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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章:黑煞

  半歲春秋,半歲冬夏,四季交替,往復輪回,如時光長河,在某地迂回彎繞,重又回到某個節點,但并不意味著重新開始。

  過去的故事,已然過去了,新的故事正在書寫。

  九年時光一去不復返。

  天下五州重新合并,似乎也拉近了各門各派的距離,前所未有的“友愛”,但“史詩”留給人們的傷痛,依然源源不息。記憶里的往事,斑駁、泛黃,但時下依然活著的人,大抵對此記憶猶新。那些為了他們、為了真界而犧牲的諸位“圣者”,依然活在人們心底。

  而人們最為感激的當然是自然圣者江綠竹。如果不是她犧牲自己幫他們從伽藍經的強制中解脫出來,就算真界保下來,他們也只是一具會念經的傀儡。

  九年過去,各門各派修養生息的同時,將關于量劫的消息開誠布公。于是,整個天下都動了起來,為了尋找余下的四枚冰玉環。罕見的友愛之后,便是罕見的團結,好似成了一個大集體、大家庭,每個人都在為了同一個目標奮斗,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不去努力,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又會再次葬送。

  量劫,已迫在眉睫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除了流落外域的一枚,其余三枚冰玉環都被翻找出來,集中到了蘇瞳的身上。

  蘇瞳五年前就開始在君山頂上的禁地閉關,嘗試重新溝通和掌控十界星辰圖,但因為還有一枚下落不明,進展卻是差強人意。

  而近幾年,各地都出現了黑煞傷人,并造成巨大損傷的傳聞,黑暗之力四處涌現,正是量劫即將爆發的預兆。

  這黑煞是九年前出現的。大戰過后不久,由于天下五州移動的緣故,深藏在地底深處的量劫之力,也就是俗稱的黑暗之力無可避免地暴露了。它們從地底深處滲入五州大地,并不斷蔓延感染,使大地成為黑暗之力的溫床。

  而要是不幸沾染,就會被狂暴的黑暗之力變為黑煞,一種全身漆黑、只懂得殺戮的魔物。被黑煞擊中,就會被黑暗之力傳染,傳染速度之快,讓人聞之色變,所以只要黑煞一出現,都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萬幸的是,黑煞懼強光,青天白日時只能躲在地底或是巖石縫隙中,夜晚才敢出來。

  各大門派團結起來,組成專門剿殺黑煞的隊伍,哪里出現黑煞,就帶著除煞用的法器往哪里趕。

  挽歌十五年十月,正是金秋方過,冬寒初露頭角的時節。

  神州大地,靠近莒州邊界有一個叫王家村的小村落,零零落落二十幾戶,都是大字不識一籮筐、銀票都沒見過、一輩子跟莊稼打交道的農人。

  “劍尊大人,我們來這里好幾天了,卻連一道黑影也沒見過,會不會是村民們看錯了?”

  有三個人站在王家村村口,其中一個方臉大耳的漢子說道:“現在黑煞越傳越兇,而且出現得越來越頻繁,村民們看見黑漆漆的影子,都誤以為是黑煞,慌慌張張上報,害司里都不知傳了幾回假消息,還害得我們被這假消息牽著鼻子走,讓真正需要我們的地方不能及時到位,釀成慘劇。”

  漢子名叫李青山,他口中的“司”正是各門各派共同組建的一個專門除煞的組織,名叫暗裁司。他口中的劍尊大人,正是加入暗裁司沒多久便聲名鵲起的晁雪松。他取代了李世玉,成為天工坊少坊主,修行資源充足,自然進步神速。一手微煙劍意加上天威賦,剛柔并濟,使他的實力遠超同儕,很快嶄露頭角,被各地凡民稱為天罡劍尊。

  九年過去,當年稚嫩愛哭的少年,如今目如點漆,儀容端正,華服覆體,氣度非凡,尤其頷下還蓄了一小撮胡子,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成熟穩重。

  李青山說罷,晁雪松還沒開口,他左手邊一個漢子便深以為然地點頭:“老李說的是,村民愛惜性命可以理解,但疑神疑鬼的毛病,正是凡人通病…”

  這漢子名叫傅參公,跟李青山一樣,都是晁雪松的副手。

  暗裁司的結構很簡單,由十五個修士、二十四個凡人武者組成一個除煞衛,衛長以修為或功績高者出任,兩個副衛協助衛長,其余十二個修士各領兩個武者做各種除煞前的準備工作,譬如偵查黑煞的蹤跡、準備陷阱、疏散村民、封鎖事發地等等瑣事。

  “對于未知,我們也會抱著敬畏的態度。”晁雪松終于開了口,“再觀察兩天,如果明天晚上都沒有出現異常,我們就回去。”他簡短地為此次談話劃上了句號。

  村口面朝西邊有一座山,半個斜陽的光,逐漸照不出三人的影子。

  這個時候,村里邊已經開始忙活,由武者們疏散村民,往附近的山洞里躲,用巨石堵死入口;修士們則開始布除煞用的器具——可以發出強光的符盤以及會燃燒烈焰的火網。

  等一切布置妥當,武者們趴在屋頂上埋伏,隨時準備張開火網;修士便在傅參公的帶領下,握著護體用的神禁石巡游村內外,一方面偵查黑煞的蹤跡,一方面作為誘餌,引黑煞現身。

  晁雪松帶著李青山躲在村口處的那座山的半山腰處,統領全局。

  這就是除煞前的準備了。由于黑煞只會在入夜之后出現,讓除煞衛有充裕的時間準備,減少了除煞的變數。

  當然,偶爾還是會出現意外的。

  今夜格外安靜,晁雪松的眼睛在巡游隊伍的身上一遍遍掃過,除煞過程中,最危險的就是他們了,就算有神禁石,也不能保證安然無憂,因為黑煞很可能就躲在泥土里,往往讓人防不勝防。他必須時刻關注自己手下的安危,所以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聚精會神,全力以赴。

  盡管埋伏了三天,搜索隊也探過了周邊百里地域,并沒有發現黑暗之力的氣息,但他依然不敢放松,他知道一個疏忽,手底下三十號人都可能遭遇不測。

  “劍尊大人,我看今晚也不會出現了吧?”

  約過了兩個時辰,月上中天,李青山皺著眉頭說道:“黑煞一般入夜就會發起進攻,這個時辰還不出現,繼續守著,我看也只是白費弟兄們的體力,不如我去讓他們歇著?”

  “再等等吧。”晁雪松搖頭阻止了他。

  李青山無奈,只好按捺住心緒靜伏著,口中隨意道:“據說劍尊大人跟妖帝大人熟識,他老人家還經常指點您修煉,這是真的嗎?”

  晁雪松點了點頭:“能說上幾句話。”

  李青山心里一動,艷羨道:“不知道劍尊大人是怎樣結識妖帝大人的,真讓人羨慕啊。”

  他聽說晁雪松崛起于微末,拜入微煙老人門下時,只是一個小門派的弟子。后來那個小門派滅門了,整個門派就剩他一人。

  雖然才過了十多年,但黃昏之戰卻逐漸不被提起,太行劍派的事跡又比較隱晦,所以快要被人遺忘了。

  如今的海外三山島也不復存在了,只有黃昏大陸。

  說起結識的過程,晁雪松的腦海不由浮現小時候的事。

  那個時候他很愛哭,晁景仁總是在他哭的時候拍著他的肩膀露出一個大咧咧的笑臉:“哭鼻子的人可當不了男子漢大丈夫…”

  跟著就是滿地被挖走心臟的妖族尸體以及拿著血淋淋的心臟大嚼的人,他怎么也無法將二者聯想起來。

  到底是什么,把他變成了這么一個魔頭。

  晁雪松心緒突然間翻滾起來,他想不明白,從前那個善良、正直、勇敢的晁景仁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換一個擦肩而過。”他低聲說道。

  李青山自然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感受,更不明白它的意思,但看得出來,晁雪松心情不是很好,識趣地住了嘴。

  世間有千千萬萬的人,就有千千萬萬種欲求。而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卻有各自的不幸。所以沒人能對另一個人的心情感同身受,即使身邊最親密的人也不行,何況是他李青山。

  “咦,那是什么?”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子時將過未過的時候,李青山眼尖,發現村莊上空突然飄來一重薄薄的云。

  本來云是沒什么的,可這云漂浮的高度顯然過低了,別的云可都還在它頭上數里高度飄著呢,它居然能離群寡居,自個跑到下面來?

  這異狀引起了晁雪松的注意,他想了想,也不顧靈氣的消耗,迅速捻決,最后還原成劍指,指腹朝內,緩緩劃過眼睛,眼睛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正是“天眼通”。

  天眼通能看見構筑靈體的脈絡,看穿劍光一類的神通。

  晁雪松這一看之下,瞳孔驟凝,舌綻驚雷:“參公小心,黑煞在你頭頂上!”喝聲如雷,同時已如脫兔般竄了出去。

  喝聲不但警示了一眾除煞衛,那薄薄的云突然暴露了猙獰爪牙,兇猛地直撲傅參公。

  傅參公大吃一驚,急忙激活手中的神禁石,明光綻起的同時,就被異物迅猛撞上,“嘭”的一聲悶響,護體神光竟險些破碎。

  “孽…畜…”他抬頭一看,就見一只全身漆黑八爪魚形狀的黑煞纏在了護體神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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