的幾個親衛們下令:“快,把跑過來的敵軍士兵都繳了檄,然后綁起來,讓他們圍成一堆。”

  幾個士兵如夢初醒,開始把在地上一個個躺著不肯動的陳軍士兵們拖起來,然后讓他們兩人一組,解下腰帶互相捆住手。

  隨著這幾個親兵一路走過,踢起還在地上的陳軍士兵們束手就擒,王世充手下的其他關中士兵們也都漸漸地起身幫忙,很快,黑衣黑甲的隋軍士兵們就把土黃衣服的陳軍士兵們圍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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